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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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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轶应该是等着朱晓晓感情共鸣的,可二月份余下的日子里她不是忙着做稿子就是刷豆瓣,有时候甚至无聊得宁愿看天涯里各类直播贴,但不愿意回顾主编大人一下。
还美其名曰,是为旗下作者储存灵感。
就为了这个原因,即使陆仲维再也没有出现,周书轶还是把他从头到脚地诅咒一边。抬起头,看人影闪动,那束香槟玫瑰早已不见踪影,朱晓晓的桌头找就是不开花的仙人掌天下。
这虽说是某种缄默的鼓舞,但周书轶却觉得不应该在这样焦灼下去了。
他已经二十七岁,不想再玩你情我愿的纯情游戏。
而就在这时候,宋十江送来一个机会。
三月头上,第三期杂志已经顺利发出。林喜见胎气稳固,就连做检查的医生都劝这位年轻妈妈顺产而非剖腹,薛丽心的稿子,无论是人气还是速度都顺风顺水。于是乎,潮出版社的大老板一拍脑袋,决定带两位爱将出门踏青。
自然,地点是早已选定的——普陀山二日游。什么欧洲十日,什么土耳其梦幻,什么东南亚新发现,果然在资本家手下打工,这些除了指望蜜月,就只能巴望退休了。
“可为什么是我们啊?”朱晓晓打扮得很青春,全套运动装束,背FJALLRAVEN KANKEN双肩包的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却绝望地蹲在金山某码头,绞着手指。
“因为我们能够为公司创造利益吧。”周书轶一贯温文尔雅,走精英路线打扮。这回答换来朱晓晓哀怨一眼,潜台词就是:我明明不想和你一起出来的。
他或许看到了,或许没有,只是说:“做生意的人都很相信这个的,而且普陀山是个灵地,我们这群没有信仰的人去去净化一下也不错。”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可没想到老天不帮忙,恰好那天是三月里少见的风高浪急,开不得船。但一行三人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不想就此打道回府,便由宋十江做主,转道去天台山。
因为出发时间的关系,加上中途转车,等到了天台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擦擦黑了。
宋十江么,作为一个事事坚信可以用钱来解决,解决不了是因为钱太少的中年人,身边除了皮夹子鼓鼓囊囊的,其余都很干瘪。此刻被更深露重与凌冽山风吹得,一说话牙齿就打架。
于是,虽然两个人的身板并不接近,可还是征用了周书轶的厚外套,但与此同时却又意味深长地说:“不要怪老爷我对你心狠,你身边就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说着,就拿眼瞟朱晓晓。
而后者故作天真,眨巴眼睛拍着周书轶的肩膀说:“主编你人品贵重,爬山走利索点,是绝对不会感冒的。”可事实证明,从去年底到现在,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也不可能完全将彼此的关系回到原点。
如今的周书轶是很懂得耍弄“以退为进”的招数,见朱晓晓这么说了,也不多辩白,穿着衬衫毛衣就往石阶上窜。心中默数不过五,就听见那姑娘用特别别扭的声音吼道:“周书轶,你等等!”
一回头,朱晓晓扯国旗似地扯着一条加厚围巾,“你好歹也披上,生病感冒亵渎佛祖再心诚则灵也没有用。用得仔细点,这羊绒围巾八百多呢,哎哟我实在是不够环保。”
于是他便裂开嘴笑了,就站在石阶上不走动。朱晓晓慢慢腾腾地挪上来,距离他差两格的时候,周书轶伸出手,本是想扶她一把,临了却变成压住肩膀,不让再靠前了。
“你刚才笑什么?!”被轻而易举制住的朱晓晓,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有喵星人的感觉。
“没什么,就想起一件事。”而这件事,又让周书轶微笑得几乎无法停止。
“什么事?”
“我不说。”
“说。”
“说了你会打我的,我发誓。”
“就算我会以下犯上,你也必须说,所谓臣要君死,君马上就死。”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周书轶双手插袋,目光定定地看着朱晓晓,又流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认真,“我就是发现,你一旦开始关系我,就会变得很罗嗦。”
“……”
“所以,就算没有双马尾,年纪也不小了。”周书轶喜欢死朱晓晓头发细细软软的触感,忍不住一摸再摸,“你还是个优秀的傲娇。”
朱晓晓却低着头,不说话。
反而让肇事者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怎么了?”
