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爱你(GL)2/6》长空漠

4、来世 之一

　　祈祷

　　死后，我跪在佛前祈祷。
　　佛说：你抛弃了自己的生命，为何还来祈祷？
　　我说：我也不知，许是参不透这人生吧
　　佛说：你参不透什么？
　　我说：为什么明知自己徒劳所为，还会沉迷想要继续呢？
　　佛说：你能看破红尘吗？
　　我说：不能
　　佛说：往往，人们说自己看破红尘，实际，只是看错红尘。你看不透，也好
　　我说：佛祖，我还会有来世吗？
　　佛说：你希望有来世吗？
　　我沉默了，她不在乎我，前世如此，今生如此，来世恐怕也是如此。那我还要来世做什么呢？可是我放不下她。
　　佛说：轻生的人是不能拥有选择的机会的。
　　我说：如果还有来世，让我忘记她吧。
　　佛祖叹了口气，他在我的额前轻轻一点，我便昏睡过去。
　　恍惚中，似乎听到佛祖说：给你来世，化你怨念。
　　其实谁都知道，自尽的人怨念最深。何况，我又是在我最怨的人面前死去的……
　　佛说：给她一点时间，也给你一点时间。你在三生石前许下愿，没有三世，是如不了愿的；有了三世，也未必能如愿。第三世的造化就看你们了。

　　想来也是，我似乎一直都在逼她，也在逼自己。
　　总是想着要得到结果，到头来，连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什么都不清楚。
　　我好像在人世间跌打滚爬了许久，却连最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吗？
　　我还有时间吗？
　　曾经与她的种种，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在那雕栏玉砌的翠竹阁，在那白梅飘香的将军府。
　　她的笑容，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远去。
　　我想伸出手，但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是我自己选择忘记的，还是忘了吧！

　　“给你来世，化你怨念”……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来世之一

　　——杭州
　　“如烟，不要乱跑了！”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我才不要听妈妈的话呢！我已经不小了，八岁了，是个大人了呀！嘿嘿！瞧这竹林多好玩？妈妈还不让我玩！明天就得回上海了，再不玩，什么时候才能来玩？
　　妈妈曾经好像似乎是一个有钱人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嫁给了我那个穷得没一点油水的爸爸，既然以前是有钱人，那应该有很多漂亮的衣服穿，有很大的房子住，说不定还有很多人侍候，说不定还有大汽车坐……唔……现在妈妈一点钱都没有，穿来穿去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如果妈妈好好打扮，一定比现在更加漂亮……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呢？我只看到过妈妈。
　　小时候有一个老爷爷来看我，他说是我的外公，但是妈妈对他不理不睬的。如果是我的外公，那么应该是我妈妈的爸爸！那妈妈怎么不理他？一定是个骗子，欺负我是小孩子！哼！我已经是大人了！
　　哇……这里好舒服啊！一点点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又被这竹林挡着，阴阴凉凉，好舒服！还有小溪。
　　我跑过去，把鞋子脱掉，把脚伸进溪水里。
　　咿~~~~~~~~有点凉，不过……还是很舒服。
　　什么声音？我分明听到后面有声音的呀！可是砖头过去看，竟然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我恋恋不舍地把脚从溪水里收回来，穿好鞋子，往刚刚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
　　我哪知道好奇心能够杀死一只猫啊？我就是好奇，慢慢走向那里……
　　明明……谁都没有呀，那刚刚是什么声音？小鸟吗？
　　抬头看看树梢上，半只鸟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有那么大一块石头啊？”看到身后山上连这一块很大的石头，我走了过去。
　　这个是“三……”
　　“三生石！笨蛋！”一个陌生的声音，讨人厌的声音！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我狠狠地瞪了回去：“你才是笨蛋呢！谁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三生石’啊！哼！”
　　那个家伙似乎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冷冷地说：“小毛孩子，说你笨蛋就是笨蛋！”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怎么就骂不出来什么难听的话啊？一定是平时家教太好了！
　　“我？我什么啊？”那个家伙还是很讨厌的斜眼看我。
　　“切……我家教好，不跟你吵架，不像你，是个没家教的家伙！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乘凉好好看石头！哼！”
　　说完，斜睨了一眼那家伙难看得脸色，我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人！
　　“你给我等着！敢说我没家教！……”那家伙后来说了什么，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但是想到那张刷一下变了颜色的脸就觉得好笑，反正是出了一口气！
　　回到林外的时候，妈妈已经在那里焦急地等了。
　　“你这丫头，以后再到寺里来，我就不带你出来了！总是到处乱跑，一点都不让妈妈省心！”
　　“妈妈最好了，如烟以后乖乖的，不要不带如烟出来玩噢！”我蹭在妈妈怀里撒娇着，嘿嘿，妈妈拿我这招最没辙了。
　　妈妈总说我是一个鬼灵精怪的孩子，我倒觉得，我是个聪明得不得了的人，不是孩子，是大人！我已经八岁了！
　　回上海的路上，开心地看着火车外的景色。
　　忽然想到那个讨厌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活该被我骂！
　　不过……他还是挺漂亮的……如果笑一下的话，一定很好看！
　　我就这样，痴痴地笑着，想着杭州的醋鱼，想着杭州的西湖，想着杭州的小桥流水竹榭亭台，回到了上海。

