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上》明仔

2、第 2 章

　　少年站在人群里，穿着下人的粗衣，脸色是曾经忍受过饥饿而形成的菜青色。他盯着自己的鞋头，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南方发生水患以来，他一直北上逃难，最后不知道怎么地竟落入了人贩子手里，几经周转，现在竟被编排到了一个王府当下人。
　　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个普通人家的独苗子，过了今天，却要永远地成为别人家的牛马。他又茫然又恐慌，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进了王府，过往一切就化作烟云。主子是你的天，主子也是你的地，做好了，自然少不了荣华富贵，做不好……哼，掉脑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人群前方，一个头发花白，皮肤却仍旧细腻光滑的公公半眯着眼告诫，“你们可都是签了死契的，谁敢擅自逃跑，逮回来那可是不止千刀万剐的罪。”
　　少年一惊，抓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眼角悄悄地泛起了一层水汽。
　　一个小公公出现，带着他们走了好久，中途被转交了两个人，还上了辆马车，兜兜转转，穿过大街，穿过小巷，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连少年都快睡着的时候，终于来到一座宅邸前。
　　“到了。”领头的人冷漠地将他们推下马车，少年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了相当年份的府邸。门面并不张扬，安安静静地敞开着大门，连个门童都没有，只有一个家丁站在门口，似乎等的就是他们。
　　少年这才有了要做他人一辈子牛马的感觉，脸色变得苍白，抿着嘴唇，低头看着地面。
　　进了王府，这才感觉到这座宅邸的幽静与古老。
　　几株老得裂了皮的银杏树立在中庭，嫩绿的叶子已经从古老的枝条上冒出头来。刚开花的海棠有几瓣掉落在池塘的水面上，连波纹都静得像是画出来的一般。墙角有两三棵毛樱桃，刚结了绿色的小果子挂在那里，不时有几只馋嘴的鸦雀飞过来偷吃，却没人驱赶。
　　明明是王爷的府邸，建筑木料却是古旧的暗沉色，青石板有着长年累月被踩踏出来的光滑，就连屋檐上的麒麟瑞兽都被磨钝了犄角。
　　少年站在人群中央，好奇地四处偷偷探望，对自己未来的主子颇有些期待。可等了半天，来训话的，带人的，却都是府上的家丁和丫鬟。那传说中王爷却始终没有露面。
　　少年因为识字，最后被分到了书房，平日里除了端茶磨墨，还要负责将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旧书清理、修缮。原本满心欢喜的他在看清屋子里书架的数量后，脸色稍稍有了变化。
　　“这些书你给小心了，哪一本都是古籍，要出了点差错，可仔细你的小命。”带路的丫鬟冷漠的说。
　　少年连忙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那堆仿佛都贴了金叶子一样金贵的书册。
　　丹药、术符、修行、观星……咦，这都是修仙的书啊。
　　他暗自诧异，又偷偷地看了下带路丫鬟，这才发现对方脖子上挂了个红色的平安符。那丫鬟感觉到他的视线，瞪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平安符扔给他：“这是保命用的，只要你在这里呆着，一刻都不能摘下来，否则，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别怪我们不提醒。”
　　“……每个人都有么？”少年纳闷地接过来，仔细翻看。平安符做工还很精致，不像是那些骗钱道士卖的假道符。
　　丫鬟愣了下，忽然冷笑：“自然是每个人都有，这就跟长命锁一样，困住你，哪儿也别想去，哪儿也别想逃。”说完，眼底的绝望浮了上来，站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
　　少年站在原地呆了很久，始终没能理解她的话，等回过神的时候，书房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外头的天色逐渐变暗，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掌灯。太阳下山的那一刻，这座王府好像被吞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静得连鸦雀的声音都没有。
　　他咽了下口水。
　　紧紧抓着平安符，他慢慢地挪出书房，想要找回领自己进门的那个人，然而交错复杂的走廊让他一下就懵了，只能靠着门板，苦苦思考着到底该往哪儿走。
　　当天空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噬，远处，渐渐地亮起了灯。
　　少年松了一口气，正要循着灯光的方向往前走，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等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时，这才发现手中的平安符早已被摔到了远处。
　　嘿嘿。
　　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笑。
　　少年瞪圆了眼，四处张望。
