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的在》丸子君

15、十五

　　恢复正常作息以后，朱晓晓发现二月号卖得比一月号还要好。合作书店纷纷打来电话要求下期增刷，读者们热情洋溢的电邮帖子，更是蜂拥而至地把贴吧啦开心网啊人人网啊的公共账号塞爆，目不暇接。
　　最直接的表现则是，《潮流爱情》之前架设的主站也因为访问量过大而陷入瘫痪。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编辑部干过就知道，其实每一任主编都是带有强烈的自我风格的，顺带会影响手下的编辑。
　　而作者能不能被捧红，能不能熬出头成为大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要看你会不会正中各位编辑挑剔的下怀。
　　这样说不下去未免悲情，还是面对《潮流爱情》这个现实比较好。
　　也就是说，在周书轶通盘接收杂志社之前，朱晓晓的前任上司主编，是一位风格传统而保守的人。她注重在杂志上刊登文章的质量，注重带动品牌营销，甚至是注重作者的人品文品，可对于新兴科技却不在意。
　　吴宇岚曾经在编辑会议上提出，将负责的星座物语和编读往来，制作成APP，供苹果和安卓的用户下载，可还是遭到否决。由此可见，网络主站不受重视也是顺理成章的。
　　在它瘫痪以前，用的还是前几年的2.0版本，与读者的交互性并不算流畅。不过现在机会来了，朱晓晓决定好好改革一番。
　　于是在年后第一次编辑会上，她就对周书轶提出，希望在增开《潮流爱情》的公共微博之外，重新编排网站架构。主旨思想是删繁就简，借鉴日本2CH的做法，仅仅在后台捕捉读者的IP地址，前台则不用注册，网名随即。
　　这只是复原当初部分论坛交流功能，另外有作者专栏，电子期刊，可放上新书封面啊，采访视频什么，主要以简洁为主。
　　为了增强说服力，朱晓晓还画了示意图，并在PPT上展示简易FLASH，几乎把当年在传播学院的公共课程法宝都用了出来。
　　当年学得漫不经心半吊子，如今社会沙场几番挣扎，才知才疏学浅。
　　不过对于朱晓晓而言，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迷恋编辑这份职业。

　　如此充分准备自然没有问题，周书轶带头对朱晓晓的认真敬业表示充分肯定，并且让她及时联系网络公司。
　　“你就放手去做。”公共场合，他是微微笑着对她点头。后者自诩免疫力不错，但回礼的时候却颇为僵硬。
　　他好像瘦了点，朱晓晓想，同时合上了文件夹。
　　脑子转得飞快，想下午就把这事情弄起来。
　　因为元宵也不曾到，很多店面其实是不开业的，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把脆弱的都市人统统饿死。
　　幸好还有救苦救难的罗森便利。中午11点20分，朱晓晓准备出发前往的时候，“碰巧”地又在旋转楼梯上遇到周书轶。
　　他本低着头往上走，两人隔着三四级阶梯的时候，却突然有心电感应一般抬起头，“终于肚子饿，去买饭吃？”
　　朱晓晓沉默地点点头。
　　“那好，一起走。”周书轶转过身子，又把方才走过的路反方向走一遍，空旷的大厅里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永嘉路其实是一条小马路，和隔得很近的肇嘉浜路相比，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安安静静的，从来人都不会太多。
　　朱晓晓记得走在自己前面，那个病体痊愈，龙精虎猛的男人刚上任的时候，也是这般和自己一起去便利店。那时候就已经觉得他长得好看，却还是固执地认定自己在讨厌。
　　而现在呢？朱晓晓却不愿意再去想了。
　　今天的周书轶先生穿着茶色外套，带墨绿围巾，那样子有些穿越时空，让朱晓晓想起家中的老照片，年轻的爷爷额也是这般，如英姿飒爽的飞将军。
　　只不过的短短两个月而已，虽然当中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但为免还是会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太快。

