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柠檬之夏》卿袅

4、Chapter4

　　姜若愚来回地在主任办公室踱着，他不相信自四面八方而来的这个消息：“白宁梦和薛静怡在病房走廊上互相漫骂，严重影响了医院的声誉！”自己才出去半个多月，病房里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这个主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呵！
　　“姜主任。”白宁梦看着姜若愚，发现他忽然间苍老了许多。
　　“坐吧。”按捺住满腹的疑问，姜若愚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宁梦，你不想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没有必要。”连方院长都认定是她的不是了，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
　　“你这是什么态度？”姜若愚气得变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和薛静怡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脸的愤世嫉俗又是为了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安抚她受伤的情绪，努力将语气放缓，姜若愚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受委屈了？你告诉我。”
　　他的语气太象她老爸了，白宁梦倔强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挫折的表情，她自嘲地说：“我是自作自受，用不着任何人的同情。”
　　“包括我吗？”姜若愚一阵痛心。
　　“是的，姜主任。”
　　“白宁梦！”姜若愚大吼，“你以为自己很洒脱吗？姑且不论你和薛静怡两个谁对谁错，就你现在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我就可以开除你。”
　　“悉听尊便！”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痛苦，白宁梦掩面痛哭。
　　“哭一下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姜若愚等她哭够了，才把手中的面巾纸递给她。
　　白宁梦胡乱地擦了一把，赌气地问：“很好笑，是吧？”
　　“宁梦。”姜若愚不舍地看着她憔悴的神色，认真地说，“以后别这样了，知道吗？”
　　“知道啦！”白宁梦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薛静怡的确是有点过分，不过你也太较真了。”当白宁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姜若愚不禁有感而发。
　　“恕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批评。”白宁梦不悦地噘起小嘴。
　　“你呀，倔得象头牛。”姜若愚瞅着那张可爱的小脸，百看不厌。
　　“姜主任！”看着他眼中两簇熟悉的火焰，白宁梦象只受惊的小鹿。
　　“唉！”姜若愚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薛白事件在姜若愚的调停下最后不了了之，他也因此欠了薛静怡一个人情，当薛静怡提出要他陪她去看那本轰动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时他没有拒绝。
　　在电影院门口，白宁梦、李雅焦急地等着去买冰淇淋的赵文宜，电影都快开场了，这个小赵姑娘突然就嘴馋了。
　　“喂，告诉你们一个惊人的消息。”赵文宜拿着三个冰淇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什么？”
　　“我刚刚看见姜主任和那一个女的进了情侣包厢。”
　　李雅有些懵懂，问：“哪个女的？”
　　“就是薛静怡啦！”
　　刻意忽略自心底涌上的酸意，白宁梦淡漠地说：“看你的电影去吧，管这么多闲事。”真不该听从赵文宜的怂恿来看这场伤感的电影。
　　当银幕上男女主人公站立船头，演绎着亘古不变的爱情故事，白宁梦却魂游太虚，眼光不时飘向情侣包厢，那里是不是也在上演催人泪下的情节？
　　电影中凄美的画面恰似映射了白宁梦此刻的心情，眼泪轻轻地滑落白瓷般的脸颊，蓦然醒觉自己对姜若愚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上下级的界限，她的心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沦陷！
　　“宁梦，电话！”赵文宜的大嗓门响彻整个眼科中心，护士长张美英不觉皱着眉提醒她小声一点。
　　白宁梦接过电话，有一个陌生而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是白宁梦吗？我是绍兴市人民医院，你爸爸患晚期肝癌，病情危重，请你速来医院。”
　　白宁梦无法置信地搁上电话，脸色苍白。赵文宜见她神情不对，忙问：“宁梦，发生什么事了？”
　　“文宜，晚期肝癌的病人能活多久？”白宁梦不答反问。
　　赵文宜虽然觉她古怪，但还是据实以告：“多则半年，少则几天。”
　　“几天？”白宁梦喃喃自语，眼光呆滞。
　　张美英也急起来，追问着：“宁梦，到底出什么事了？”
