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刘彻赐美人给相如为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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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宁面色不变，淡声道：“到午时才算百日，陛下来早了。”
刘彻盯着她看了一瞬，扬眉道：“好，午时就午时，也不过还有一个时辰。朕就在这里等了，顺便看一下你住的这宅子。”
卓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她心里焦灼到微微疼痛，为司马相如的拼力挣扎，为她自己微薄的不肯屈从的意愿，然而在帝王的眼里，这一切却如同儿戏一般，那么的微不足道，云淡风轻。她甚至对刘彻生了一股恼怒，就因为他是帝王，就因为他是帝王！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刘彻一把扶住差点被绊倒的卓宁。不知何时，她与他走到了花园中，其余人等全都不见。卓宁甩开他的手。
刘彻也沉了脸，“你在恼朕？路有很多种，是他自己不自量力，朕不是没给他机会。”
“是，你是给了机会，又为何暗地里用卑鄙手段？我以为堂堂帝王，至少应该光明正大、愿赌服输，没想到你竟然派人抢去赋稿。你以为赋稿丢了，他就交不出来？你错了，《天子游猎赋》既出自他笔下，自在他胸中，他一定能按时奉旨献赋。”卓宁直直看着刘彻，道。
刘彻一把扯住卓宁的手腕，眸中锐光暴涨，咬牙道：“在你心中，朕竟是如此之人？卓宁，朕以为你至少应该懂得朕！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却没再说下去，将她甩开，转身疾步往回走。
“传旨，时辰一到，司马相如若献不出《天子游猎赋》，立刻问斩弃市！”刘彻经过候在远处的东方朔和窦贝身边时，冷声道。
东方朔面色一惊，转眼看向卓宁。窦贝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挑衅地看着卓宁。
卓宁紧紧咬住唇，怒目瞪着刘彻的背影。
书房外的庭院中，刘彻端坐，面沉如铁。卓宁与东方朔等人站在他身后，默然无声。
日光在春天的庭院中缓慢走过，卓宁觉得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仿佛寒冬与酷暑交相压迫，她根本不敢想假若时辰到了，司马相如献不出赋来该怎么办，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即被她掐灭。她安慰自己司马相如一定能写出《天子游猎赋》，他不会因此丧命，却又害怕历史会横生变故。她穿越而来，成了卓文君，却又不是卓文君，这样微小的差别，会不会引发不同的结局？就像一只弱小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谁知会不会引起千里之外的风暴？
假如因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司马相如的命运，假如他真的死去……一个冰冷的寒战从心底深处涌上，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突然又尝到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那是她曾经发誓再不去体验的痛苦。
一旁内侍用竹竿测着日影，过一刻报一次时辰。
“午时到！”终于，尖细的声音唱喝道。
卓宁攥着的手猛地一紧，纤细的指甲折断在掌心，一股锥心之痛漫延开来。
刘彻微微侧头，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紧抿的唇角略作停留，缓缓站起身来。
“传旨——”
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司马相如捧着几卷竹简，缓步而出。卓宁紧绷着的心蓦地一松，眼里竟然有些微的潮湿。他身上仍是昨天那件青衣，鬓边发丝微微凌乱，面色苍白疲倦，目光却静然湛然，牢牢对准卓宁看了一瞬，方才垂眉敛目，跪于地上，将竹简举过头顶，朗声道：“臣司马相如奉旨献《天子游猎赋》。”
