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上》明仔

3、第 3 章

　　许朝颜再次见到卫沧澜的时候，他在这个王府已经呆了快半个月。
　　不是他不想见这个神秘的王爷，而是这个王爷太不爱出现在人前，吃饭的时候只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要屏退下人，就算是睡觉，也绝对不准任何下人靠近他的卧房。
　　这段时间里，许朝颜也渐渐听说了关于这个王府的故事。包括那个溺死在枯井里的丫鬟。
　　之所以特意提起这个丫鬟，是因为他再次遇见卫沧澜的时候，这个五官流着血的姑娘正面无表情地勒着自己的脖子。
　　许朝颜满面通红的挣扎着，嘶哑着声音朝远处的小王爷挥手。
　　卫沧澜还是拎着一个灯笼一本书，看到女鬼本想出手，可发现受害者居然又是这个小无赖后，手中的咒符就停了下来。“怎么又是你？”他皱眉。
　　没法发出声音的许朝颜用眼神传达痛苦：我也想知道怎么还是我！
　　女鬼看到卫沧澜，不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手指收得更紧，指甲暴涨，甚至陷入皮肤之中。
　　舌头都快被捏出来的许朝颜使劲所有力气朝卫沧澜招手，也不管自己动作多么滑稽可笑，只为了能唤起对方一丝的注意。
　　“你的护身符呢？”卫沧澜慢慢走近，好像完全没看到那个女鬼。
　　许朝颜真想翻个白眼——事实上他确实也要翻白眼了。
　　终于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法说出一个字儿来，卫沧澜才顺手将道符射入女鬼胸口。却不想，从来灵验的这一招，却对这个姑娘起不了太大作用。黑色的怨气只是震荡了一下，又快速地凝聚起来，恢复成她的形体。
　　许朝颜发了个不甘愿的气音，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你被何人所害我管不着，不要来烦我！”卫沧澜却皱着眉头，冷斥道。
　　姑娘终于回过头，流着血的五官异常恐怖，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黑漆漆的瞳孔里面似乎隐藏着万分的愤怒和不甘。
　　“冤有头债有主，想好到底是谁害了你，就去找那个家伙，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卫沧澜盯着她，丝毫没有畏惧。
　　女鬼痛苦地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怒吼，黑漆漆的嘴里飘出了无数的精魂，渐渐黑色怨气四散开来，最后连形体都彻底消失了。
　　瘫软在地上的许朝颜大口喘气，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卫沧澜重新捡起放在一边的书册，像是当他不存在一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许朝颜这回开了窍，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卫沧澜的一条腿，鼻涕带泪地哭号：“王爷帮帮忙吧！小的不想每天被这些东西纠缠啊！小的从入了王府以来，就没一天睡好过！小的只想安安心心地，踏踏实实地，认认真真地，死心塌地地伺候王爷，可是，可是没完没了的坏东西来找我麻烦，小的真是快受不了了啊！王爷……王爷……唔啊啊……呜呜……”
　　卫沧澜被哭号声吵得头疼，又是第一次被人抱住脚，身子有些僵硬，一时半会竟然还真的甩不开了，只好死死瞪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怒道：“放开！”
　　“王爷！小的忠心耿耿，敦厚老实，工作勤恳，王爷府里正缺人手，王爷要是能搭救小的，小的必定全力以赴，涌泉相报！”许朝颜抱得死紧，就是不肯放开。
　　“放开！你咎由自取！”
　　“小的什么都没做！”
　　“要不是你克死了周围的人，身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怨气吸引这些妖魔鬼怪！”
　　许朝颜愣了。
　　卫沧澜冷眼看他的脸色，从红到白，然后发青。
　　“……我没，我没有克死他们。”他的眼泪簌簌而下，像个委屈的孩子，“我没有，不是我害的，江南大水，那是老天爷的错，不是我害的……”
　　卫沧澜扭头，想拔腿就走。
　　可即使哭得全身抽搐，那小无赖仍未放开自己。“是啊，他们都死了，姐姐，爸爸，还有表哥哥，都死了……一个浪头过来，都没了。就算逃出来的人，路上也都饿死了大半，不是我害的，我有把最后一块树皮送给小黑子。呜呜……我没有害人！”
　　“……去买纸钱，然后烧给他们，有多少烧多少。再去用艾叶洗个澡。”卫沧澜皱着眉头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仁慈。
　　“真的？”许朝颜吸了吸鼻涕。
　　小无赖居然还敢质疑他？！卫沧澜挑眉，转身就走。
　　这回小无赖没有拦住自己了，只是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谢王爷！谢王爷！”

　　磕头的声音还未从脑海中散去，卫沧澜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又遇到了躲在柱子后面哭得眼泪鼻涕横飞的许朝颜。而他不远处，是一个提着脑袋飘来荡去的无头鬼。
　　看到卫沧澜的少年立刻破涕为笑，也不管会不会被无头鬼发现，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抱住他的腿，将眼泪鼻涕全擦到了他的衣摆处：“王爷！王爷！您可来了！”
　　卫沧澜一脚踹开他，皱眉道：“你还真是个麻烦精。”一般人要连续遇上个两三次，早跑了，哪还有他这样大的狗胆继续留在王府。
　　许朝颜翻了个跟头，又滚了回来，只是这回只敢扯着他的衣角哭号：“王爷您说得不对！我烧了纸钱，点了香，还拜了佛，结果还是被逮上了！”
　　卫沧澜冷笑：“那是你的问题，于我何关？”
　　“……”许朝颜在心里恨得咬碎了不知道几排牙。
　　无头鬼慢慢地转过身来，发现了卫沧澜的踪影，被提着的那个头发出嘻嘻的怪笑声，像是被风吹着一样朝这边飘来。
　　“王，王，王爷……”抓着卫沧澜衣角的手紧张得爆出了青筋。
　　“没头的东西又有什么害人的本事！”卫沧澜恼火地想踢开他，可这小子滚来滚去的，居然就是踢不着。
　　“你，你看了就知道啊……”许朝颜也不怕被罚大不敬，紧紧贴着卫沧澜的时候，眼睛却在盯着那个施施然飘来的无头鬼。
　　卫沧澜不信，抬手就扔了道符出去。可这回明显没有从前那样凑效，无头鬼受下攻击，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被提着的头还在笑着，那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放肆。
　　卫沧澜从袖口里又抽出一张道符，咬破了指尖，用血在上头写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掐诀念咒，那无头鬼就已凑近，可怖的头颅提到两人面前，吓得许朝颜尖叫着松开了卫沧澜的衣角，手脚并用地迅速往后爬去，一个不注意，竟然把脑袋“咚”地用力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捂着脑壳的少年欲哭无泪。
　　“王爷……嘻嘻……”头颅眼看就要咬上卫沧澜的脖子，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年却一个闪身，将写了血字的咒符贴到了他的脸上！“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天雷灭！”
　　京城又再响起久违的惊雷。
　　被雷声震得有些耳聋的许朝颜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地上一片焦土。而明明是施咒者，却同样也被自己召唤的天雷连累得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哪儿有什么威风八面的王爷，哪儿有什么号令四方神仙的少年。跌坐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只是个连自己都不大能保护好的笨蛋。
　　许朝颜在心里恶狠狠地嘲笑。不关你的事？哼，只怕是你自己都自顾不暇吧！说得如此清高，也不过是个二流术士的本事！
　　卫沧澜在微微喘气，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刚刚还尖叫连连的院子里，又开始恢复了死寂。
　　跌落在地上的灯笼被烛火点燃，燃成一团大火，烧得四周忽明忽暗，就好像坐在地上的那两人，前途不明，生死，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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