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四年》秦落

24、第二三章：江临

　　重暮之中，是深幽得看不到边际的玄黑墨色。
　　重明定定地凝视凭空浮现的男子，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次。”
　　玄武扬眉，缓缓启唇：“难道你打的不是这个主意？如今你力量四散就算寻到浑沌破天已成必然之势，又谈何阻止？况且你也看到了，腾蛇之力远在白矖之上，那毕竟是她的身体。”
　　重明咬牙：“你……”
　　“况且，你又不是不明白，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玄武扬眉看向夜空，嘿然而笑。
　　重明突然开口：“那你又是什么意思？玄武。”
　　“嗯？”
　　“提前将这些事情告知与我，还有之前的所作所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玄武金色的眸子眯起，他凝视着夜空，漫天黑幕，看不到尽头。
　　一直到重明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一声低叹，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倨傲：“与你何干？”
　　重明嘴角微勾：“是么。确实与我干系不大。”言罢，径自转身而去，边说，“再不回去，白矖恐怕就得找来了。”
　　玄武长眉一轩，却仍是站在原地，目视夜空，没有回话。
　　天狐侍立旁侧，乖顺的模样，仿佛一尊石雕，岿然不动，千万年如此。
　　沉默如死。

　　重明回到巴士上的时候梁清岚正靠在白矖肩上，白矖则半睁了双漆黑的凤眼，似笑非笑地望过来。重明耸肩道：“真可惜，让她跑了。”
　　“耽误了不少时辰，遇上什么了？”白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
　　重明重瞳里光芒一现而过：“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天狐的主人来了一趟，然后就走了。”
　　“玄武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本来安安稳稳小鸟依人地靠在白矖身上的梁清岚忽然坐直背，一双桃花眼却是显而易见的怒意：如果不是那个玄武，一切，本该和这三年来没有任何改变的。
　　而且，还有柳翔……
　　她抿唇。
　　白矖伸手抚了抚正在炸毛的梁小老虎的背：“你们没有战斗。”
　　重明点头：“嗯，他来找我拉关系。”
　　“拉什么关系？”梁清岚忽然搭腔。
　　白矖玄黑的眸瞳利芒掠过，声如玉坠冰湖，敲出道道龟裂的纹路：“玄武在想什么。”
　　重明摊了摊手：“不知道，只是与其说他忠于浑沌，倒不如说，他是在利用浑沌做些其他的打算。呵，想来也是，浑沌被关了这么多年倒是也越活越过去，只怕过不了多久，连智商都得退回到幼儿时期。”
　　梁清岚听到这话突然噗地一声笑起来，白矖看她一眼，温声道：“不论如何，先回去再说。”
　　“……”嘴角一抽，重明意识到对方的回去再说是什么意思：巴士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要说坐大巴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
　　想了想，前任天帝终于还是郁闷地缴械投降，张开双翼，主动承担了载人工具的职责。
　　重明御风而行的速度自然不可与一般的大巴同日而语。梁清岚只觉得风声猎猎，吹得脑后发丝狂舞，眩晕之下就已稳稳坠地。
　　他们停在C市中心的一幢高楼上。梁清岚张开嘴，正试图说些什么耳畔就骤然传来声尖叫。她的动作僵在半途，白矖和重明同时转头往天台的门看去。
　　一个少女，正手抓门把，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
　　梁清岚只觉脑海里一阵烫金大字闪过，她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真TNND，太倒霉了！
　　白矖眯眼，刚要开口那少女已经先一步道：“你们……你们……你们不是人吧！？”
　　语气里居然是有几分欣喜的。
　　白矖和重明互看一眼，重明说：“那又如何？”
　　“你们是神仙，还是妖怪？”
　　重明勾唇而笑：“你觉得呢？”
　　背后的羽翼尚且来不及收起，映衬着朝暾流光，竟像凭空在边缘处镶上了层淡金。浅浅的光晕扩散开，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这样薄薄的晨光里。
　　“……天使……”少女喃喃道。
　　重明挑眉，也不知哪根筋抽了调侃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乃一介小神重明是也。”
　　“……”旁边没打算开口的白矖瞥他一眼，猛然觉得那双重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是因为那个女孩？墨澜微动，她开始打量站在门口的少女。
　　很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力量的波动，不对……瞳孔略略放大两分，白矖看对方的眼神也跟着含了些许沉思：她的身上，居然有那家伙的味道。千万年前被废除法力贬入凡尘的那家伙，竟然，也在这个城市？
　　少女冲到重明身边，双手已经触上重明的衣袂：“神君，您……”
　　“嗯？”重明低下头，目光停留在那双尽是老茧的手指处，表情忽而变得疏冷。
　　寡淡仿如千万年前岿立于此的石塑雕像，全然不带半分人气。
　　少女恍似未觉，固执地拽着手里的衣角，似乎害怕稍稍松开一点面前人就会真的像那些传说里形容的一样踏风而去。
