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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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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朱晓晓想起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情,分神推了周书轶一把,“你回去吃什么?”
“外卖啊,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亏得这么吃,身材居然还不错。但这显然不是真心话,而是某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同情牌,周书轶可怜兮兮地追加一句,“其实我想吃富春小笼。”
朱晓晓没含糊,到了可以转弯的路口就一个急转,朝反方向奔去。心理面居然连一开始说服自己的“他是病人要耐心爱心”都不念了。
很可惜,老天爷注定是要乘着过年把人耍一耍的,车子停在愚园路上,才发现富春小笼闭门谢客,门口用大红纸饱蘸浓墨气势如虹地写道:“过年休息到元宵。”
“周书轶你大概真的蛮衰的,连老天爷都不帮你。”
可他还是在那儿装虚弱,“只要你不是不管我就可以了……”深情款款的样子让朱晓晓觉得,此人大概到杂志社上班之前,把林喜见的开山处女作颠来倒去地看了好多遍。
“我想吃酱油大馄饨,啊……”
朱晓晓额头一根青筋冒出来,不理他。
“我想吃蛋皮小馄饨,啊……”
地铁二号线从下面轰隆轰隆地通过,朱晓晓依旧安静而沉默地忍耐。
“我想吃烂糊肉丝包春卷,啊……”
是可忍却忍无可忍,也不管周大编辑玉体违和,娇滴滴地,朱晓晓一掌拍过去,“不要叫了,你以为我会烧给你吃啊!”
然而,说这句话的结果就是,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开始穿梭在某大型超市的生鲜柜台。
再确定结账统统由周书轶支付后,朱晓晓还是决定给予这位顶头上司以精神层面上惨无人道的打击。
虽然今天,到了这个时候,实际上朱晓晓实在没有把这位主编头上的光环太当回事的在顶礼膜拜。
周书轶很绅士地推着车,走在朱晓晓身后。
路过生鲜柜的时候,朱晓晓左手三文鱼右手银鳕鱼,笑容亲切但不怀好意,“据说现在超市里的三文鱼都是用鲟鱼染色的,银鳕鱼其实是工业油鱼。”
途径冷藏柜的时候,又好似不经意地拿起一罐酸奶,“据说里面有工业明胶。”
此时周书轶正叼着一片试吃的培根,含含糊糊说:“反正我都不喜欢吃,无所谓。”
“哈,还挑食,怪不得身体不好。”
结果买了菜和肉糜准备包馄饨。因周书轶制定吃某个菜场二楼摊档的馄饨皮,坚决不肯妥协,朱晓晓不得不又多跑一趟。
这次运气不好,被贴200块的罚单。
她小农思想大发作,牙齿缝里丝丝地倒抽冷气。
拎着塑料袋,站在门口的时候,朱晓晓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那些在不久之前发生的桃色画面十分踊跃地在脑子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要不是周书轶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捏住她手腕,总觉得下一秒就会逃之夭夭。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大灰狼转过身来开门揖盗,牙齿洁白,“晓晓,要不要鸳梦重温。”
她连忙低头翻塑料袋,手指缝里夹着两枚鸡蛋挥了挥,“你再说错一句话,就等着……等着……”
却怎么都想不好威胁的话,满心满意就觉得这男人怎么会和初次相见时候差那么多?
继而想到林喜见与何立威,总觉得有种自己披上小红帽的红斗篷,那种四面楚歌孤苦无依的错觉。
编辑都是狼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周书轶其实此刻四肢酸痛,绵软无力,进了屋子就躺倒在沙发上卧床不起。
朱晓晓也是仗义地放心不下,食材都堆在厨房里,就来瞧他。还是老办法,手贴着额头,皱眉,“怎么感觉还有热度?”
“我身体就是这样,吃药挂水也没有办法马上降下来,睡睡就好了。”
“那你躺着吧。”她也没工夫和她置气了,将被子和枕头都取来,把这位上司大人裹成粽子才放心,
没曾想,这位住在上只角老公寓的先生品味特别高,光这样还不愿意睡,又发号施令道:“这样子不行,屋子里太安静了,我睡不着。”
“可你这儿没电视也没电脑,怎么娱乐啊?”