　　然而，似乎我的出生就是被不幸笼罩的一样。
　　妈妈说，我的那个穷得没有一滴油水的爸爸就是在我出生的那天在工地上被天上掉下来的木头给压死的。
　　然后我家就每况愈下，曾经那个老爷爷说要接我和妈妈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住，妈妈拒绝了，那个老爷爷送给我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之后就走了。
　　妈妈靠打许多份临时工维持我家的生计。
　　其实日子过得倒也不错，清苦是清苦了一点，但是有我和妈妈之间的爱，嘿嘿，天塌下来有我帮妈妈顶着！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趁着晚上晚自习的时间，出去打临时工。
　　十六岁算是雇用童工吗？我可是有身份证的！
　　但是大概是因为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结果一直找不到工作。在我万分无奈的时候，我落魄到一家酒吧，叫做Evil……
　　然后，我就走了进去，然后，我就糊里糊涂地当上了服务生……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我妈妈的。

　　好奇怪，为什么这家酒吧每个周六晚上的客人都是一对对的……女生女生？
　　“如烟！不要发呆了！三号桌的冰块快点送过去！”
　　“好的！”我硬着头皮，端着一铁罐的冰块向那个藏在角落的三号桌走过去。
　　“这是你们要的冰块。”
　　她们在干什么啊？两个女生怎么可以……可以……接吻啊？虽然两个人都那么漂亮。哎呀，一定是冷气不好，我怎么那么热呀……
　　我转身刚想走，突然被身后的一个客人叫住了。
　　“喂，你！等等！”
　　我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我真是白痴，真没用，有什么好抖的？
　　“小……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是笨蛋啊！”
　　“啊？”这个人！真讨厌，怎么胡乱骂别人是笨蛋！
　　“说你哪，没什么事情抖什么抖！我又不会吃了你！”随后听到一阵笑声，两个人的笑声！
　　气死我了！竟敢嘲笑本姑娘！
　　“谁抖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姑娘还忙着干活呢！”
　　那人饶有深意地看着我，我也鼓足了勇气盯着她。
　　虽然灯光很暗，又是角落，看不真切，可是她的眼睛，好漂亮，那么清澈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可是这种对视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就有过。
　　“呵呵，有意思……把你们老板找过来，我有事找他！”
　　她旁边的女伴似乎不满意她对我的凝视，在她身边撒娇地说：“婉清……”似乎是她的名字。看她们那样子，我有点手足无措，干什么呀，做戏也不要做给老娘看！恶不恶心啊？
　　“你是谁啊？竟然叫我们老板过来？”
　　“陆婉清。”
　　她微笑着看着我，陆婉清……
　　我转过身，朝老板办公室走去。

