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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02

      他将我拉进酒吧里,径直将我推进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手脚不灵便的我倒在地下,脸贴在冰冷肮脏的积满了尘土的地板上,闷哼了一声。

      费力地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好奇地扫视着光源只有一盏昏黄的烛台的陈旧的房间,金发黏在脸上,伸出手去想要把它扒开,却被抓住手腕一把拖到床脚。

      他很认真地帮我脱掉沾了血渍的短裙,帮我换上周围缀满了蕾丝、继而鼓胀起来的短裙,碧绿的裙角像是花瓣一样托起,绽放在大腿的四周。

      仿若油画笔触般勾勒得极为细腻的花边,一根天蓝色的布满了极为细致的装饰的丝带系在我的头顶上,宛若翩跹的停驻在花间的美丽蝴蝶,固定好我的乱发。

      乖乖伸出腿去,一双黑白相间的条纹状的长筒袜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

      像是冬日破裂的丝袜口里吹进来的一丝冷风,顺着裂口一路攀援而上,带来冰凉而不详的触感,藤蔓般抓紧了我的小腿,最后在大腿处驻扎。

      袒露出一大片苍白皮肤的胸口有点冷,我摸了摸自肩膀以下突然浮现的长袖,想要扭过头去看后面重重坠坠的累累蕾丝,怎么也看不见的我在原地转着圈子,最后头晕倒在床上。
      他抓起我的脚,帮我穿上粉红色的高跟皮鞋,丝带系在脚踝处,结出一个美丽的宛若果实的新鲜的结扣。

      用力地拖拽着我的手,他将我拖出房间,灯红酒绿的酒吧突然绽放出来的光芒耀得我的眼睛生疼。找了一个坐台就把我推上去,临了还拍拍我的头,威胁地对我说道,“不准逃跑,要不然就杀了你。”

      我好奇地看着他,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很好玩的样子。还有,好渴啊。
      突然想起从那人手里抢回来的纯金色怀表还藏在紧贴胸口的那处口袋里,于是我拽住那细长的流淌着明媚的阳光的色彩灿烂的链条,满怀期待地打开来看。

      已经停止转动的怀表所显示的时间永远凝固在了死后不久的那一刻——它也像我一样,没有了足以支撑活下去的能量——细长的指针永恒地停驻在了那一小方天地,尖细的末端像是愤怒的手指,直直地向前戳刺着。
      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不敢兴趣地移开了目光,眼球上移,那被剪成圆形的照片里,有一个漂亮的青年正向我露出美得带了几分肃杀的成分难辨的笑容,又像是喜悦,但却能够分明地挑拣出嘲讽的成分。
      线条优美如同画技精湛的画工们精心描就的油画中的贵族,彩色的照片里他的眼睛闪烁着极为甜美的蜂蜜的颜色,极少见的色彩纯粹的瞳色里沉淀着一汪纯净的已经融化了的焦糖。

      也许是鲜少晒太阳的缘故——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执着于书本的学生气浓厚的热爱学习的尖子生——他的皮肤是男性少见的略带透明的白,颧骨高低恰到好处,笔挺的鼻梁顿时衬出混血儿般的俊美。
      我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怀表一把捏碎,因为他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袒露出来的胸前一片苍白的皮肤感到很冷,由于腿部套上了长筒袜,因此那处感觉好多了。我缩紧了肩膀,长长的金发上绕着的蔚蓝如晴空的丝带末端垂在眼睑前(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晴空了呢),扒在坐台上看四周同样好奇的人,双腿无聊地晃动着。

      然后,我的视线凝固了。
      ——是他!我找到他了!

      我笑着从坐台上爬到桌子上,然后滚落下来,径直朝着静静地坐在那方小小的天地里,姿态优雅地品着酒的他走去。
      胸腔里强烈地跳动着的兴奋感让我不知所措。

      啊啊,我要怎么办好呢?先对他笑吗,还是坐下来,跟他说话?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前所未有的狂喜充溢着我的胸腔,已经装不下了,快要满溢出来了,仿佛我生来就是为了跟他见这一面一样。

      “喂,你干什么,不是说了你不准……哇啊!”

      之前那个碍眼的男人走了过来,我烦躁地跳上他的身体,然后折断他的脖子。
      吵死了,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该死。

      然而他只是抬了抬薄薄的眼皮,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映出一片整齐的阴影,血红色的酒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摇晃出一片夺目的艳色,如此浓烈的颜色更加映衬得他黑发雪肤,慵懒而明澈的眼睛里映着一片亮光,宛若蜂蜜色的沼泽。

      猫一样的眼睛淡淡地扫过地上死相可怖的男人,我不好意思地把沾满了血的手放到身后,努力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但僵死的肌肉在我努力的操纵下只能显出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诡异形状。

      他放下酒杯,眯起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说道,“啊,是你啊。”
      ——……咦,你认识我吗?

