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的在》丸子君

5、五

　　周书轶在MSN上的名字依然叫周书轶，头像则是黑白的阿尔帕西诺。
　　他对用麦兜头像的“小小猪”说：“对不起，猪扒饭被我吃掉了。”
　　朱晓晓则回答：“好吃吗？”
　　又补充了一句，“宵夜？”
　　周书轶却说：“是早饭。”
　　加上糍饭团和豆浆，朱晓晓在打字的时候看了桌上堆成一堆的东西，觉得主编的饭量很大。
　　这也难怪，作为杂志社主编，而且是宋十江钦定的空降兵，体力和脑力都是一流的，而燃烧这一切，则需要糖分，脂肪和热量。

　　原本约好十点钟见面的新作者，突然打电话把时间挪到下午一点。于是朱晓晓整个上午便无所事事起来。虽然很克制地没有望向周书轶那里，但她觉得自己一直盯着那盆仙人掌看，也已经是输得胡天胡地的表现。
　　这个上午还真奇怪，除了自己，吴宇岚和周书轶，居然没有其他人出现。
　　朱晓晓前阶段忙碌倒是习惯，这般闲极，便真心觉得无聊。低头拨弄指甲，她琢磨着中午要不要去美甲店弄一下，也好在林喜见的订婚仪式上略微风骚一把。
　　十二点半，周书轶终于从公事中苏醒过来，拿了钱包准备出门觅食。见朱晓晓桌上已经冷透的糍饭和豆浆，心中没来由地一沉，觉得这大喇喇的忽视太过显而易见，倒真像是传闻中的朱晓晓了。
　　不过幸好视线里还有那个仙人球，稍微把主编大人疲累了一上午的心治愈了少许。
　　那边厢，朱晓晓正咬着头绳，把栗色的头发重新绑过服帖。
　　周书轶莫名地就迈不动步子，只见朱晓晓半张脸浸在冬日上午柔和的天光里，衬得一双眼眸流光溢彩般，两颊细腻，透出玫瑰的色泽。而唇上也不知施了什么唇膏，鲜润饱满。
　　他出于男人狩猎的本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眼见那指腹要摸到一丝俏皮跳出的头发了，生愣愣地凝住，又插回口袋去。随口问道：“罗森午餐，去不去？”
　　“不去。”朱晓晓回答得干脆利落，却也不是到此为止。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本硬面抄，递给周书轶：“和罗森感情这么深啊？不如吃吃看外卖。”
　　“没办法，从小吃惯的味道，明明知道可能有更好的……”
　　“还是旧情难舍？”朱晓晓转过半边身子，嫣然一笑，“主编你倒是个蛮长情的人嘛，很好很好，适合搞言情杂志哦。”
　　“和我开玩笑呢。”终于可算是名正言顺，周书轶拿硬面抄敲了敲朱晓晓的脑袋，“这事儿改天说，你现在告诉我，午餐吃什么好？”

　　下午一点，新人作者薛丽心准时报道。大冷天里穿了毛绒小短裤，短夹克，背双肩包，分外青春洋溢。
　　朱晓晓准备好资料，就带了她去接待室。
　　是办公室特意隔开的一间房，专供编辑同作者商谈。
　　林喜见最近一心沉浸在成为何师奶的喜悦中，加上肚中怀了小孩，何立威也不让她多摸电脑，只是专心供着调养。朱晓晓一边黯然神伤自己这始作俑者的身份，一边也积极开拓新的作者群，防止青黄不接。
　　这位薛丽心同喜见不一样，名牌大学文学院的大三学生，品学兼优加上长期霸占各种奖学金，早早地就被著名教授相中，定为关门弟子。
　　或许世界上就有这种人吧，别人觉得学习是一件苦差，她却能手到擒来。而当学生会和各种长期项目也无法满足薛丽心后，写文也就成为一种闲暇消遣。
　　朱晓晓私底下将这位小姐定义为“学院派”，也制定了和林喜见完全不同的发展策略。
　　先准备一个短篇试探读者反映，如果不赖，便开始长篇连载。期间各种大牌写手保驾护航和推荐，再加上制造话题炒作一番，不愁不飘红。
　　只是一桩事叫人心里不安。这么多年来，林喜见与潮出版社相安无事，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这姑娘小富即安，胸无大志，现在又加上何立威这道双保险，想来准何太与出版社的缘分是情比金坚了。
　　可这位薛小姐不一样，整个人坐在那儿就散发出名为“精英”的凛然之气。
　　朱晓晓没出息地有些想念和林喜见没羞没躁，甚至是有些无耻的相处。这是超越编辑与作者的情感，也是她至今喜欢编辑这份工作的重要原因。
　　不过，一旦投入到工作之中，种种琐事也就被抛诸脑后。