　　他想去捡回平安符，脚下再次被绊住。可这一回，他低头看到了一只手，一只灰色骨肉嶙峋的的手，那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腕，却在小臂以上没有任何东西，像是凭空生出来的。
　　少年张了张嘴，巨大的惊吓让他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嘴巴颤抖着就是吐不出一个字，脚像是抽筋一样不停地甩着，企图甩掉那个奇怪的手。
　　我饿啊。幽幽的声音出现在黑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也饿啊！”少年带着哭腔大吼，用另一只脚踹开那只手，连滚带爬地想跑开，却还没来得及拐弯，就被一团黑雾给整个包住。
　　嘿嘿。扭曲的笑声从黑雾里溢出。
　　少年挣扎着，却怎么也没法摆脱正源源不断吸取自己体力的黑雾。
　　他死死瞪着眼睛，一脸惊恐和不甘。
　　绝对，绝对不想就这么死了！
　　“滚！”一个带着些微青涩稚气的男声突然出现，黑雾陡然停止了活动，
　　少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那里，他左手拎着纸灯笼，右手拿着一本书册，似乎原想往书房这边来。
　　“救我……”少年拼命地想伸出手，可身子却还是动弹不得。
　　黑雾突然开口说话：“卫沧澜，这回你别想逃！”嘶哑难听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卫沧澜走近了，摇晃的烛光映照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冷笑中带着些血腥的阴霾：“逃？我从来不逃。”
　　“你……”黑雾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一句嘲讽，一道咒符就直飞入他致命的部位，黑雾连忙闪躲，动作太匆忙，甚至不小心让里面的少年摔了出去。
　　卫沧澜冷眼看着倒地痛叫的人，并没有上前协助的意思。
　　黑雾企图再次上前的时候，少年一个打滚就捞到了掉落的平安符，一边哭一边将它亮在前面，大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就诅咒你！诅咒你……永世不得翻身！下辈子入畜生道！属猪！”
　　卫沧澜一愣。
　　黑雾也愣了。
　　少年虽然哭得难看，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滞，手脚并用地冲到卫沧澜这边，几乎是在一人一鬼回过神之前，就已经躲到了卫沧澜身后。“呜呜……恩公，救我……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卫沧澜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脏兮兮的手就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摆，整个人像牛皮糖一般黏了上来。
　　“放开！”他冷喝一声，然而平日里能斥退妖魔鬼怪的威压在这个小无赖前显然毫无作用，小无赖只是贴得更紧，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卫沧澜！你又坏我好事！”黑雾怒吼一声，猛地涨大了一倍，迅猛地朝他扑来！
　　“我还你！”卫沧澜恼火地想要将身后的人扔出去，然而对方却毫无自觉，反倒又后退了几步，连声说：“恩公加油！我不会妨碍您的！”
　　“……”黑雾扑了个空。
　　“……”卫沧澜抓了个空。
　　忍无可忍，干脆将灯笼和书都扔到一边，口中含符双手结印，在黑影再次扑来之前，就已升起巨大的银色丝网，将对方严密地包裹在里面。
　　“绞杀！”卫沧澜冷冷地将加持了言咒的道符射入黑雾中心，仅过了片刻，黑影就惨叫着消失在丝网里。
　　乌云散去，月光重洒大地。
　　卫沧澜弯下腰正要捡起书册，就看到一个人猛地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殷勤地奉上完好无损的灯笼和干净的书册。“谢王爷救命之恩！”小无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
　　卫沧澜冷笑。“现在你就认得了？”
　　“小人刚刚入府，先前狗眼不识泰山，认不得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小身板儿抖得厉害。
　　卫沧澜拿回书和灯笼，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少年呆住，没想到对方竟然什么也没吩咐就这么走了，还留下自己一个人继续呆在黑暗里。
　　“许朝颜！”又一个灯笼在黑暗中出现，领头人慌忙地朝他跑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朝颜讷讷地看向他：“刚，刚才我见着了王爷……”
　　领头人大惊：“王爷说了什么？！”
　　许朝颜正想将刚才撞鬼的事儿和盘托出，可这时候领头人已经走近，昏暗的火光下，他的表情有些狰狞：“王爷做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眼角仅存的泪水迅速蒸腾开，摇头道：“看也不看我就走了。”
　　领头人立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那你还不快跟过来！”
　　“哎！哎！”他懦弱地弯腰点头，跟着领头人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院子，又连忙跟了上去。

　　orz 重新写，性格略微改变……你们就当……是新文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