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爱你(GL)2/6》长空漠

6、来世 之三

　　每天早晨，她如果不用早出门的话，一定会做好早餐，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然后陪我去我的学校。放学的时候，到学校来接我去Evil，直到我打工结束，陪我回家。
　　原先很奇怪，她陪我到Evil去，然后一个人，坐在三号桌，只要一杯苏打水和很多冰块，怎么不会被人赶跑。
　　后来才知道，Evil是她的店面，老板是她的兄弟，曾经她替老板盘下了店面，解了老板的经济危机。明明还是个在校学生，实在是看不出她还有这样的能耐。不过想想，外公有那么多钱，给她一些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错了，那些钱都是她自己赚来的。她打过很多工，认识很多人，常做的一份工作是当外公公司的小职员。
　　怪不得Evil许多同事看到她时，都是一种充满敬佩和向往的眼神。
　　那么出色的她，怎么会没有许多特别的活动呢？
　　有时，我会有种错觉，她是刻意陪在我身边的。她几乎没有自己的自由活动，至少，我没有看到她什么时候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出去逍遥快乐。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谁都没有打破。
　　那年的春节，陆婉清没有回去和外公他们一起过，而是陪着我，在她的公寓里吃着两个人的火锅。
　　她说她不想回去，说每年都要回去挤在一张桌上吃饭很麻烦。
　　说话的样子就像一个爱闹别扭的孩子。我看也只有在这种心口不一的时候才会让她不知所措得像她这年龄的人，平日的她总是成熟得有些过头。
　　但是我知道，她不回去，是怕我看那么多人热闹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破碎的家，她怕冷落我。
　　平常的休息日，她会带我出去走走，或者去外公郊外的别墅玩；放暑假的时候，她会把我带到杭州看她妈妈。
　　舅妈在杭州一个人住得很惬意。她的花圃里种了许许多多花草。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满池子的粉色荷花在阳光下娇艳欲滴，可爱极了。
　　舅妈最喜欢的是洛丽海棠，海棠花的一种，红色、黄色的花朵。只是开在春末，等到我放暑假去看的时候，往往错过了最美的花期。
　　这里不仅仅有花有草，还有许多树，樟树、紫杉、银杏、枫树、梅树……我笑说舅妈的花圃足够开一个植物园，或者弄成个避暑山庄什么的，一定很赚钱。舅妈说，只是她的爱好，她喜欢看满园春色的样子。
　　我问陆婉清最喜欢什么，她说，她喜欢的现在看不到。
　　我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可惜，她见我有些失望，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等到放寒假的时候带我来看。
　　一直期待着，可是到了9月开学，每天又开始忙忙碌碌，又是要上课，又是要打工，真到了寒假，把她要带我去杭州看她喜欢的植物这件事都忘记了。
　　她倒也没再提。
　　寒假的时候，家里忙着春节的事情。
　　外公有四个小孩，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妈妈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大家最疼爱的孩子。陆婉清是小舅舅的女儿，在她上面，还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
　　几个舅舅春节回来，看到我，都很喜欢我。外公说，我长得和妈妈小时候很像，让他们想起了我妈妈。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在外公郊外的别墅里，幸福地过着春节。这让我感受了到久违的亲情。
　　时间过得真得很快。去年的这个时候，陆婉清还陪着我吃两个人的团圆饭。现在，时隔妈妈去世已经一年多了，虽然，不会像过去那样，想到妈妈会难过得流泪，但是还是有些伤感。
　　她看到我神思恍惚的模样，伸出手，揽住我的肩，紧紧揽住。
　　她不用说话，我也可以感觉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她的关切。

