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清影》萧鸣

5、求医

　　“马儿啊，小马啊，我和土祂没什么的，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最讨厌他，他更讨厌我……”我伏在马背上，不断努力和枣红沟通，奈何她全然不听，只一门心思颠得我七荤八素。右手念了定身诀又不敢使出，这颠簸之下谁知道是谁着了道啊。

　　正搜肠刮肚想着办法，冷不防枣红一个直立，我还不及打个仙障就重重摔了下来，滴溜溜和一地的干果滚在了一起。待这天旋地转终于结束，土祂和夏雷终于在这个最不关键的时刻赶到了我身边。夏雷惊恐不定，却不敢碰我，只不停问我怎么样。土祂看着痛得直冒冷汗的我，却不多问，干脆利落地跪坐在地上，一把抱起我，擂起我的衣袖裙裾检查伤势。待看到我右腿膝盖红肿竟比去年我俩从五婶那偷来的螃蟹还要大些，土祂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旁避过眼去的夏雷回眼一看也愣愣唬了一跳。

　　夏雷一下蹦起来，急急扯了土祂，“快随我去找大夫。”土祂正想捻一个春风拂面，听到夏雷的话迟疑地看了看我，我看看四周的人群点点头，他便抱起我来随着夏雷左突右拐，行至一间小院。夏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拉住门口小童就问，“庾桑兄可在府内？”

　　小童点点头，“师父正在屋内等人，派我来门口候着。”话音未落，土祂已抱了我顺着小童指的方向奔将过去。夏雷也跟在后头，在房外提高声音喊了两声，“庾桑兄，庾桑兄。”说话间，三人已到房内。小童跟在我们身后也进了房来。

　　“快放下那位姑娘吧，让东某切个脉。”立于桌前负手而立，只手执笔闲散而书的青衣男子静静收回笔锋，搁下狼毫，度至榻前。他略略撩起袍角，侧身坐在榻上一侧，抬手为我切脉，平淡无波的眉头微微拢了一拢，旋即舒展开来。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却带了几分探究，依旧温和有礼地对我笑笑，“得罪了。”掀开我的裙裾，低头查看已经有些发紫的膝盖，朗朗开口，“肾脉虚，余脉平，病在肾脏。肾主骨，肾脉虚则病在骨。虽是未见骨折，然屈膝之处经络错综，骨上有膜受损则疼痛红肿。需浸洗调理方能活血化瘀，并点按肾、膀胱经上穴位，使之阴阳平衡，后“虚则泻之，盛则补之”，点按肺、大肠经上的穴位使之相补。红花二十钱、丹参二十钱、旋复花二十五钱、川军三十钱、障脑十钱、透骨草十钱、白榆皮四十钱、穿山甲二十钱，研碎入药。”

　　一旁小童早乖巧地铺好棉帛，添好笔墨，待小童写好药方，向青衣男子行了个礼，收了棉帛自去抓药了。青衣男子立起，从墙边柜内取出一块玄色棉布，复坐回塌边，展开棉布，里面却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最细的犹如牛毛，最粗的也不过两三根头发丝一般。他取了三枚毫针，我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胆战心惊的看着银针。他抬眼对我笑着，眼波静似春水，“不用担心，不会比你现在疼的。”说着拍了拍我，手掌上浅浅的茧子拂过我的手背，我忙收了手，只觉得那略有些痒痒的感觉从这手背上一直滑到心里。脸上一阵阵发烫，只能低下头，看他对着膝眼、梁丘、阳关扎下针去，上下提搓、紧提慢按数次便拔了针。

　　土祂看我一脸通红，担心得不得了，慌乱地问我哪里不舒服，又扯了青衣男子的袖子让他再给我看看。青衣男子看了我一眼，扬起嘴角笑了笑，便收起银针，缚好棉布袋子，起身放入柜中。我只觉自己的心思在他的笑容中一览无余，又是羞又是恼又是……欣喜。只得狠狠剜了土祂一眼，嘟起嘴来不理他。

　　正在这时，小童拎了一个过膝的木桶进来，房内顿时满是药味，闻着就好似吃了黄连苦，端的让我皱起了眉。青衣男子关好柜门，转身做了个揖，请土祂和夏雷都随他出去歇歇，让小童帮我浸洗伤处，点按穴位。夏雷早已觉得尴尬，此刻立即迈步走了出去，土祂还不放心得踌躇不定，青衣男子抿嘴笑了笑，“壮士放心，我这小童虽然年纪不大，手法却还可信。壮士暂且回避，方便这位姑娘……”

　　土祂这才回过味来，干咳一声逃也似的奔了出去。青衣男子扭头看了看蜷在榻上的我，点了点头，弯起嘴角温柔地笑笑，也走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忙碌的小童，氤氲的雾气，和那满面红霞、低头傻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