　　其实老板长得很帅，可是总是让我觉得少了什么男人该有的气魄。虽然对我们这些手下是非常有“气魄”的，可是只要看到过他接他头儿的电话时，那种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就想笑。
　　我到他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我大着胆子想走进去瞧瞧。
　　原来在偷懒呐！
　　老板躺在沙发上打着盹儿。
　　嘿嘿，这会儿不吓吓他，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随手找了一本杂志，卷成话筒状，放在老板耳朵旁边，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对着手制话筒喊：“老板！！！”
　　他果然被我喊得颤颠颠的。我赶紧把杂志藏起来，捂住嘴，不发出笑声。
　　“谁？”
　　“老板，有一位叫做陆婉清的小姐找你！”我装的无限温柔的对他说话。我这么柔声柔气的语调，至今为止还没有失过手。
　　他也被我的“温柔”唬得晃晃悠悠。
　　“谁啊……扰了老子的清梦……”突然，他好像被浇了一桶水，清醒了许多，“如烟，你说什么？陆婉清？她来了？”
　　“是啊！”
　　“哎呀，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啊……”
　　看他马上从沙发上翻身下来，在办公桌里拿出了一面镜子照着镜子梳梳头。然后拉拉衣服，走了出去。
　　临走时还甩下一句话：“以后早点叫我，否则麻烦大了！”
　　留下莫名其妙的我杵在原地。陆婉清是何许人也？
　　不过他刚才那些动作有够我好笑一阵子的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回到前台，做我的工作。

　　其实许多事情都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但也有许多事情总是让人觉得命运的不公平。妈妈这么疼爱我，我也这么疼爱妈妈，为什么……
　　那天，我工作完回到家里。
　　照平常，我比妈妈早半个小时下班。所以，在妈妈回来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梳洗准备好，装作乖乖呆在家里的样子。
　　但是，这天，我一到家里，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你是林如烟吗？”
　　“我是。”
　　“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到家啊！我们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我忽然有一种不安。
　　“怎，怎么了？”
　　“你妈妈除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动手术，我是医院的护士。你快来看看她吧！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伤得很重。”
　　我记下了医院，马上换了衣服出门去医院。
　　“妈妈，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啊！”
　　到了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早就已经暗了，问了护士，她们都摇摇头。
　　“你们为什么都摇头？我没有让你们摇头啊！我妈妈到底怎么了？谁来告诉我呀……”好难过，我只好一个人蹲在角落抱着自己流着眼泪。
　　“如烟，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抬起头，陆婉清？她的眼睛我忘不了。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滚！”
　　“如烟！”
　　“不要管我！我妈妈没有死！她还好好地等我回家……”
　　“如烟，不要这样……跟我去见外公吧！”
　　她扶起我，可我不停的用手锤打着她的肩膀，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妈妈没事，她们都是骗我的……
　　“你给我安静下来！”陆婉清对我吼着，“我让你见她！见了你就死心了！”
　　被她那么一吼，我怔住了，突然有种不想去看的感觉，觉得如果真跟她走了去看了什么，我会彻底崩溃。
　　但是她拼命拽着我向前走着。
　　她也是女孩子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门打开了，里面沉闷得没有一点点生气。
　　陆婉清指着床上的人，那里有人吗？只有凹凸不平的一块白色被单！
　　她说了什么，我听不见，我也不走，可是她竟然径直走过去，掀开了被单！
　　不要！
　　床上的人，好苍白……她不是妈妈，不是妈妈……
　　我昏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坐在莲花上的人。
　　他对我说：“给你来世，化你怨念”……

　　醒来的时候，身边站着许多人。
　　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爷爷，那个陆婉清，还有许多没有见过的人……
　　这是哪里？我的房间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漂亮宽敞呀！妈妈，妈妈呢？
　　那个老爷爷看着我，微笑着说：“如烟，我是你的外公！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一起住。”然后他指着身边的陆婉清，说：“她是你表姐，陆婉清，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表姐会帮你的！”
　　“妈妈，妈妈呢？”
　　我的喉咙有些干涩，但是我要我妈妈！这些人都好陌生，我不喜欢！
　　“你妈妈已经死了，昨晚我不是带你看过了吗？”陆婉清毫无感情的语言，让我全身打着冷颤。
　　“婉清……”老爷爷有些责备陆婉清。
　　“她早晚都要面对的。”
　　“我要一个人静一下。”
　　然后一个个从我身边走开了，只留下了陆婉清。
　　“你怎么还不走？”我看着她。
　　“我会走的。但是，我要你知道，你别想离开……”说完，她就出去了。
　　什么意思？不让我离开这里吗？
　　妈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妈妈……
　　也许是太累了，我又睡着了。

　　（来世篇之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