27、彼岸之光，永夜之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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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听着沙莉耶尔的讲诉，一边不断分析其中蕴含信息的两人，在听到“深渊处刑者”这个词之后，终于心头一震。
“深渊处刑者，那是什么东西？”狐女黑曜石一般的眼瞳里，利芒一闪而过。
“我也只是知道这个名字而已，并未切实见过详情，”沙莉耶尔冷静地说，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单纯的事实，比加诸了个人色彩的推论对这两个深渊者更有价值，“他们说，三年了，其余部分都还好说，就是精神状态一直不能达到理想状况，然后又换了话题。”
两人对视了一眼，妖魔领主微晗双眼：“莫嘉娜，分析一下这个所谓的深渊处刑者。”
“首先，那两个研究人员对其有相当的信心，并且认为价值还在‘亚莉斯亚’之上，具体来说，他们先提到了黑双子姐妹的根基和形态，那么，我的结论是，‘深渊处刑者’的根基和形态，远远比黑双子来得理想，具体预估其数据，有七成以上可能性是能稳胜——至少八成左右胜算目前已知所有深渊者。”她合上扇子，交叉着手指。
“这个数据，会不会太高？”
“深渊者彼此之间妖气质量和身体素质虽然特性各异，层次上并没有拉出距离，一场深渊级的战斗，决定胜负的往往是各自的形态能力。可是既然叫做处刑者，可以理解为超越我们的境界，以力压制深渊者已经成为现实，多的我不敢说，至少组织里一定数量完成之后的理想形态可以达成这一点……数量上不是一群，可能就是一只到两三只，加上研制期只有仅仅三年，有六成以上可能其取得过程具备相当的偶然性甚至不可复制性。”
“……再来就是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她想了想，又说，“武力上虽然足够，却无法自如地运用这一武器，但从武力的足够，到精神上的协调，这个周期能有多长很难说得清楚，是不是你两百年前在组织基地里感应到的特异妖气也没有准信，不过眼下还是先以弄清世界树超深渊妖气之谜为上，就算它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到时候不能再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了。”她抬起头，看向白银王。
“你说得算是很全面，我就不补充什么了。”伊斯利这么回话道，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了阵阵拳打脚踢的声响和人痛苦的呻吟大叫。从这里到事发地点本来还有些距离，一般人类不容易注意到，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觉醒者的耳目。
“住手、住手……”男人受伤的咆哮里还夹杂着少女哀切的呼号，“不要再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狐女一愣。
“大概又是贫民区的越界了吧，”就在这个时候，基路比推门而入，拜觉醒者超强的恢复了所赐，总算没带着脸上的条纹熊猫眼让大家尴尬，“那些人里头很有些是小偷，被警卫逮到一顿好打是少不了的，更别提还在闹妖魔……”
见女士们依然不解其意，他搔搔茶色的短发继续充当：“艾琉德尼尔是座新兴的销金都市，其前身不过是个小镇而已，偏偏又山明水秀四通八达，欧德姆布拉联合体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半买半骗，才搞到了这片土地大兴土木……而这里所谓的贫民区，其实就是原先的小镇居民……”
窗外的动静越来越大，那男人却渐渐地没了声气，只听见那年轻姑娘一个劲儿地尖声哭号：“你们……你们……把他打死了……打死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沙莉耶尔的脸都听得皱起来了，那一声一声的尖叫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心脏上，着实教人直发毛，“别真弄出人命了……而且就算从贫民区出来，也不一定就是盗贼啊？”
“基路比先生，通常这里的富贵人家，看不下去了是怎么处理的？”也罢，既然同期都开口了，如果没什么影响还是——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自己是不是正常的活人，日行一善之类的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不会怎么样，警卫队都是欺软怕硬，再息事宁人一点，几个比拉总能打发……喂……”他话音未落，沙莉耶尔已经一个筋斗翻出窗外，整个人浸没在无边的夜色里。
战士，无论何时都是一种急公好义的生物，奇术师鉴定完毕。
屋子里三个人正要出门去把水母小姐找回来，才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她把一个四五十岁的精瘦中年人扛在肩上，后面十七八岁，脸花得像是调色盘的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莫嘉娜打量了一下男人，发现他虽然跟女孩一样衣服又脏又破，打满补丁，底料却是相当不错的，和小姑娘的粗麻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这架势，他应该有一段时间不愁吃穿。
“你……没有把那些警卫队怎么样吧？”基路比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打晕而已。”她淡定地说，不过等把人扛进屋子却犯了难，整所房子雕梁画栋的，就连客厅沙发都用料讲究，价值惊人，实在不好把个脏兮兮的邋遢大叔往上面放，只抬着头，直直看着基路比，作为南方的总管事，他当然是对这种情况最有发言权的人。
