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一章：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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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矖在做梦。
梦境里是一望无际的山火以及山火中央白衣神祇狂肆无羁的笑声。
帝台静静地看着她，她却呆呆地望住自己的双手，方才的动作，确实并非自己所做，而是这个身体，就像是这个身体里的力量自主的行事。白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火蛇便席卷了整座休与山，于是层林浸染，仿似秋日红枫般绚烂。
然而火焰中央的帝台却笑声愈大，愈大的笑声同时充斥了凄凉与欢欣的味道。
玄紫双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白矖，仿佛透过面前直身而立的女子，看到了什么极遥远的影像。
白矖知道他看的是谁，嘴角轻轻勾起，手触上胸口：似乎这里面，真的还埋藏着什么属于往日的东西。
火蛇卷上帝台的白袍，没有意料中的焦臭味，白衣竟是随着火焰悄然逝去。
帝台的面容在火焰中逐渐变得透明。白矖抿唇，轻叹：站在那里的，早已不是帝台本尊，而只是一许残念一丝元神。蓦地，一股悲伤从四肢百骸涌上，白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滴泪水含带着火焰的气息已经从面颊上滑落。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触碰那滴眼泪，继而就看到对首帝台若隐若现的嘴角勾起的那抹释然笑纹——原来他的目的，竟是如此。
白矖缓缓阖上眼，双手一动，梁清岚就被轻巧抱在手中。她看向旁边的重明：“你知道了？”
重明垂首：“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
白矖看向天边一角：“这样也好。”
“呃？”
白矖转过头，好像刚才的那滴泪水落下的感觉还残留在脸上，一种湿重闷钝的疼痛在心底漫开。她淡淡道：“我说，这样也好。本来……”自己就不该留在这里，只是……看着手里的梁清岚，白矖低叹：“暂时不要告诉清。”
重明颔首：“我知道。”
“另外，这一切，我想你应该告诉我。”
重明说：“我明白。”
言罢，他径自开始：从回到天界知道浑沌苏醒，到明白始作俑者乃是帝台为一己私欲与浑沌所做的交易，甚至于，现今白矖身上的诡异现象以及自己的诸多猜测。半鸟的神祇一一诉诸于口。
由始至终，白矖的面色都维持着惯有的平淡。她目光停留在后方覆盖绵延的山火，喃喃道：“帝台，倒也算得偿夙愿了罢……”
重明抿唇，想说什么，却终是再次沉默。
等到梁清岚再度醒来，已经是当天的黄昏。
旁边两人诡异的静默。梁大小姐瞅瞅左望望右，觉着一觉醒来四体通畅，一事了结心情舒爽，喜悦漫上心头，她道：“一件终了，可喜可贺啊！”
“……”
依旧是诡异的静默，大巴的嘟嘟声响在耳畔，莫名觉得焦躁。
梁清岚眨巴眨巴眼睛：“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好容易小白今天醒过来，别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今天本小姐亲自下厨，保管吃得你们通体欢畅。”
白矖勾唇：“确实，好久没吃到清亲手下厨做的菜了，下次吃又不知会是何时。”
梁清岚扬眉：“你想吃随时都可以做给你。”
玻璃窗外夕日欲颓，天边织云似锦，边缘处横亘了一圈淡金。
白矖的脸却被背后的万丈光芒衬托得虚幻，似乎只消一个瞬间，就会随风散在空气中，湮灭无踪。凤目薄唇，分明是初见的模样，又像比之前多出了些什么。
梁清岚闭眼复睁开：“傻小白。”她拍了拍对方的头，很久没有做的亲昵动作，此刻显得几分陌生。
显而易见的，现今的白矖，早非当初的小白。
白矖却像从同居人的动作上领会了什么，嘴角弧度益发明显，于是映衬着身后熔金落日，宛如梦幻：“我要吃肉。”
梁清岚嘴角抽搐，总觉得刚才营造出来的唯美且怅然若失的气氛顷刻间被这句话搅得灰飞烟灭，她整个人呈现风干后的化石状态，半晌，才勉强维持着僵直的面部表情，边抬眼瞪了下另一侧一副要笑不笑模样的半鸟神祇，咬牙道：“回去过后，我们立刻吃肉！”
十个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一时竟引来车内其他人的窥视。
梁大小姐觉得自己老脸一红，饶是赛城墙的脸皮，也禁不住一车人的偷觑。
她压低声音：“看，看什么看，不知道几天不吃肉的肉食动物对肉食浓烈的思念之情么。”
白矖薄唇略掀，正待说什么却见旁边重明表情骤然凝肃，遂收起调笑意味道：“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重明说。
“嗯？”梁清岚也跟着转过头，正色道。
重明重瞳望向窗外：“我记得这条路，方才我们已经走过。”
“什么意思。”
重明抿唇：“恐怕事有蹊跷。”言罢，他左手虚空一抓，一根金色翎羽就落在手中。但见半鸟的神祇对着那翎羽轻轻吹出口气，一只金色风鸟已自玻璃窗振翮飞出。
梁清岚说：“是放出去侦查的？不过如果真是他们搞的，那这个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果然我们是走入了圈套里吗。”
