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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王爷在上
      卫沧澜猛地从梦中惊醒。
      夜风从半开的窗缝中吹进来,吹干了额上的冷汗。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突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银色的短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便从床上跳下,赤脚冲到了门外。
      巨大的开门声划破夜晚的死寂,也像一道救命符,将僵硬在院子里的下人们救了回来。
      “给我滚!”他拔出短剑,将一枚道符钉在了树上,口中低念咒术,双眼却死死盯着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扭曲的蛇影。
      几乎覆盖了整个庭院上空的蛇影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突然出现的金色符文束缚,然而束缚却越收越紧,它焦躁地发出一阵长啸,可怕的啸声让所有人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唯有卫沧澜无动于衷,一双黑眸像是要将它钉死在夜空中。
      长啸停止的那一刻,黑影也消失在金色符文中。
      下人们瘫软在地上,没人敢去看那个赤足站在远处的主子。
      卫沧澜拔出短剑,看也不看周围便径直回了房。

      清晨的露珠从海棠花瓣上滑落,砸落在满地的残花上。
      死寂一般的王府里只有两三个下人在扫地。昨夜又有人偷跑了。仅存无几的下人们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没再说话。
      即使是签了死契,即使被抓住的话会脑袋落地,也阻挡不住这些逃亡者的恐惧。
      贴身服侍的丫鬟前两日被发现溺死在王府最偏僻的一个枯井里,昨夜又出现了这样一个怪物,加上之前种种异象,接二连三的惊吓已经让所有人恨不得插翅离开。
      不祥的九王爷,这样的名号早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刻在他的名字之前。
      据说九王爷出生的那天,同样待产的还有圣宠颇深的莲妃。比起九王爷那位早被冷落的母妃静妃,莲妃待产的时候,甚至还有先皇陪伴在身边。
      然而两个同样难产的女人,一个生下儿子后撒手人寰,另一个,却连儿子都未能保住,含恨而死。
      悲痛万分的先皇抱着莲妃的尸身,当即便下令将这个带来不详的九皇子赶去了京郊的道观,在他驾崩前,居然从未将他召回过一次。
      如若不是他的驾崩,卫沧澜也不会再回到京城。

      这一年的春天,已经十五岁的卫沧澜穿着孝服第一次出现在众皇子的面前。过于出色的面容甚至让好几个皇子都看得直了眼,回过神后又纷纷羞恼地低声咒骂这个妖精一样的皇弟。
      如今宫中有十二个皇子七个公主,按照祖制,本该是大皇子继任太子,然而内斗了这么多年,三十多岁的大皇子党与三皇子一党斗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下,最后竟是皇帝力排众议,钦点了暗中保护多年的五皇子做太子。
      即便卫沧澜之前从未入宫,也多少从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这段争王之战,光是数也数不清的人头就足以显示那场内斗的惨烈程度。
      能威胁到五皇子的兄弟们全都被先皇提前发配到了边塞,其他几个留京的兄弟们,要么同出一母,要么不成大器,其中以七皇子卫迎最为典型。年仅十七岁的卫迎一直不怎么起眼,然而在跑马打鸟玩乐上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尽管母妃有着不凡的背景,这位逍遥皇子却从未对政事表现过丝毫的兴趣。先皇在多次明里暗里的刺探后,终于将逍遥王这个称号挂到了他脑袋上,纵容他在京城继续逍遥。
      而今皇帝突然驾崩,纵然被发配的皇子们齐聚堂前,然而早已立好的传位诏让他们除了干瞪眼外别无他法。

      登基大典举行前夜,宫内气氛异常诡异。各个皇子被安置在远离大殿的房间里歇息,就等着天亮那一刻新皇帝登基。
      夜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整个皇城的树叶都在沙沙作响。昨天是立秋,今晚的风已较往日凉快了些许,然而这样大的风,除了凉意,又似乎带了些让人难受的阴森。
      威风凛凛的角兽们在黑暗和寒风中似乎开始颤抖,从前属于皇庭的霸气,因为真龙天子的离世而变得衰弱。今晚,将是新皇帝登基前,整个皇城最黑暗的时刻。
