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师徒两生花》萧落木

11、金风玉露满庭芳

　　那圆。满肥白的月亮已经从翠竹林的这一头爬到了那一头了，逍遥那孩子还在对面的寒潭苦练。

　　我不甚明白，为啥我当年一看就会的驭火术，在逍遥练起来就这么的困难重重？

　　根据某位哲人说的话，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我真诚地反思到底是不是我的教育方法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你说吧，一个孩子，做不出奥数，咱可以说是悟性差，那玩意儿不是人人都会的；一个孩子解不出方程，咱可以认为是方法掌握不到家，多多练习，多推导几次公式也总会明白。可是，这是搁在逍遥身上，那就是一个孩子扳着五根手指头还算不对个3+2啊。我有些无力，有些纠结，有些想学习马教主握住逍遥的肩膀用力摇晃他，让他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苍天是不能够给我回答的，所以我只能盘腿摆了一个一休哥的造型，开始苦思冥想解决的妙计。最后，在那轮肥白如孕妇肚皮的月终于沉下，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发现，如果我再不能想出理想的解决方法的话，我的这一片翠竹很可能就会被逍遥那完全无法控制的火苗烧成焦炭，于是，我一下子醍醐灌顶，从满地烧焦的枝叶之中悟出了解决的良方。

　　对于能够想出这样一个绝妙办法，我满意地拍了拍裙踞上的落叶，走到寒潭边。逍遥还在苦练，大约是昨天身上被赵雪雪以及夏无忧弄出来的伤还没有好彻底，又或者是乘着练习的空挡想想小姑娘兰九画，因而脸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绯红，看到我身姿优雅地走来，手竟然不受控制地一抖，手上刚刚蹿出来的火苗便朝着我的头发飞来。

　　我使了个小法，挡住了逍遥一个难得有些个准头的直扑我头发的火苗。逍遥的脸色更加绯红，更有了一种被撞破了的尴尬。

　　我拍了拍逍遥还很单薄的肩膀，非常温和地说指出，他再这般修炼下去，我的熏风云深就会变成熏得很惨的时候，逍遥那张还没有完全张开的英俊小脸蛋彻底地红了。我又摸摸他的脑袋瓜子感慨了一下正是长个儿的年岁，一年多而已，竟然已经到了我的耳根了云云，一手变出一支翠竹的钓鱼竿，拉着他坐在我的旁边，就着寒潭开始钓鱼。

　　我说：

　　“逍遥，你这般练法，很是不对。”

　　逍遥低声说：

　　“弟子愚钝，让姑姑受了侮辱，请姑姑责罚。”

　　我慌忙摆了摆手，说：“这很不干你的事，是姑姑用错了法子”然后我用力一拉鱼竿，一只不大不小的寒潭特产小虾扑哧一声落在了逍遥的手上“从今往后，你不必再练术法了。”

　　其实本上仙的语气一直很平和很慈爱，鄙人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透出一种圣母的光环了。可是逍遥却误解了我的意思，竟然丢了手里的小虾，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以头抢地，哽咽地说：

　　“弟子不才，但弟子一定会加倍努力练习，还请姑姑不要赶走弟子。”

　　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我深刻地认识到了三年一代沟是多么重要的发现，观察了一下我和逍遥之间一千多道的沟壑，扶额，任重道远啊任重道远。

　　“姑姑不是这个意思”我捡起地上的小虾，又变出一个筐子，把虾仍进去，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的说，就怕吓到了这个粉嫩嫩的孩子“你不适合术法，但是我看你的身手倒是敏捷，所以我建议你去练练刀剑什么的……”

　　“……”逍遥沉默了，我看出他相当的不情愿却没有否定我的提议，白白得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在用力一点就该见红了。

　　“你倒不要看不起剑术刀法，剑术刀法练到了一个境界，也是可以和术法旗鼓相当的……再说姑姑也没有要你全部放弃术法，只是要你以刀法剑术为主，辅以仙术，这样修炼起来，不但效果好，我看以你的速度天赋，很快就可以赶上赵雪雪他们了。”

　　逍遥的眼睛立刻又亮起来了。

　　看了我很久才说：

　　“姑姑没有不要逍遥？”

　　我苦笑：“你是块习武的异才，我怎会不要？”

　　看这孩子高兴起来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他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前阵子我看见战长歌已经给了兰九画一把琵琶，赵雪雪也有了一条五彩绸带，只有逍遥还是什么法器都没有。

　　但是法器这东西，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的法器都是不同的，并不是我随手一给，都是适合逍遥的法器。比如说，苏眉师兄的法器是杖，师父的法器是箫，我的法器却是很诡异的一把雨伞。虽然我一直觉得，娇滴滴的雨伞和我这个年逾三千的姑姑的形象非常的不搭，但是也没有办法，人可以选法器，法器同样也选人。三千年里我不是没有想过换一样威风一点的法器，但是终究还是用着这把雨伞最顺手。

　　我说：

　　“姑姑也该给你一件法器才是，可是也不知道你的法器究竟是什么……”说到这里我也有些尴尬，毕竟当年我入门的时候，没有多久师父就为我选出了我的法器云荒。虽然我一直很不待见这把伞，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师父的选择是对的，云荒确实是最适合我的。