“为了证明我不是傲娇是凌波丽,我觉得这种时候微笑就可以了。”虽然这么说,可朱晓晓脸上的笑容比杀气腾腾更诡异。周书轶实在受不了,就捏了一下脸,“怎么看都是明日香。”
她推他,“快点走,拜托,老板还在看。”
“你以为老板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她傻愣愣的,都不晓得自己掉在陷阱里。
“知道我喜欢你嘛,傻女。”
要不是山路崎岖,朱晓晓想;
要不是杀人犯法,朱晓晓参;
她还真的蛮有那个,把周书轶推一把的意愿的。
可是心里好乱啊,仿佛对方想要走近她世界的这个想法,比当初要成为自己上司的念头,容易接受的多。
等上得天台寺的时候,早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宋十江素来乐善好施,于是知客僧脸上便笑眯眯地,把善男信女们带到客房,又准备热粥和小菜犒劳肠胃。
两个男人都还好,只不过朱晓晓平日看起来跑门店跑印刷厂的体力不错,其实是个花架子,不堪一击。此刻就往通铺上一歪,便大叹辛苦,嚷嚷着要睡觉。
周书轶原本是挨着他坐着,却不允许,推她说:“鞋子脱了,洗把脸。”
“我今天没化妆……”也就一分钟不到,朱晓晓已经口齿不清了,看来的确是累得伤。
周书轶颇为无奈地看了宋十江一眼,对方也是玲珑剔透的人,一时半刻坐定了也不走,掏出一根烟,夹在手里,也不点燃,嘿然一笑说:“我老婆当年也这样朝我发嗲,骨头的酥掉。我闺女过几年看起来,也会找个男人,而不是对着我这样了,想想有点伤心。”
周书轶到底也是会知道不好意思的,顾左右而言他,“就这么睡着了,也没有戒心……”
“朱晓晓不就这样的嘛。”宋十江摆摆手,“潮出版社的花痴十三娘,谁人不晓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旁边不是你,未必会这样。”
说完,就好像武侠小说里那种将毕生功力传给中二病男主角的世外高人一样,起身说道:“烟瘾犯了,出去过两口,你就在这儿,把这皇后娘娘啊老佛爷啊公主啊格格啊集于一身的女人伺候好。”
说吧,振衣而出,腔调还是蛮浓的。
要等这时候,周书轶才发现朱晓晓当初伺候生病的自己是有多尴尬。
面对已酣然入睡,攻击力与防御力都降到最低点的朱晓晓,他居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最虔诚,一丝一毫亵渎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原来之前是说了大话,什么落伍老土的纯情游戏,都是聊以安慰的借口。
对于男人这种充满占有欲的生物来说,无论何种年纪,只要你切切实实地爱上一个人的话,你都会纯洁得好像情窦初开的第一次。
周书轶觉得宋十江之所以出去,是留出空间与时间给自己为所欲为的。可他却胆小得只敢替朱晓晓脱掉鞋子,然后再盖上棉被。
如此,
而已。
虽然也升起过“亲一下似乎也没有关系”的念头,可到底只是用唇轻轻地碰了碰朱晓晓的耳垂,记忆中那份柔美甘甜,未敢再度采撷。
“支呀”一声,宋十江一回头,看见周书轶端着一张说好听稳重,说直白禁欲的脸走出来,心中就冒起一股邪火。
“给我一根烟。”他说。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偶尔,也会。”
“觉得烦?”
“嗯。”
“为了朱晓晓?”
“差不多。”
“你说我手下一个个都怎么了,之前是何立威,然后是你。”宋十江犀利挖苦,“是不是言情杂志编多了,要不要明天打个招呼送你们去《男人装》兽性一下?怎么一个个拿着段数低的女人毕恭毕敬,把个妹,四个月都不成功啊!”
周书轶也不好反驳,这的确事实,憋了老半天才化用某句著名台词回应说:“也不是怕,那叫尊重未来女朋友。”
“拉倒吧,”宋十江嗤之以鼻,“你尊重朱晓晓,她就不尊重你。周书轶小朋友,我觉得你没事儿,可以多看些尼采哲学,进修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