      他的态度像极了看到许久没见的熟人,没有分毫的吃惊,神态如常,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他轻轻地向着向我围过来的人们招了一下手,便分开了那熙攘的人潮。
      我看着他,觉得整个人都轻盈起来了,于是我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他灯光下被刘海所投下来的阴影遮挡住的半张脸。

      想要说些什么,以至于涨红了脸的我最终只能看着他款步走来,轻轻地抓过我的手,一罐五颜六色的糖出现在我的手心。
      剔透的颜色被头顶上色彩各异的光束照耀之下,像是暗夜里镶嵌在苍穹之上的星点。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星星,激动得差点将那玻璃瓶一把捏碎成锋利的碎渣,连声音都颤抖了,“……给我的吗……?”

      他自顾自地微笑了,极为动人的一抹微笑展露在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要乖一点哦。”

      我的胸腔里开始浮上一点不那么单调的东西,竭力想要抓住它,但却最终只能无能为力地垂下肩膀看着手里浮动的光点,那美丽的颜色是我前所未见的。

      原本坐在他旁边的粗壮的男人粗鲁地大笑起来,粗犷的声线里溢满了嘲弄。“老大,你以为给她一罐糖就能够摆平她?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诱拐未成年人的低级犯罪分子!”
      “闭嘴。”
      他神色如旧,回过头去温柔地说道,眼神里却尽是肃杀的威压。

      我用指尖挑起一枚糖,蓝色的手指甲上滴溜溜地转着的糖果反射着美丽的光束,如同漫天的星光都聚集在了我的手上,在他的注视下,我将其丢进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嘴里荡漾开来,虽然死后感官迟钝了很多,但那浓郁的味道还是勉强能够卷起我的感知。

      “你……”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将食指放在了我的唇上,干燥而柔软的触感,美丽的眼微微地弯了,由于睫毛很长,笑起来眼睛就是两团黑,让他看起来莫名地有一种稚嫩的可爱,“乖。”

      于是我乖乖闭上嘴吃糖。

      真是奇怪,只是一罐糖而已,就能让我在瞬间感觉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把一罐糖摇得哗啦哗啦响,其中一颗焦糖布丁色的糖果吸引了我的眼球,因为它实在是太像他的眼睛了。
      我用力地用拳头在太阳穴上钻着,想要把原来的念头甩出来。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着他摆平向我走过来的神色不善的男人,他抓起我的手就往外面跑,临走前还给那个粗犷的男人打了一个手势。
      小心地抱着随着动作而颠沛起伏的玻璃罐,随着他的动作笨拙地跑着,满地的沙石割得我的脚生疼,我好奇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如果渗出血液来,红白相映之下一定会很好看吧?
      清凉的夜风击打在脸颊上,像是鞭子一样,生疼生疼的。但是在这明亮如水的月光照射之下,感觉像是得到了救赎般,油然而生的,是安然的安心感。

      静谧的月光照耀在身上,是仿若隔世的陌生感。

      我剧烈地喘着气,随着他停下来,眼前雪白的衬衫晃花了我的眼睛,小巷里静谧的空气凝固成了实质,觉得很紧张的我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一束月白色的光照上他略显慵懒的贵族气息十足的焦糖色的眼,无论何时都好像带着点笑意的他此刻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异常天真。将背脊靠在背后的青石板墙上,他的眼睛在那圈黑色的衬托下像极了一汪浅浅的蜂蜜,他的手还包在我手掌外。

      略有点俏皮地眨了眨眼,他带着笑意,像是逃课成功的高中生,言语中带着庆幸:

      “呼,好险。”

      我呆呆地看着他。

      脑海里传来他的低语声,空灵得仿若夜间空旷的花园里静静奏鸣的小夜曲,温馨而不真实……死前的各类情感涌上胸腔,沉重得差点将心脏胀裂,手里的糖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咕噜噜地转远了,隐没在黑暗里……

      朦胧里如同印象画般模糊的场景涌入视网膜,不甘、愤怒、悲哀,更多的是想要杀死眼前笑得纯净的他,正用干燥柔软的皮肤细嫩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右眼。

      “杀了我,……混蛋!……啊啊,为什么不开枪!”

      16岁的我躺在血泊里看着他,满脸都是泪,由于正躺在地下,鬓角的金发都湿得虬结成了一片,哭得很伤心的我勉强睁开的红肿的眼睛里都是化不开的仇恨。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灵思窜入脑海,填补了那片空白,我的手指陷进了掌肉里,眼前炸开的是——
      “裴明乐!”