　　平心而论，薛丽心头脑聪慧，反应机敏，只要有足够运气，在新的一年红起来不是问题。
　　只是各种数据的讲解与核定都颇费功夫，两个人又都有些较真，等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署了名字，已是三点以后。
　　朱晓晓早习以为常，薛丽心则愕然。
　　“我以为只是过来走过场，居然不知道有这么多麻烦功夫要做。”
　　“刚开始仔细一点，后面麻烦就会少一点呢，这是行业操守。”朱晓晓摸了摸肚子，突然觉得有些饿。
　　那个放在电脑前，盆栽旁，实敦敦的糍饭团便以魅惑的姿态，跃入脑海之中。
　　“你乘一号线回学校？”
　　“是。”
　　“那一起走吧。”接下去就没事要做了，朱晓晓准备去婚纱店瞧瞧伴娘服。
　　“等我下。”几乎是当机立断，朱晓晓决定带走那个饭团。
　　办公室里照例只有吴宇岚一人，不熟悉她的人会觉得此刻这位超龄少女的表情有些阴森，朱晓晓却是熟悉透了，毫不在意。
　　饭团还在那儿，握在手中却不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反而是适宜的温热。
　　“你替我热过了？”她问吴宇岚。
　　“是总编啦。”
　　“他人呢？”
　　“大老板打了个电话来，叫他去应酬。”
　　“知道了。”朱晓晓猛消化这些消息，又说，“那我先下班，你没事也早些走。”
　　“好。”吴宇岚其实戴着耳机，这时候却摘了下来，天外飞仙道，“晓晓，处女座的桃花，最近真的很正哦。”
　　朱晓晓步履匆匆，稍微顿了顿，只是说：“哎呀，如果真的成功那就谢你吉言啦！”

　　从办公室到一号线衡山路，也需稍微走走。
　　薛丽心照旧是那般象牙塔带出来的清高出尘，其本人不觉得，朱晓晓倒是真被压制住了，有些讪讪地不敢说话。她平常保养得不错，日日对着镜子数次，只觉得比起大学时的青涩土鳖，此刻不知时髦闪耀多少。如今见过薛丽心，两人相差五岁，却叫朱晓晓觉得无从招架，那种喷薄而出的青春与明媚，沉淀在眼睛深处的东西，乃至于对外散发的气质，完全不同。
　　朱晓晓自惭形秽，却又只敢在心中暗暗地纠结，甚至是痛恨自己的油滑与浮躁。

　　何立威要上班赚奶粉钱，于是林喜见便时长自己来做产检。偶尔林妈会陪着，这次却是由朱晓晓来。
　　之前是林喜见忙毕业于第一份工作，待她闲下来后，朱晓晓又忙成连轴转，倒是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
　　故而在医院长廊上见到林喜见，咋见之下，倒有些不敢相认。
　　二个多月的身孕虽然还显不出，可林喜见还是小心翼翼地穿了亮玫红色的天鹅绒运动服，运动鞋，外头披着漆皮黑色的长羽绒服，倒也是轻便保暖。
　　她的头发高高地梳成马尾，故而原本玲珑的瓜子脸略显丰润。肤色虽还细腻，仔细看却还能看出浅浅的斑点。
　　“大作家，好久不见！”为侧安全，朱晓晓在林喜见一旁坐定了，才招呼道。
　　“哎呀，是大编辑晓晓啊！”虽已为人母，可林喜见这活泼性子怕是改不掉了。咋咋呼呼地就熊抱朱晓晓，“还是你好，知道我无聊来陪我。”
　　“何立威呢？”
　　“奉诏宋老板的圣旨去了，丢下我这孤儿寡母。”她这满脸喜悦，与故作幽怨的语气全然违和，更显得与丈夫恩爱，蜜里调油。
　　朱晓晓看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万千。
　　却还是一把搂过喜见，作势要亲，“真爱，你看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
　　却还想说些什么，广播里就叫了喜见进去。
　　她也是着急，一下子便从凳子上蹦起来，倒吓出朱晓晓一身冷汗，连忙护着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