幻狼犹豫了一下，有些勉强地点头答应：“就搁那边沙发上吧，大不了过两天叫管理员雇人来洗……”他一边说着挠头，嘴里嘀嘀咕咕着“对美女言听计从的毛病一定要改”之类的，一边仔细检查那个中年汉子的状况。
沙莉耶尔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又搬来一把椅子让少女坐下，抬头对狐女说：“如果你没意见，我就可以开始问话了，实际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见再打下去多半要出人命……”合着您老也不知道发生何事怎会如此啊。奇术师腹诽着同期，和伊斯利一左一右坐在大沙发上，当然她并不质疑沙莉耶尔作为一个老牌战士的判断。
水母小姐递了一条普通手巾给那少女，年轻姑娘抽抽搭搭好一阵，这才开口讲述事情始末。她自称叫做米娜，是这中年汉子里格的女儿，父女两人都是贫民区的居民。
“奥尔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少女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就是把特别穷困的人，集中在城区里的某个地方，称之为贫民区，虽然同为艾琉德尼尔的居民，根据治安管理条例，没有大事，我们是不能在贫民区和一般社区间自由来往的……”
几个觉醒者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贫民区被高高的墙隔在一边，出入口设有岗哨，两边不能自由来往。不过有多少普通社区的居民愿意和贫民区来往，也是个问题。只是这种可怕的贫富区别待遇，莫嘉娜很想吐槽这就是他们所标榜没有贵族欺压大众的自由国度？歧视苛待穷人就不算欺压？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和爸爸也不会冒险跑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信封。
“给我们看……合适吗？”
少女惨笑着垂下头来，蓬乱纠结的金发都被尘垢糊在一起：“说不定我还只能求着几位尊贵的女士和先生，让这封信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呢……”
听她这么一说，沙莉耶尔狐疑地拆开了信封，没看两眼便冷冷地吃了一惊：“这、这是……”不需近看内容，就凭借那熟悉的格式，几个人也不花半点力气便知道这是一封寄给组织的除魔委托。
“你们那里在闹妖魔？”水母小姐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
米娜颇为犹豫地说：“这解释起来就难了……”
基路比叹了口气：“米娜小姐，再怎么难说，根源就是税务问题，是吧？”
“是……可是您……”
他摇摇手：“我对这个国家也算熟悉，大概总是知道的，这样吧，我来跟我家小姐和长官解释，要是说得不够好，就劳烦你补充说明了……”
少女点点头。
“奥尔夫对外宣称人人平等，提倡法治，经济以工商业为主，大商人大作坊主的地位非常之高，尤其是那些和欧德姆布拉联合体挂钩的，人尽皆知，”他喝了口加糖的凉红茶，“但是另一方面，官商勾结，偷税漏税现象也非常严重，大小姐也知道吧？”
“我确实见过相关的记载，据说国家经济效益非常好，但国库却收不上钱来的现象时有发生，还在想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些商人坊主除了勾结官员，钻法律漏洞也是一整套，政府总不能一年到头就揪着他们不放地打官司，但法律同时规定有几种情况，国家是可以临时加税，并且主要针对富豪，额度还相当之大，包括但不仅限于地震、火山等自然灾害，战争、大数额的流窜凶徒、妖魔作乱等不可控因素造成或即将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问题……”
“……所以如果这些情况发生了，因为机会难得，政府也会大笔地向国籍奥尔夫的富户收取税金，真正在办事上用得了多少是一回事，可一旦收取，这笔钱也够叫他们肉疼的。”所以说，如果米娜父女的这封信落入了奥尔夫官方手里，税务局便可名正言顺以雇用大剑除杀妖魔的名义强制征收大笔金额，至于组织收取多少，政府实收多少，这之间的差价也很难说清，富户被吃进去的钱也休想让官员们吐出来。
“这么说来的话，”莫嘉娜喝了口凉茶，“这里的大户都和看守贫民区的警卫队‘打过招呼’了？”反正两区之间设有岗哨，花点小钱叫警卫队拦着不让过人还不容易？这对父女半夜三更地悄悄行动，怕也是不愿意被人发现吧。
“他们……他们硬说我爸爸才是妖魔……”
这些穷困潦倒的人们，就这么……沦为富户和政府之间拉锯战的炮灰。沙莉耶尔突然觉得身为战士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口口声声保护人类，人类自己为了利益，牺牲起自己的同胞却毫不手软。她们被组织灌输的理念，仔细一想倒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天下苍生的痛苦，并不仅仅是砍两只妖魔可以解决的。可能把战士的工作纯粹当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更合适，更舒心贴合实际些呢……正想着，抬头一看，却见狐女的神色，似乎也颇为心有戚戚焉。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位才是真没把组织理念放在心上的第一人。
“……所以，可以拜托小姐把信送到市政大厅直通市长的信箱里吗……你、你们是约顿人吧？”反正就算大户交钱，税务局也不敢找约顿大贵族的麻烦。
她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满是坚毅的光彩。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彼岸之光，永夜之黯（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