　　既然我对于逍遥的了解如此浅薄，看不出他到底应该用什么，那么只好让法器来选择他了。

　　于是我拉着逍遥的手，去了我私人的储藏室。

　　储藏室的门一开，逍遥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了。

　　好吧，我承认，作为配天门里威风凛凛，仙风道骨的姑姑，我的收藏的品味着实有些低俗。但这么多年了，这喜好黄白之物珍珠宝石的恶习硬是改不了，若不是这间风雅清致的熏风云深是师父留给我的，我一定会把自己的居室打扮得比配天门里最富贵的殿堂还要富贵。还好早年喜欢大红衣服喜欢珠宝首饰的习惯在师父去世之后改掉了，不然这般穿着配着我那张很不良家妇女的脸，演个狐狸精都不带化妆的，说是修仙门派里的姑姑师叔更是打死了都没有人信，哪怕我这个长得很不正派的人真的很正派。

　　整间的储藏室里，除了几件师父当年留下来得雅致藏品之外，剩下的都是我这三千年里的收藏，兀的一个金光灿烂，珠光宝气。藏品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九成都是金银玉器宝石，俗气得像是土财主家的小金库。

　　当然了，这些藏品俗气是俗气，但是在俗气也改变不了它们的本质，再俗气也依旧是件俗气的仙器。

　　逍遥看得眼花缭乱，求助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很汗颜，因为我也不知道哪件法器跟逍遥起了感应。

　　于是我说：

　　“姑姑一向重视仙缘，你闭上眼睛，仙缘自会带你找到你的法器。”

　　所谓的仙缘，就是叫逍遥闭上眼睛，随便摸一件走= =说完这话之后，我不禁有些恶意地猜想，若是逍遥不幸摸到了我收藏的那个在皇宫里放了五百年，沾满了人间龙气和五谷之气的皇家恭桶或者是那双金丝银线绣的构图精巧的女子的绣花鞋了会怎样。是不是经此打击，终生都不敢和别人出手，就怕别人看到了自己丢脸的法器？

　　但是事实证明，逍遥是一个靠谱的孩子，他确实是很有仙缘的。

　　师父留在这间储藏室里的东西绝对不超过十件，其中还有一大半是诸如书画茶具之流，而逍遥竟能够从一屋子的东西里摸到一件师父留下的藏品，且还确实能够作为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器的大刀，实属买彩票中特等奖的运气。

　　那是一把比我还要高出一半的大刀，朴实无华，唯独刀锋冷冽，寒光湛湛。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那柄刀曾是海底一块玄铁，铸成刀时融进了一枚龙牙。龙是上古神兽，万年之前就已经灭绝完了，这年头里还能找到一枚龙牙，那也是罕见非常的了。所以这柄刀的名字，就叫做龙牙风雷。

　　能够在这样误打误撞的情况之下选到如此适合的法器，我想，逍遥的仙缘还真是不一般。

　　于是我把逍遥的手按在刀上，然后对逍遥说：

　　“这柄刀的名字叫龙牙风雷，你现在在心里默念它的名字，若是它回应你，你便是这把刀的主人了。”

　　逍遥照做了。

　　一道金光闪过之后，龙牙风雷又恢复了之前的暗淡。

　　我指着它说：

　　“逍遥，从今日起，你便是龙牙风雷的主人了，姑姑在刀法上有限，指点不了你什么，配天门里用刀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人，所以你只能自己练了，刀谱书房里有，你可以自己照着练。”

　　逍遥连连点头。

　　我突然严肃起来，对逍遥说：

　　“配天门门规众多，但是我紫陌自己不遵守也不会要自己的弟子遵守，我对于你的要求只有一点，那便是苍生为重，只要你做到了这一点，其他的事情，我也不会太在意。”

　　逍遥看着我，非常郑重而认真地点了头。

　　我又说：

　　“逍遥，你可有什么心愿？”

　　逍遥竟然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

　　“我想成为顶天立地的人，不被人欺辱，也不让任何人可以侮辱姑姑。”听到这样的话，我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孝顺，这个徒弟虽然在术法上面很丢脸，但是还是收的很值得的，结果逍遥继续说“逍遥不会放过任何欺辱姑姑的人。”

　　我摇了摇头说：

　　“这话就有些不对了，修仙应以宽大为怀，记恨这般事情还是不要的好，仇恨积累多了，容易入魔。”

　　逍遥仰头问：

　　“那么姑姑呢，姑姑可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不过是能够用我自己的命换回师父和几个师兄的命罢了，只是，这样的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呢，于是我笑着我说：“傻孩子，姑姑的愿望，除非九天覆，四极灭，四海之水竭，否则，是不能实现的。”

　　逍遥一张小脸皱了皱，突然仰头，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是不是只要九天覆，四极灭，四海之水竭，这愿望就能实现？”

　　我顿时华丽丽的无语了……我学着上邪列出种种不可能打成的事情，仅仅只是为了突出我的愿望是多么的不靠谱，而现在，一个孩子在我的面前，仰着求知的小脸说，山无棱，天地合，一枝红杏要出墙。冬雷震震，夏雨雪，老公帽子要遭殃。

　　代沟啊代沟，什么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你爷爷的不是问题，你奶奶的不是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