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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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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南宫旻夜夜偷入冷宫与秋茗幽会。
秋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唤他南宫皓天,有时唤他南宫旻。无论她把他唤作什么,他都不再生气,因为不管她喊的是谁的名字,她的眼里映的都是他这个人,这个夜夜用体温温暖她冰凉身体的人。
福子对此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南宫旻已经一头栽进自己的梦幻里,耳眼口鼻心装的全是同一个人,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其它。
是夜,秋茗又站在秋千上玩耍。这是架特制的秋千,比寻常秋千高且长出许多倍,立在站板中央伸直双手也够不到绳缆,因此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敢上这架秋千,而她立在这秋千上的样子显得那样悠然自得,像是翩跹奔月的仙子。每当这一刻南宫旻的心总是跟随她的上升高高扬起,再随着她的荡回而低低落下。
秋茗十分乖巧温顺,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可惟有一样是从来不应的,那就是为他再跳一曲秋千舞。
当年那支舞艳惊四座,被人们津津乐道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六年前那场变故她被下旨处斩后所有围绕她的声音才慢慢停歇。遗憾的是当时他远处北国,错失了这支惊天之舞,三年后回来得知她已香消玉殒,便一直引为人生憾事。如今与她相逢相恋,自然希望能一睹当年风采,只是她不愿,他也不好勉强,此事只得作罢。
看着她在秋千上随风舞荡的优美身姿,忽然心念一动,立了案桌,又寻来纸墨笔砚,凝神绘起丹青。
“你在画什么?”她高声问。
“画美人。”
“有我美吗?”
南宫旻看了看纸上的画,再看看秋千上的眉眼弯弯的人,柔声道:“自然不及你美。”
秋茗“咯咯”笑了一阵,忽然问:“你上来玩吗?”
他连连摇手:“不,我怕高。”
她微垂下眼帘:“是了,你一向怕高,我怎么忘了呢,那时候你也是……”
南宫旻忽然一阵气闷,搁下画笔,来到秋千底下,对她伸出双手。她一愣,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眼睛有些潮湿,嘴角却渐渐弯起。
他背靠着一边绳缆,双手战战兢兢抱住她,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摔下去。可是直到他开始渐渐放松甚至享受起了空中的飞舞,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
他沉醉在沁凉的夜风中,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灵魂如此自由,不知从哪飘来一阵细细的花雨,落雪般迷蒙了他们的双眼。秋茗的眼里透出梦一样的光彩,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唤他:“南宫旻。”
“嗯?”
“其实,我知道你是南宫旻。”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天刚泛青,他披着一身露水翻窗进了自己卧室,脚才落地就被桌前猛然朝他扑来的身影吓了一跳,旋身躲过,微光下看清是福子,遂一脚轻踹过去,笑骂道:“兔崽子,竟然敢吓我。”
福子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低着头不言语。
“这会子作什么奴才样,平日里也不见你有这么乖巧。”他还沉浸在昨夜的幸福中,没有发现福子的不对劲,直到走入厅堂倒茶喝时看见另一个坐在阴影中的身影时,所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啪。”手中的茶壶跌落地上摔得粉碎,人随即跟着跪下。瓷片深深扎进膝盖里,他却动也不敢动。
诡异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昏过去的时候,才看到那个身影动了动,起身缓步走出阴影,一点一点出现在亮光里。斜长入鬓的细眉,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薄唇紧抿。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薄唇吐出刻骨的寒意。
“母后。”他哑声道。
秦泱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他艰涩地点点头,才要说话就被一个耳光打翻到地上,双手下意识一撑,又是钻心的疼。
秦泱仪犹不解恨,又狠狠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怒道:“你喜欢什么人不好,竟然喜欢上那个女人!连你父皇的人都敢碰,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父皇早已把她给忘了,我为何不可……”
“啪!”又是响亮的一个耳光,南宫旻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眼里却是一片倔强。
“母后,儿臣不服。”他紧攥拳头,掌心里的碎瓷片深深埋进皮肉中,鲜血沿着掌纹流淌到地上。秦泱仪眼里一个紧缩,与他对视了很久,终是软了下来。她把他扶起走到桌边坐下,摊开他的手掌,叹了口气,疼惜地帮他摘除碎片。
“母后。”他哽咽道。
“你别怪母后狠心,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只要你想要,母后都会帮你达成心愿,无论是女人还是——帝位。”
南宫旻一惊,轻声问:“已经开始了吗?”
秦泱仪点点头,正色道:“所以这个时候你不可以有任何把柄被他们抓住,不然我们之前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可是母后,儿臣对她是真心的。”他痛苦地说。
“母后明白,她是个好女孩。当年那件事牵涉甚广,要不是她,很多嫔妃都会被无辜牵累,包括母后。说起来母后也承了她这份恩,也愿意在适当的时机帮衬她一把。可是旻儿,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你父皇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当真是把她给忘了吗?”
“难道不是?”南宫旻诧异。
秦泱仪摇摇头:“你大概不知道,你父皇对她是动了真心的。”她幽幽一叹,似想到了当年的情景,“皇上宠爱一个人,有的时候是真宠,有的时候是宠给别人看。他宠爱过这么多人,得到他真爱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当年迫于压力,皇上不得不让她出来顶了罪,又暗中把她救下藏于冷宫,许诺将来接她出来。
只是此事哪有那么容易,再是小心仍是被有心人知晓,为了保护她皇上只好假作喜新厌旧,频频宠幸新入宫的秀女转移别人视线,这才让她能平安活到现在。”
南宫旻怔了半晌,道:“这么说,不是父皇薄幸?”
“他的薄幸,都是对别的女人。”秦泱仪感叹道。
南宫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父皇心中也是有您的。”
秦泱仪微微一笑:“我曾经也这样以为……算了,母后现在也不求这些了,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这次若能顺利夺得太子之位,母后也就安心了。”
“可是母后,我没有办法弃茗儿与不顾。她以为父皇负了她,本已半失了心智,现在好不容易认了我,若我再负她,真不知道她会怎样。”他哀求道。
秦泱仪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和她解释清楚,暂时分开对你们俩人都好。茗美人一向懂事,必定会体谅你的。等大局定下来了,再从长计议你们的事。”
南宫旻望着自己布满鲜血的双手,沉声道:“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