      “唔?”弯弯的然而一片漆黑的笑眼带上了一点似真半假的惊讶。

      看着他,死前的庞大到将我击溃的情感一齐涌入平静已久的僵死的大脑,所有的情感齐齐对准同一个能够奔涌而出的藉以宣泄的泄洪口——眼睛,很快就湿润了的眼睛掉下一连串的血水。

      ——……我已经死了,吗……?

      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无力回天的一点,我仰起头,大哭起来。整洁的新换上的衣物又被血渍染脏了。

      “哎,怎么又哭了,”好像很熟稔一般,从口袋里翻找出一块叠成标准的豆腐块的手帕,“你啊,还是给以前一样。再说,不是已经给了你糖么?”

      声音里带了点戏谑的他眼神温柔,洁白而细腻的触感在脸上融化般地化开。

      心尖上浮上了一点念想,我看着他,脑子浆糊一片,良久才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以前认识我吗?”

      他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红白相映演绎出奇异的美艳,收敛了笑意,无形的威压袭来,“这么快就解开谜底,一点都不好玩了。”

      弯下腰来的他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的我映照在那片焦糖布丁色的蜂蜜湖泊里,像是陶瓷制成的没有知觉的玩偶,眼里又快速地浮上笑意的他恢复了那副好好先生的面孔。

      轻轻帮我理好沾了血的镶着重重累累的金色花边的领口,动作里尽是点到即止的温柔,他慢慢地绽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非常期待游戏结束的那一刻,但在那之前,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过程的乐趣吧。”

      我呆呆地望着他,所有的景色都幻化成了泡沫,胸腔里莫名的悸动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还活着。

      在难以忍耐的冲动下,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借着短距离的助跑所带来的冲劲扑在他身上。

      他从我一开始的动作就往后退了一步,在看到我扑到他身上去的时候那副贵族式的欲语还休的点到即止故弄玄虚的姿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睁大了眼睛的无措。

      如同脆弱的天鹅般易折而脆弱的倨傲的脖颈间传来活人的清香,流动着血液的血管散发出独特的香味,难以抗拒的美味。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的情绪飙到了顶点,张开嘴,一口咬下去,牙齿穿透了表皮,直抵隐藏在那在月光下白得透明的皮肤下跳动着的充满活力的血管。

      甜蜜的液体充溢满了口腔,极致的快感在身体内部的每一个细胞里炸裂开来,满眼蔓延开去的皆是节日才有的礼花,破碎的光点和光束重复着“裂开——重合——裂开”的死循环。

      他闷哼了一下,静静地用手环住我的腰,我离他如此近,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够让我粉身碎骨。

      吸血的极致的挑逗让他蜂蜜色的眼睛里涌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

      再吸下去就会死,就在他将手放在我的后脖颈,手指默默蓄力的时候,我将牙齿退了出去,轻轻地用舌头舔了舔那处创口,很快,那破裂的皮肤便愈合了。

      柔和而纯净的笑脸安然如故,他惊奇地用手摸了摸正在愈合的皮肤,惊讶道,“果然名不虚传,好厉害。”

      他淡淡地说道,先斩后奏地揭开了我右眼的眼罩,在确定了那空洞的确如同记忆里的印象后,他将手放在胸口,弯下腰去,做了一个典型的宫廷礼,仰起头来微微一笑,“请饶恕我这样会彻底地冒犯一个淑女的动作。”

      他的眼睛还带着由于吸血而染上的一抹红,我静静地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温暖的温度灼烧着我的手。

      然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裸露出来的脖颈处花朵般的幼嫩皮肤,有什么东西埋藏在脑海深处,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熟悉的醍醐灌顶般的灵光乍现之感又涌上了胸口,我睁大了眼睛,大叫道,“——礼理!”

      停顿了一下,我的大脑又开始迷糊起来了,“我,……礼理!安……”

      他就这身高优势摸了摸我的头,,他语调轻松愉快然而又带着点后怕地说道,“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想起了这么多……看来几天后游戏就要结束了。”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给了我一个干净而柔和的笑容,像一个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少年,莫名地,我就是知道他已经26岁了,一点都不符合实际的年龄的他说道:“被人这样恨着的感觉也不赖。死了也要回头来找我复仇吗?……生不是我的人,但死却是我的鬼啊。”

      轻柔的吻落在手背上,“……能得到您的垂青,真是荣幸之至。”

      黑暗降临在我的世界里,幕帘拉下,所有的闹剧完结,眼前重归静寂。

      “……我很高兴能够再次遇见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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