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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他是有些脾气,心性的,若是之前,肯定是性子上来就得发泄一通才舒畅的。可来了学校,也就恍惚的离那之前的自己远了些。所以性格倒是向善改了稍许,学得融通,收敛。日久天长的,竟然练就了一身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见谁都是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怪不得裘稳稳那丫头说他油气,痞气。他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那丫头的姐姐怕是难“对付”的角色,因为他也是花了些时日才练就的一脸铜皮铁骨,还得随时控制着禀气。而她呢?那个叫裘安安的新来的国文老师,似乎是生而具有的一张“生人勿近”的冷面孔,低头抬手间都写着满满的距离。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异样,人是贱骨头吧,喜欢看到“与众不同”的在自己的魔力下变幻成“同”,然后弃之老远。而他还未恶劣到这般,就只是想小小的戏弄下,戏弄出裘安安除了“冷”之外的所有表情。似乎很好玩,很雀跃呢。他想着。

      他是学校的生活督导员,是国人们为摆脱“东亚病夫”的孱号竞相设立的新职。中国人多单纯,以为病夫就是身体弱,以为只要在学校设个督导,督导学生的身体锻炼就能不受他人他国的践踏,凌辱。天真的近乎愚蠢。

      这时候的中国几乎每处都一样,他家本是在北平,实在不扰军阀戡乱,随父调动来沪。只是躲了军阀躲不了洋人。虽有些年头,但他们家还是北方官阶做派深些。他是家里的老幺,姊姊妹妹的人众多,却只他一个男孩。家里太太姨太太也多,颇有些像石头记里的贾府,他便是他付府的“贾宝玉”了。他父亲是军人,他呢成年就被送入行伍,回来时父亲任上海警察厅厅长,他呢也在父亲下辖巡捕房述职。其实,上海已经被洋人占的差不多,他父亲这个局长和所有的中国政府机构一样只是国家的摆设。因为租借区的事他们无权管,凡是牵连洋人的事他们也都无权管,能管能治的不过就是那些个可怜软弱好欺的小百姓罢了。巡捕房里的人个个都是墙头草,吹什么风就往什么方向跑,好欺善,最怕恶。那些黄毛绿眼放个屁,他们也能闻出香来。他父亲也是瞧不惯的,只是时局如是,也只能得逢迎时逢迎了。他骨子里的世家做派纵是进了巡捕房也没改半分,反感那些小人的趋炎附势愈加分明,因而爱恨常常由里及表,半点情分不留,别人忌惮他的公子身份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巡逻的片区在学生城,女中,专校,职科都在一块。但也是不太平,因为多有好色又狗仗人势的人在学校周边寻衅滋事。大约是五六年前的某天,他在局子里,其实有些晚了,其他人都已走。他也准备放了巡棍和手枪回家去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对方十分慌张的说某某巷某某弄的公厕发生奸案。他立即的拿了家伙冲去,赶到时只见一男子骑在女子身上乱踢乱打。那女子黑发覆面,身上破布衣裙浸染血红,他只是迅速的扎了一眼也觉得惨不忍睹了。大声喝住那歹人,对方见他的制服便飞快翻墙逃跑。他死追在后,手里的枪已在先前的危急时刻掏出。握着枪追了几条巷弄,他终于没耐住,“砰砰砰”的连开三响,正中对方肩胛。他踩住那因为疼痛而倒在地上的歹徒,死命地似要把对方的手掌踩烂,仍觉不解气,仍觉得胸闷,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怨气。许是因为地上人干出的牲畜不如的事情,又许是他去的晚没能救下那女子的遗憾与自责。

      从那回,他便尝到了打枪的快乐,一种从脚到头的爽活。也就从那时起性格中乖张暴戾的一面被放大,直至两年前,他开枪打死一名企图□□女学生的美国水兵。他那刻才体味到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的滋味有多好。只是他父亲托了关系也只是免去他被法庭裁判而他不得不永远的与枪说了再见,与那个巡捕房,那个“乱世”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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