      正在穿戴龙袍的太子只觉得今晚月色有些阴暗,即使大殿里点满了烛火,依旧显得压抑。他紧张地抓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打探着这个即将属于自己的宫殿,或者——整个天下,心中即有不安又有兴奋。
      在经历如此漫长的卧薪尝胆后,他即将成为万人之上。
      只需再过一个时辰……
      “太子小心,有刺客!”门外的御前侍卫大叫,他惊慌地转过身,正要开口叫人,就见殿门被狂暴的风吹开,几个强壮的卫兵竟被狂风吹进了殿内,狼狈地倒在地上。
      “……来,来人!来人!”太子在狂风呼啸中大声呼唤,却只听到外头兵器交加声,侍从左右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脚步不稳地摔倒在地。
      殿内的烛火被吹得快到了极限,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只看得到一团黑影似乎正被一道看不见的墙给挡在了门外,疯狂地想要冲进大殿。
      一阵狼吟划破天际。
      宫中怎会有狼!太子吓得脸色惨白,忍不住后退几步,想躲到屏风后头。
      狂风吹房内,带进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没人知道外头到底死了多少人,太子只能从越来越少的嘶吼声中推断出御林军的失利。
      “夏将军呢!他不是镇守禁宫的么!他在哪儿!还有国师!国师!”太子焦急地大声质问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的太监。
      可怜的老太监哪里知道那个特意从边境回京镇守皇城的夏将军此刻在哪儿,只抱着凳子瑟瑟发抖。
      正焦虑着,外头突然传来夏将军“保护太子”的怒吼,太子正要松口气,却又听到士兵的阵阵惨叫。
      夏将军早已杀得双目通红,尽管如此依旧无法挽回他们的颓势。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妖,数也数不清的妖。这些连身影都看不清的妖怪,只有在亮出利爪的时候才能看到充满杀气的银光,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夏将军也无法突破围攻。
      “该死!”年近六十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就要丧身于此处,心中是万分恼怒。作为一个将军,居然不是死在沙场上,这是何等的耻辱。“快去叫国师!”
      看不见的敌人,挡不住的攻势,黑暗之中就连恐惧都被无限放大。
      绝望吧。似乎有人在黑暗中大笑。凡人的肉身似乎已经无法阻挡他的野心。
      绝望渐渐包围众人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阵不属于人类的惨叫,藏身于黑暗迷雾中的妖怪们纷纷显出原形,只见迷雾中突兀地出现一个白衣的少年,少年过分精致的面容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冷冽,手中拿着的白银短剑,所到之处都能切下一个妖怪脑袋。
      终于能面对敌人实体的士兵们立刻欢呼起来,纷纷举起刀剑,将憋屈已久的愤怒朝那些无处躲藏的妖孽们砍去!
      夏将军抹去脸上的黑色血液,死死盯着那个白衣少年。
      “赦令四方,天雷动。”身上也挂了不少伤口的白衣少年半跪在地上,左手掐诀,右手将那支白银短剑插入被血染红的泥土中,顷刻之后,只见地面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一直在暴动中的妖怪们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是一种属于恐惧和震惊的安静。
      顷刻之后,狂乱的天雷从天而降,将法阵中不少妖怪劈得粉身碎骨。
      所有士兵惊异地看着法阵中的少年,就连攻击都忘了。
      等刺眼的光芒完全消退,原本被妖怪挤得熙熙攘攘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夏将军终于认出对方,忍不住脱口而出:“九皇子!”
      卫沧澜拔起插在泥土中的短剑,慢慢站起,朝夏将军看去:“皇城本有严密的阵势保护,却被内鬼破坏。现在做法之人必然还在宫内。请夏将军立刻派人封锁整个禁宫,刚刚的天雷使做法之人正在被法力反噬,稍加拷问便能抓住主谋。”
      夏将军尚未来得及疑惑,便听身后传来士兵的惊呼,他刚回头,就感到一阵狂风,身旁的少年整个被卷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房顶上!