　　我很贪恋她的体温，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而她，除了有时喜欢逗逗我，惹得我脸红不已外，只会温柔得让我不忍离开。
　　离开……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也是，我总不能这样赖她一辈子吧！
　　在她身边，我经历了高一时那段难熬的时光和两个人小小的春节，又度过了高二时全家许多人围坐一起的暖暖冬日。
　　转眼，到了高三的寒假。
　　她念的是F大学的广告系。我没有告诉她，我想和她念同一个大学，虽然即使我入学了，她也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不会总是留在学校里，但是，只要想到是她念过的学校，我就会很快乐。
　　过了一个简短的春节，我就开始了最后半年的冲刺。她替我辞去了Evil的工作，好让我专心念书。
　　录取通知书送来的时候，我和她都不在上海，依照惯例，我们还是去了杭州。
　　在舅妈那里住了几天，虽然有花花草草，不至于太无聊，但是也没有特别新奇的事情。后来，在一个下着雨的下午，陆婉清带我去了天竺寺。
　　雨淅沥沥地下着，雨中的翠竹围绕着天竺路，沁心安宁。
　　雨中的古刹，安静地呼吸着。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来过这里，但又不肯定。
　　遍山桤柏相间，草绿如菌。远看林木幽深，一片叠翠；近看寺露树梢，金光灼灼。想起了“翠峰高峙五云端，烟树苍茫路绝攀。雨后忽然开倦眼，天门两柱在人间”的诗句来。
　　她说，很久以前她来过这里，多年没再来，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进入古刹，她说她要见一下主持，让我在外面等她一会儿。
　　看着寺中的佛像，觉得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佛语中有三生之说，是否隔世就如隔着三生？
　　她回来的时候，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她似乎有些无奈。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有些感慨。
　　杭州有许多寺庙古刹，有许多山山石石，原想让她陪我看看那被称为“湖上第一峰”的飞来峰，但看她心情并不太好，天又下着雨，就没有再提，和她一起回到了舅妈那儿。
　　晚上，她到我的房间来，说有话说，但是坐在那里少说也有十五分钟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清，还是等你想好了再说吧！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如烟，我……”
　　“表姐怎么倒像是我妹妹了？”
　　“跟你说过不要叫我表姐的！”她有些不乐意。
　　“好好好，不叫你表姐。不过你是怎么了？今天去了天竺寺回来就怪怪的！”
　　“没什么！”一边说，她一边往我的床上钻。
　　“喂！那可是我的床啊！”
　　“这还是我家呢！来，乖，一起睡。”她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我，对我招招手叫我过去。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我躺在她身边，关了灯。
　　身后的她把手伸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
　　“清……”
　　“嘘~！睡吧！”
　　我感觉到她的温度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也就安心地在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中沉沉睡去。
　　看到一个熟悉的缥缈身影，一丝温柔闪过心间，让我流下了眼泪。
　　好像有人在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很温柔，满是不舍的抚摸让我的心中有些疼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沉睡了百年被唤醒一样，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我已经渴望了千百年。

　　“起床啦，懒猪！”
　　谁啊？大清早的，把我叫起来……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双“含情脉脉”得恐怖的眼睛……
　　“清！一早就来吓我啊？”不禁有些哆嗦。这种眼神还真不适合她。
　　“起床啦，我们回上海去！”
　　我算是有点清醒了！不过，为什么要回去？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起床起床，外公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
　　“不对呀，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怎么不知道？”
　　“嘻嘻，因为呀……我不告诉你！”说完，她竟然亲了一下我的脸！
　　我摸着被她亲的地方，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点心！”
　　然后她起身走出我的房间。
　　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好得可恶的过了头！
　　果然，等到我们两个早饭一吃完，我们就被外公的司机送回了上海。
　　看着坐在我旁边的陆婉清，还对她早上的那个突然袭击心有余悸。不是因为她的亲吻，而是觉得心情太好的她有点恐怖。至于哪里恐怖我也说不上来！
　　两个多小时就回到了上海外公的别墅。
　　回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给她开庆祝会的。她被一家知名的传媒公司录用了。
　　她很高兴，因为她的才能被赏识；可是我却有些难过，她被录用了，是不是说，她不用再去F大学了？
　　“如烟，听说你考到了婉清的那个学校！”外公看着我，微笑地说着。
　　“是的……”
　　“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嘛！”
　　“没有，我很高兴，能跟清……表姐念一个大学，我高兴还来不及！”
　　侧过脸，看了看陆婉清，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今天，我不仅仅是给婉清开这个庆祝会的！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宣布。婉清，来！”外公把她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喜滋滋地说，“你很小的时候，我给你订了一门亲，虽然说现在没有什么指腹为婚的了，但是我看关琦着孩子也不错，本来不想再提婚约的事情，现在看来，说说也无妨！呵呵……”
　　她把手从外公的手中抽了出来，脸色很差：“什么指腹为婚？外公！都21世纪了！我才不要！”
　　“婉清，关琦是好孩子，何况，人家一表人才，又是你们公司的老板……”
　　“你说什么？外公，不要跟我开玩笑！他是我的老板？”
　　“啊？我这么说了吗？呵呵……呵呵……”外公发觉说错话了就装傻。陆婉清一向最讨厌这类的事情。
　　“没错！”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琦儿！”外公好像看到救星一样呼叫着那个男子。其实有些时候，外公挺怕陆婉清，她身上老散发着一股让人看了就有屈服感的……威严，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就是那个关琦？”陆婉清很不屑地看了那个男子一眼。
　　说实话，那个叫关琦的长得还行，只是出现的场合不巧，时间不巧。
　　他倒没有在意陆婉清的不善，反而径直走到她面前，微笑着伸出右手想跟她握手：“我就是那个关琦，还请多多关照！”
　　“我辞职！”她连看都懒得看关琦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来到我面前，对我说：“如烟，我们回家。”
　　“嗯。”
　　我跟着她走出了外公的别墅。
　　临走时，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外公好像直冒汗，那个叫做关琦的，深深看着我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似乎是个角色！
　　“清，怎么那么生气啊？”虽然这么问，但是我心里还在偷笑。
　　多亏了外公，要不然她还不会辞职不干了呢！
　　“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臭男人！”
　　“你也该谈恋爱了！别人大学男朋友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哪像你，一个都没有！还大四生呢！”
　　“你希望我谈恋爱吗？”，一时间，我答不上来。
　　“如烟……你相信人有三生吗？”
　　“三生？我不知道……”
　　“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订下三生的约定……”她的眼里有许多忧愁。
　　“那么，那个人一定是……”
　　“可是她忘记了。”
　　看着她，我却说不出话。虽然就在我的面前，我却觉得她会飘走。
　　“是不是忘记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是她已经忘了我。看来我不该记住的……”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我说。但是我听不明白。看她这种心碎的样子，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摸了摸我的头，摇着头笑了笑：“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至少我找到她了！如烟，我们去吃馄饨吧！肚子饿了呢！”
　　“啊？哦……”我胡乱点着头，觉得今天的陆婉清有点奇怪，好像变了一个人。