周书轶原本垂下的眼,抬起来迅速地看了朱晓晓一眼,道:“那就麻烦你给我跳个舞。”又怕她觉得轻佻,连忙说,“替我把音响开一开。”
可朱晓晓的反应却比想象中温柔太多了,只是四处翻找遥控机,又耐心地挑碟片——基本上都是爵士啊古典的,也没多认真分类,只是粗略地按照字母排在一块儿。
“见过难伺候的,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等你病好我就去兼职月嫂,比当编辑人傻钱多速来。”
她其实心里有点虚,那排花花绿绿的唱碟封面几乎囊括大半个西欧语言,可自己六级都是勉强混过去,现在早就还给老师,着实不认得。
一边腹诽“文艺老青年你听个五月天苏打绿能怎样啊!”,一边挑选了莫扎特做封面的,以为安全无虞,放出来却是格里高利圣咏。
无伴奏无和弦,就是一把清亮的男人嗓音,唱得婉转。可就连朱晓晓这种粗鄙普通青年,听着都怔忡片刻,觉得好像真的有灵魂超越□□,不住往上飞升啊飞升。
“老天爷,怎么这么好听。”她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慌慌张张地转过身要掩饰,可周书轶已经因为药力的作用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原本就长得无辜无公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嫩很多,如今这么睡了,感觉却好像大学男生一般。
朱晓晓爱美男,这点从未改变,见这般光景不小小地吃一把豆腐,也着实对不起今日的辛苦。便俯下身子去,手轻轻地点了点周书轶那眉眼,想说什么,却终究叹息一声做吧。
本可一走了之,但此时朱晓晓却蹲在周家厨房里剁肉切菜包馄饨。
她已事先通知家里,之说临时收到消息朋友聚餐,更无多谈其他。
这厨房很干净,贴墙壁的瓷砖上没有斑驳粘腻的油渍,好容易找出的碗筷握上去手感生涩,仿佛黏了一层灰,许久不用。
朱晓晓看了看垃圾桶,的确有些一次性外卖盒饭,罗森和全家便利的便当盒,看来这几天周书轶那儿都没去,就窝在家里吃着寿司听莫扎特。
便是这样,鼻子就发酸,可心里头却转着截然不同的念头,好像来不及要告诉薛丽心或者林喜见,如果文章要写虐文,得安排女一号或者女二号看到男主角是何等工作万能生活零分成这样,到时候不但能够感动自己与编辑,就连一干捧书拭泪的读者的心也俘获。
说不定,比不加节制的船戏更好用~
朱晓晓喜欢吃馄饨,大馄饨小馄饨都喜欢,也就自己包得很顺手。
她皮子买的不多,故而手中捏出的一个个都不像元宝,而如同兔子一般,胀鼓鼓的很可爱。
总觉得周书轶还得睡一会,片刻之间也是起不来的。便留了十个放在外头,其余都用托盘装了,送进那冰箱与啤酒蓝奶酪做伴。
可惜这儿找不到其他素材,只得准备酱油汤底。
一切都收拾妥当,手上一空下来后,朱晓晓却觉得不安。就好像周书轶所说的那样,房间不大,但太安静。
不知不觉,就好像会被这份静谧与衍生的孤独逼到角落里。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那个沙发才是这样醒目的红色。
周书轶一觉睡醒,睁开眼,屋子是一片漆黑冷清。
有一线蓝光,是音响那儿
身上汗津津又凉飕飕的,就算裹着东方CJ超值推荐的鹅绒被,也没啥缓解作用。
退烧了,他叹了口气,明知朱晓晓不可能在,却还是试探的叫了一声。
“晓晓?”
回应他的是满室寂静,别无他想。
周书轶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那感觉纯粹是因为生病而消耗了太多体力。
他决定去洗个澡,或许这期间会有些灵感冒出来也说不定。
可鬼使神差的,居然就走去厨房,总要看上一眼才死心。
厨房灯没有关,节能灯管开了时间长,越发亮堂,叫人觉得刺目。
炉灶上隔着两个锅子,都温吞地朝外散发着热气与香气。
一个周书轶认识,还是某年商场打折的时候买下的全套厨具,那时候导购引诱他幻想女朋友站在锅子前搅拌咖喱酱的美妙场景,他也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谈上恋爱,一个不留神就下手订单。
价格不菲啊~可等到信用卡分期付款结束后许久,那锅子也逐渐地隐退到厨房与记忆的深处。
另一个矮矮墩墩的砂锅却是不认得,周书轶走上去,忍不住打开看,金黄喷香一锅清鸡汤炖粥。
想来是朱晓晓这位临时客串的田螺姑娘,乘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又跑出去买过的。
也不知道这样一折腾,她钱包里的384块还剩下多少。
周书轶摸了摸脸,但这怎么能止住笑意?于是又捏着砂锅盖子,用食指在上头来回刮拭,水珠一滴滴地凝结在上面,不烫手。
他觉得朱晓晓是个傻姑娘,而且是个口是心非的傻姑娘的可能性很高。
她有丰富的言情小说编纂理论,却缺乏实际战斗经验。不过,这些都可以放到以后在计较,我们的大主编现在感到苦恼的是,他不知道先吃馄饨还是喝粥,或者先喝粥再吃馄饨?
还有便是,既然有云吞面,那是不是可以发明一种馄饨泡粥的黑暗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