      撞击让瓦片像雨水一般倾泻而下,夏将军抬头一看,呼吸顿时一窒。
      一只巨大的张狂的白狐正盘踞在那里,即使在浓黑的夜色中也能看到它锐利得发光的爪子。而狐妖尾巴下,正躺着奄奄一息的九皇子。
      “放箭!”夏将军到底是久经沙场,几乎是在看到妖怪的同时命令道。
      白狐甩起巨大的尾巴,轻易地将箭簇全部扫飞。
      “国师到底滚到哪儿去了!”夏将军嘶吼着,四处寻找那个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臭道士。
      “将军!国师殿是空的!”急奔而归的士兵大吼。
      愤怒地骂了一长串脏话,年近六十的老将军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应对国师叛变的事情,就看到屋顶上的局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本该昏迷的九皇子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短剑正不偏不倚地扎进了白狐的腹部,白狐长啸一声,将他狠狠地从屋顶上一扫而下,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夏将军一个疾步就将少年接在了怀中,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一起掀翻。
      白狐龇着牙,双目狰狞血红,作势要扑过来,夏将军就听怀中少年气息不稳地吐了三个字。
      一道巨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白狐。
      皇城突然一片死寂。

      登基大典在一个时辰后按时举行,除了禁卫军身上尚未来得及隐藏的伤口,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年轻的天子端坐在龙椅上,眼角还略带一丝愤怒和惊恐所留下的红丝,他静静地扫过底下跪着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脸色难看的弟弟们。
      策反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党在事后被清理得相当彻底,叛变的国师甚至被暴尸三日,最后连骨头都喂了狗。受到牵连的人数不胜数,本就堆积如山的坟场又多了一堆曾经身份显赫的尸骨。
      禁卫军还皇城的角落里找到一只被雷劈焦的白狐尸体,挫骨扬灰后,仅存的爪牙也被镇压在水牢底下,永世不得投生。
      这之后,不祥的九皇子被封为武阳王,赐府邸一座,暂居京城。
      卫沧澜的名字瞬间在世人口中流传。无论是他蹊跷的出生还是令人惊叹的修为,都成了街头巷尾仅次于登基之乱的话题。
      身处舆论中心的少年却始终淡然地面对所有的恭贺与嘲讽。领完赏赐,经过后殿花园的时候,一个比自己年龄稍长的少年正翘着脚坐在石头狮子上,傲慢不羁的模样几乎是他的标识。“七哥。”卫沧澜朝他行礼。
      如今已经成了七王爷的卫迎笑嘻嘻地看着他,却对身旁穿着武人便装的少年说:“阿离,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在你爹面前大出风头,你亏不亏?”
      被唤作阿离的青年苦笑,不回答他刻意的挑衅,恭恭敬敬地朝卫沧澜行礼:“九王爷。”
      卫沧澜并不认得此人,迟疑了一会才微微点头。却不想对方自己介绍起来:“在下姓夏,名沛离,父亲曾蒙王爷援手,在此感谢。”
      卫迎深深地看了眼不卑不亢的卫沧澜,突然笑了,从狮子身上跳下来,走近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狐狸真的死了么?”问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大笑着走了。
      卫沧澜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在京城住下的卫沧澜没再回到那个冷清僻静的道观。然而这并不是他荣华富贵的开端,反倒是噩梦的开始。自从在这个略显老旧的大宅里住下后,几乎每晚都各种妖魔鬼怪上门侵扰。连卫沧澜都说不清为何,更不用说那些被吓得收拾包袱潜逃的下人们。
      不祥的九王爷,这名字再次被人提起,就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对登基前夜的动乱耿耿于怀的的小皇帝本想着利用这个既没家世也没有财势的皇弟来暂替国师的职位,至少在他找到一个忠诚不二又能力极佳的人选前,勉强能抵挡住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然而民间传来的谣言让他不得不犹豫,于是便派了心腹前去府上查探。
      太监总管李铭第一次踏入这个冷清得有些恐怖的王府时,眉间的皱纹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身着白衣的少年端坐在对他而言显得过于宽大的主座上,半垂着眼眸,对这位大内红人始终不冷不热,神情淡漠得像是个隐居深山多年的僧人,
      李铭一开始自然是不悦的,除了皇上外,已经很少有人敢对自己摆谱了,更别提这个刚刚回京没多久的弱小王爷。
      然而当夜幕降临,正欲告辞的李铭刚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卫沧澜突然抢在他面前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捏住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李铭瞪圆了眼睛,半晌,才看清那团东西里隐约浮现的扭曲人脸。
      “李总管可要小心,这团小东西似乎跟了你许久,平日在宫里兴许有龙气庇佑,可是出了宫就不好说了。”卫沧澜淡淡地说着,葱白的手指却残忍地将那团黑色碾碎,人脸痛苦地嘶吼了一阵,便彻底消失。
      李铭额上竟渗出了些冷汗。那张脸他认得,分明是被自己私刑弄死的宫人。
      他嘴角略有些僵硬,却还是笑着跟卫沧澜行礼:“多谢王爷搭救,关于王府下人的琐事儿,王爷就交给奴才吧,明日就可全部到位。”
      卫沧澜微微侧脸,那张精雕细琢的脸竟难得地露出了些微的笑容:“有劳李总管,路上小心。”
      李铭心头一跳。
      啧啧,不得了,就这么一张脸,还真对得起红颜祸水这词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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