　　放假，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陆婉清没有去她的公司，她说她不会和关琦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但是，她好几天都早出晚归，早晨醒过来，只看到桌上已经凉了的早餐，不见她的身影，而晚上，不超过凌晨十二点她是不会回来的。
　　我想知道她都去了哪里，可是看她回来以后疲倦的样子，我不忍心剥夺她能够睡觉的每一分钟。
　　不再有从前的嬉笑，总是相见，她也不看我一眼。
　　心里好像被许许多多针刺了一般疼。
　　那天，像往常，我等她回来。
　　超过1点，门被打开了，她从我身边走过，我闻到她身上很重的酒味。她从来不喝酒的呀！
　　我走过去，看着跌跌撞撞的她，想要伸手去扶，她却推开我。
　　“走开，不要管我！”
　　“清……你怎么了？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走开！……我还要喝酒！”
　　“清……”我拽住她的胳膊，她拼命想要甩开，没有把我甩掉，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我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走开！”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都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要这样子！我去给你倒杯水！”我从地上站起来。手臂被她拉住。
　　“如烟，不要走……”
　　“清……”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抱着我的手臂嘤嘤哭着。
　　我想要骂她不该喝那么多酒，但是看她这么脆弱的样子，我开不了口。
　　这不像平时的陆婉清。
　　我蹲下身子，抱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就像从前她安慰我时常做的那样：“不要哭了！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不！我不要醒过来，如烟，你总是那样看着我，好像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你总是自作主张，一次两次，总是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可是等到我全都明白的时候，你却忘记了！老天怎么喜欢开这样的玩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没有害我呀？我不是好好的吗……”
　　“如烟，这一次，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所有的话全被她的吻吞下了。
　　我应该厌恶这个吻，两个都是女子，可是我没有推开她，在浓重的酒精味下是我习惯了的香味。
　　我不讨厌这个吻……反而很喜欢……
　　天啊！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我推开她，她用灼热的视线盯着我。
　　我控制不了心里的悸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使平时她那么疼爱我，但是这是不应该发生的。我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站起身，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瘫软在门边，为什么我会有反应？
　　“如烟……”门后，传来她的声音。
　　“对不起，刚才我……”她停顿了很久，然后说，“随你怎么想，但是我不会后悔！我喜欢你，很久很久，在你认识我之前……”
　　之前？她见过我吗？什么时候？
　　“你早点睡，晚安……”然后是她关门的声音。
　　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
　　她竟然吻了我，还说她喜欢我，我还……错了，错了，不应该这样的！
　　她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这样的！
　　就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才勉强睡了一会儿，天刚亮我就起来了。
　　看到她在厨房做早餐。我踌躇着该不该过去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都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然后转身想回自己房间。
　　“如烟……你起来了？”
　　她叫住我，我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嗯。”
　　“早餐做好了，等下过来吃。”
　　她好像没事人一样说着。难道她都不记得晚上的事情吗？
　　“你酒醒了？”我转过身，向她那边看过去。
　　“醒了。”她低着头，收拾着厨房，“可是，我说的话我不收回。”
　　还……那么理直气壮？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转过头不去看她：“你是跟我开玩笑的！你说过你有一个和你有过三生约定的人！”
　　“那个人是你，只是你不记得了！”
　　“胡说！”
　　她无奈地笑笑。
　　“关琦呢？你们有婚约！”
　　“我没有承认过！我喜欢的是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
　　“是吗？”她挑了挑眉，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
　　“我……”
　　“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她不仅打断了我的辩解，还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我喜欢她吗？
　　想起过去两年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我真的很快乐，也很依赖她。我喜欢她美丽的睡脸，喜欢她逗我时的样子，喜欢她保护我时的样子，喜欢她带给我温暖的感觉，也喜欢她身上隐隐约约的香气。
　　只是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我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吗？
　　看着渐渐被阳光染的火亮的天空，我找不到答案。
　　妈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来世篇之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