重明摇头，目光停留在白矖身上，白矖顺势接过话匣子：“看样子，对方也知道了帝台的作为，并顺势利用了这个应该已经结束的局。”
梁清岚蹙眉：“帝台和他们不是同伴吗。”
白矖冷笑一声：“各取所需而已。”
梁清岚一呆，似乎没有从对方陡然变化的冷漠神情中反应过来，只觉得借着那张线条过于凌厉的五官，熟悉的面庞竟在刹那间显得无比陌生。
重明说：“看样子他们是不希望我们从这里出去了。”
白矖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外面筹备些什么。”
“不错。”重明看着窗外，重瞳内厉光忽闪。
白矖道：“看样子他们已经明白了我们的打算。”
“大概。”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觉得我穿越了完全听不懂？”梁清岚猛地插话。
白矖侧过头，重明率先开口：“我的力量还不完全。”
“呃？”
白矖接话：“清你听说过一个名为浑沌的凶兽吗。”
“浑沌？”梁清岚蹙眉，隐隐似乎觉得脑海深处像是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然而深挖下去又是一层捅不破的迷雾，模模糊糊，若隐若现。
白矖说：“浑沌乃是上古凶神，其力量之强甚至可与当时天帝分庭抗礼。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诞生，仿佛就像有光明就必然有阴影般，因此便称其为浑沌。当年天帝曾与浑沌有过一战，那一战中浑沌被封印，而天帝同样失去了自己泰半力量。”说到这里，她略微顿了一下，若有所指地看了重明一眼方继续道，“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天帝从此自天界绝迹，伴随着新的众神出现，上古神众也紧跟着从三界淡去身形。只是现今天界再度空无，而玄武苏醒，帝台形灭，都与一个人有关。”
“浑沌。”梁清岚道，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她表情一变，“难道……”
白矖点头：“是的。帝台以身为祭解除封印唤醒浑沌，而今破除封印的浑沌自然无人能及。只是之前时机尚未成熟，抑或是……二人之间有过什么契约。”
“什么意思，帝台又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牺牲唤醒一个根本与他毫无干系甚至说完全处于对立的凶神，他……”蓦地想起帝台谈及腾蛇时眼底的柔和情切，她只觉心底咯噔一下，嘴上道，“他是为了腾蛇？可是，腾蛇不是已经……？”
白矖说：“帝台确实是为了腾蛇。”提及腾蛇时她眼底极快地闪过缕悲哀，紧接着便重归平静，“清你应该知道，当年女娲补天最终因补天石不够，遂以身补之，而腾蛇，紧随而去。”
梁清岚讶然：“难道他，不，这不可能！”
白矖缓缓闭眼：“正是那个难道。帝台认为腾蛇的神识还残留在那个破口，因而需要借浑沌之力再度击破天宇，从而放出神识。”
梁清岚愕住：“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知道……”
“帝台是在赌。”一直缄口不言的重明倏然接话，“他在赌，他在赌心有所念的腾蛇的神识，没有那么简单就消散。”
梁清岚抿唇。她自然明白腾蛇心有所念的是什么。脑海里闪过那个穿着素衣姿态闲雅雌雄莫辨的神祇，猛然觉得有些悲哀。
悲哀什么？
或许是那种深藏于心的无奈，或许，是那种连自己也未察觉就已情根深种的怆然。
“……清？”白矖伸出手在她面前摆动一下，梁清岚回过神：“呃？”
白矖说：“怎么了。”
梁清岚摇头：“不，没什么，只是有点，嗯，有点伤感啦。”
有点伤感，那个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却一直扎根在心的情感。
有点伤感，那个掌管着休与山的小小天帝而已。
白矖说：“那便好。”
二人正说间，窗外已传来声凤唳。
重明道：“看样子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白矖和梁清岚同时点头，车上其他人睡得睡玩得玩，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一尘不变的景致。
白矖伸手将梁清岚护住，重明说：“走。”
话音刚落，一只手，猛地从中间插入。
古铜色的手臂，一人一兽一神顺着手臂往上。
只见挡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巴上的售票员。此刻他嘴角诡异的咧开，森白牙齿露出，梁清岚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便听他道：“几位客人，巴士还未到站，你们不能下车。”
白矖和重明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车上其他客人也跟着站起，一个个像是牵线木偶般睁大双眼睛木然望过来，边随着售票员一同将嘴咧开：
“你们不能下车。”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一章：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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