　　她不能放手！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上方的重瞳，溢出来的坚定：“我想求您一件事！请您治好我妹妹的眼睛，只要您答应了我这件事，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梁清岚眼底波光一动，往旁侧看去时却见重明与白矖互看一眼，半空中交接的视线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索。
　　她抿唇，笑着提议：“那我们去看看？”
　　少女的脸上顿时笑意绽开，眼角眉梢的喜色就像是被阳光普照的烂漫花朵，在散发芬芳的同时还带着生机勃勃的希冀与祈愿。
　　“那我现在就带神君们去？果然来这里是正确的！啊对了，我的名字是江临，江水的江，降临的临！”说着她就一脸雀跃地转身往前走，似乎看准了现在就算松开手这几位刚刚才见面的神君也不会离开自己，而是跟在自己身后，随自己去看家里的妹妹。
　　越想越觉得心中充满了喜悦，一步一蹦地往前走的少女忽略了刚才听到‘果然来这里是正确的’这句话时白矖和重明骤然沉默下来的瞳色。
　　一切都来得太过巧合，不论是从最开始记忆的恢复还是后来前往休与山解除封印，甚至于从休与山上离开后遇到的大巴事件，以及现在身边这位天台上偶遇的少女。
　　巧合得，就像从最开始就走入了一个一环扣一环的局，而到现在，除了站在局外旁观的以及这个局的制定者，他们深陷局中，难以动作。
　　只是，有些时候，白矖垂头看向身旁的梁清岚，忽然伸手握住对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让他们顺着路走，那么，他们就算从了对方的心意，又何妨？
　　江临吗？
　　眼前蹦蹦跳跳的少女连背影都带着一股子喜不自胜。
　　白矖闭眼复睁开：还是，降临？
　　穿过错综复杂的道路，走过人流汹涌的街道。
　　连在C市生活了十数年的梁清岚都不知道，原来在繁华的市中心，还隐藏着这样一个街区。老朽的建筑物低矮而紧密，周遭遍布着污水垃圾，狗吠与人吼声响成一处，还有几个衣衫破旧的孩童打闹着跑过，溅起满地泥浆。
　　梁清岚眼角不动，不是不同情，只是觉得，各人各命，她低下头，旁边的两位神祇，也都不约而同的一副淡定模样。仿佛他们走过的这个街区，与其他道路并无区别。
　　但显然这种淡定让本有些惴惴的江临心中安下几分。
　　她带着三人拐进一个狭小的巷子，继而就看到了巷子尽头的一幢小屋。
　　那屋子没有像其他房子一样用五颜六色的塑料做成挡蓬，只在屋前简单地搭了个衣架，再在衣架旁放了个小靠椅。从洞开的大门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状，一桌一椅迎面而置，然后就是一个小单人床和单人床旁边放着被褥的黑色沙发。
　　江临喊了一声：“小喻！”
　　“……”没有人应她。
　　江临不由得皱眉，旁边梁清岚说：“没关系，我们等等就好。”
　　说着率先往屋里走，边招呼还杵在原地的白矖和重明说：“你们也先进来吧。”
　　江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得腹诽：那个家伙，平时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心血来潮，在这种紧要关头跑去了哪里！
　　但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异常热情地冲进房间，边拿家里最好的塑料杯接了三杯水，放到小桌上，边赧然道：“房间有点小，神君们还请将就一下。”
　　梁清岚扑哧一声笑出声：“傻孩子，我和你一样，也是人！”
　　“……”白矖和重明不置可否。
　　“呃？”江临睁大眼，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人，为什么会和两个神在一起？
　　不过她觉得梁清岚就算是人也肯定是那类不可小看的，即将飞升的修道之人。于是便愈加恭敬，而这恭敬中居然还带出几分崇拜，只差没把艳羡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瞧她这份作态，梁清岚也意识到对方把她当成了什么，只继续笑道：“我不是什么修道之人，不过是个和你一样的普通人而已，如果要给这个人加个定义，那就是，普通的女人。”
　　言罢，眨眨眼，作出副促狭模样。
　　白矖忽然觉得梁清岚该是很喜欢面前这个少女的：很少见到清用这样的模样对待他人，仿佛对方和自己相处已久，是与自己极为熟悉的朋友一般。
　　正在思索间，梁清岚又一次开口：“说起来，江临你多大，还在上学？”
　　江临微怔，琥珀色的眼眸不禁掠过几许迷离：这样亲切的问话，是多久没有遇到过了？
　　她压下内心涌上来的酸涩，回答：“我……我没上学，已经工作了，嘿嘿。”
　　“……”梁清岚蹙眉，正待再说旁边站着的白矖和重明已经齐齐将目光往外投去。
　　此刻熙日遍洒，污水在阳光下呈现出斑斓的明光。坠落下来的金色黏在屋外人的T恤长裤上，跳动在屋外人的栗色短发间。她手里牵着只脏兮兮的小黄狗，面色微白，长相只算得上比平凡稍稍好上一点，周身却笼罩着股淡然清傲的气质，刹那便将那张平凡的面孔衬出几分独一无二的不凡。只可惜一双眼，却闭得死紧。
　　这是一个盲人。
　　屋内，在看到穿T恤的少女的下一刻，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叫的，却是不同的两个名字。
　　——“白泽/小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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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终于更了，咳咳咳，为什么我觉得我读的不是大学是高三，每天满课从早上到晚，狂汗
更新时间：2012年3月7日，17点50分。
肚子饿了……T^T送餐君还木有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