　　朱晓晓自小就是电视儿童，琼瑶苦情戏一集不落地欣赏，加上如今经手的小说都是烈女怕缠郎的调调，顺便身边林喜见与何立威的恋爱也是那种波折不断的，以至于心中“爱情需要三灾八难”的印象深刻明晰，反而无法接受自然而然的吸引那种。
　　但是这些潜意识，她统统不知道，而只是把自己的火热少女心困在小小世界里，笨拙地打转又打转。
　　在便利店的冷柜前选了牛肉汉堡饭和九州鸡块饭，周书轶则拿了咖啡。
　　朱晓晓瞥一眼，习惯性地吐槽：“你就这么马马虎虎地对付，不怕再进医院。”
　　“到那时候我一定打电话通知你。”
　　“嗯，也是，”朱晓晓点点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昏过去以后我束手无策，我会把男朋友找来……”
　　后领又被一把扯住，周书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额外情绪，“哦……男朋友啊……”
　　“现在还没有，”朱晓晓使劲儿地拍打周书轶的手，“不是正在费神费力地找一个嘛。”
　　“你确定他们受得了你一周七天在工作，约会就是去书店看销量？”
　　“可能也有那种被我的魅力迷得要死，”朱晓晓作风情万种状地拨了拨头发，“甘之如饴地为我鞍前马后呢？”
　　“好啊，喜欢的话可以去试试看嘛。”周书轶拉开咖啡的拉环，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大口。

　　下班以后去了一次徐家汇，这时候朱晓晓才发现各处洋溢着浓郁的情人节氛围。
　　具体的表现就是，钻进商场就能嗅闻到甜腻腻，一丝一丝不绝如缕地往鼻子里面钻。
　　美罗城的五番街广场上，更是支起一口超级大锅，有打扮成爱情魔药女巫的模特不断搅拌着液体状的巧克力，穿着卡哇伊女仆服装的其他人则往行人手中塞一颗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是某家手工巧克力品牌，财大气粗地搞推广活动。
　　据说锅子前面，那幢用蛋糕和巧克力浇筑出来的糖果屋，如果情侣可以手拉手地穿过去，就能天长地久甜甜蜜蜜。
　　朱晓晓下意识摸出笔记本记录下来，准备给作者当素材。同时摇了摇头表示——如果她今年只得十八二十岁，或许会为此激动不已吧。
　　穿过地下通道，她去太平洋某化妆品柜台找张福怡。
　　昔年销售第一名的BA，如今也是谈笑纵横市场部。
　　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反而没有断了联系，越走越近。
　　朱晓晓到的时候，张福怡正指挥手下摆排面——将新推出的唇膏堆成爱心的新装，另外簇拥着错落有致的男士香水系列。
　　“这个月的销量就指望情人节。”
　　“会不会有那种一下子买一打，然后送给A情人B情人C情人的渣渣？”
　　“男女都有，还不少。”张福怡爽气地点点头，“从感情层面是要鄙视这种人的，但从纯经济利益来说，不要太感谢哦。”
　　朱晓晓没接话，随手取出一支唇膏来玩，“还蛮好看的。”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当情人节礼物。”
　　“我们要不要这么凄惨啊，福怡小姐！”朱晓晓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想到了什么，问她，“邵克成怎么样？”
　　“不要提了，就算没有林立慧，我也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很强硬的样子，与以往以提到这名字就柔情百转，有了鲜明的区别。
　　“喜欢这么多年，你舍得？”
　　“我算是看穿了这男人，再这么煎熬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好聚好散，过个四五年又能做好朋友。”张福怡声音轻轻的，那是一种完完全全被感情伤透的虚弱和无力。叫旁人只是看着听着，心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再捏紧。
　　“如果你觉得心里难过，欢迎投稿我们杂志社，写出来一定比较爽！”朱晓晓这么说，是很真诚的。
　　“放心，我还没有不中用到这程度。”张福怡个性要强，即使如此，也不会示弱。
　　“晓晓啊，”她突然感叹道，“感情这种事情果然太复杂了，不过无论被伤害几次，我们还是会恋爱，会结婚的，时间早晚问题。”
　　“你说得我太惶恐了。”
　　“可能因为我心情不太好吧。”

　　第二天，朱晓晓擦着新口红上班去了。
　　其实还是玫瑰色，所以没有什么人看出来。
　　九点刚过，网络公司就派人前来洽谈。朱晓晓一边示意将他们安排在会议室，一边敲了敲周书轶的门，“要不要去听？”
　　“当然要。”
　　只是今日并肩而行，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