　　“护士长，我想请假回绍兴。”白宁梦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让眼泪溢出眼眶。
　　“你爸爸？肝癌？”张美英震惊地睁大了眼，接着关心地问：“你一个人回绍兴，行吗？”
　　“宁梦，我陪你去绍兴吧。”赵文宜自告奋勇。
　　“不要，科室里上夜班的人本来就少，我不想拖累大家，我一个人应付得来。”白宁梦坚强地说。
　　心急火燎地走进火车站，白宁梦满头大汗地冲向售票窗口，叫着：“一张，绍兴。”
　　“不，麻烦你，是两张。”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插了进来。
　　看着一脸凝肃的姜若愚，白宁梦愕然，无暇细想，姜若愚拉住她的手走进站台。
　　火车缓缓启动，姜若愚才开口解释说：“护士长不放心你，所以我擅自跑来，你不介意吧？”
　　明明是自己放心不下她，却说是护士长，姜若愚为这个蹩脚的理由脸红起来。
　　“谢谢你，姜主任。”白宁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刻有他在身边，她无助的心总算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叫我若愚，嗯？”握紧她的手，他想给她更多的勇气。
　　“若，若愚。”白宁梦不自然地低唤。
　　“你累了吧？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养养神也好。”姜若愚体贴地说。
　　“不用了，我不累。”听着他温柔的话语，白宁梦的心底划过一道暖流。
　　跳下的士，白宁梦直冲病房，姜若愚拎着行李，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爸爸！”白宁梦看着病床上消瘦的面容，哽咽地叫了一声。
　　“病人目前处于昏迷状态，请问你是他的女儿吗？”主治医师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性，她打量着神情激动的白宁梦，问。
　　听了医生的话，白宁梦点了点头，坐到父亲的病床边，紧紧握住父亲满是老茧的手，生怕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
　　“请问医师贵姓？”姜若愚礼貌地问。
　　“免贵，姓王。”主治医师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患者的女婿吧？请跟我到医生办公室来。”
　　姜若愚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跟着王医师走进医生办公室。
　　“病人现已昏迷，肝功能极度衰竭，心、肾功能也不容乐观，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王医师手拿病历卡，神情凝重地说。
　　“我们明白，希望王医师尽力抢救。”
　　“这个自然。”王医师说着，拿出一张病危通知单，“请你在上面签个字。”
　　迟疑地签了字，姜若愚走出医师办公室，思考着该如何向白宁梦说明她父亲的病情，忽地听见白宁梦欣喜的叫声。
　　“姜——若愚！爸爸醒啦！”
　　姜若愚明白那是回光返照，虽然心底沉重，但还是高兴地说：“真的，那太好了！”
　　“宁宁，你怎么来了？”白连生虚弱地睁开那双混浊的眼睛，贪恋地看着数月不见的宝贝女儿。
　　“为什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
　　“我怕影响你……工作。”白连生吃力地喘着气说。
　　“宁梦，让你爸爸先休息一下，有话等一会再说。”姜若愚提醒着。
　　白连生怀疑地瞅着他，问：“宁宁，他是谁呀？”突地灵光一闪，“是不是你男朋友？”上天毕竟还是眷顾他的，竟在弥留之际看见女儿终生有靠，这下他可以安心地走了。
　　“爸——”白宁梦“腾”地红了脸，忸怩地叫。
　　“爸，医生嘱咐你要多休息、少说话，我和宁梦会一直陪着您的。”姜若愚自然地搂住白宁梦的肩膀，感觉着怀中人儿的轻颤。
　　听他将“爸”这一字叫得这么顺口，白宁梦又喜又羞，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倾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白宁梦但愿时光就此停驻。
　　“你叫——”白连生问着未来女婿的名字。
　　不等他问完，姜若愚忙介绍自己：“姜若愚，姜太公的姜，大智若愚的若愚。”
　　“姜若愚，好，好。”白连生欣慰地看着一双儿女，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爸，你怎么了？”白宁梦担忧地问。
　　白连生微笑着说：“爸爸看你找到了幸福，实在太高兴了，你要记住爸的话，好好对若愚。”说到这里他一阵猛咳。
　　白宁梦惊慌地抚着他的胸口，说：“爸，你不要再说话了，小心身体。”
　　“让我说完，宁宁。”白连生颤抖着牵起女儿的手，郑重地放至姜若愚的手心，“若愚，替我好好照顾她。”
　　“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姜若愚认真地握紧那双白皙的小手，对白连生也对自己说。
　　“我可以放心地走了。”白连生的眼神逐渐涣散。
　　“爸，你别丢下我，爸……。”白宁梦用力摇晃着父亲的手，心胆俱裂。
　　“宁……宁，别再恨……恨你妈……。”白连生一口气接不上来，昏死过去。
　　“医生！”白宁梦惶急地尖叫。
　　……
　　料理完白连生的后事，姜若愚挽着伤心欲碎的白宁梦，踏上了回省城的列车，一路上两人无言以对，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