刘彻看着他，目光复杂，慢慢坐回位子上，抬了抬手。
内侍急步上前，接过竹简。东方朔上前与内侍一起，各执竹简一边，缓缓展开，呈于御前。
刘彻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竹简，读了几句，渐渐定睛，兴味盎然起来。
“楚使子虚于齐，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畋罢，子虚过姹乌有先生，亡是公存焉。坐安，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
卓宁站在刘彻身后，低头看去，当日司马相如提笔的时候，她也看过一些，见这开头，一字不差，不由松了口气。这开头起得颇妙，用了设问，对比，一下子就吊起了人急于往下读的兴趣。难怪帝王看了，欲罢不能，目不转睛。
卓宁抬头看向司马相如，他也正定睛凝视着她。功名利禄、豪情万丈，在他星辰般闪耀的眸子里沉淀成一丝丝一缕缕的柔情，密密地将卓宁罩住。
卓宁一动不动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这一夜加半日的等待，她一直怔怔的，似乎没有心力去想什么，然而她明白，这颗心起了波澜，波澜之下是她一直不愿正视的情感，如今对上他专注的凝视，心底突有种通透了然，仿佛拨开了他眸中氤氲的水雾山岚，读懂了他的心。他是才华横溢，经天纬地，可他也不是薄情之人。他的心掩在温润的眸子后，你以为是水做的多情，其实却有山一般的坚韧。纷纷扰扰的世事，抵不过他眸底的那份执着与眷恋。
卓宁唇角微微扬起，在他的目光中，如沐在春阳里，安宁，温暖。
司马相如看着她，缓缓扬起一抹笑。
“好！妙！”刘彻突然抚掌喝彩，吟诵出声：“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
帝王被这篇大赋打动。相如在赋里假托了子虚、乌有、亡是公三人之口，先是大力夸赞齐国的东海之滨怎么雄壮，楚国的云梦之泽如何秀美，最后亡是公代表天子的声音，说你们的东海之滨、云梦之泽算什么，看看我天子的上林苑。相如不仅善于修饰铺排夸张，而且气势宏大，明为讲田猎，其实表达的是汉天子的文化笼罩诸侯，泽被四方，天下归一的大一统思想，恰恰说中了帝王心中从未与人言说的雄心壮志。
没想到一介文士竟然是天子的知音。刘彻读到后来，情不自禁站起来，凑近竹简，读到精彩处，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一卷读完，东方朔与内侍迅速换上另一卷，刘彻还忍不住催促：“快点，快点。”卓宁奉上香茗，刘彻看都不看，连连摆手。
读罢掩卷，刘彻半晌无言。司马相如仍旧跪在地上，只是看着卓宁，似乎对帝王的反应漠不关心。刘彻皱了皱眉，此人之赋甚合他心，赋中那纵横天地、驰骋宇宙的博大精深让他深为叹服，然他温雅之下的傲骨、危急之中的从容，让性情急躁如火的少年帝王有些不舒服，特别是他看着她的目光，看似淡然，其实柔情万千，此人又生得风姿俊秀、举止雍容，即使面对的是天子，也不失气度。若他真对一个女子深情如许，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会为他心动？
刘彻心下思量，脸色变幻莫测，刚还和皇帝一起欣赏大赋的东方朔不由有些奇怪，见帝王目光灼灼，在司马相如和卓宁身上转来转去，不由心下一突，连忙屈膝跪地，朗声道：“恭贺陛下得此绝赋。此赋彰显我大汉大好河山、富饶疆土，通六合贯天地，天子之威之德，泽备宇内，令四方来朝，天下归一，繁荣鼎盛，万岁万万岁。”
刘彻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东方朔，你是在拍朕的马屁，还是拍司马相如的马屁啊？”
东方朔嘻嘻一笑，道：“臣当然是拍长卿的马屁啦，陛下那不叫马屁，那是龙屁。”
刘彻朝东方朔踢了一脚，笑骂道：“一派胡言。司马相如给了你什么好处？”
“长卿哪有好处给臣啊，臣是见我大汉雄风在长卿笔下气势如虹，喷薄而出，着实敬服欢喜，才发肺腑之言的。”
“朕看你是被司马爱卿笔下的美人给迷住了吧？”刘彻说着，扫了眼卓宁，眸色一暗。“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妩媚纤弱……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他竟然在如此巨赋中不惜笔力，如此描摹绝代佳人，那妩媚纤弱，一颦一笑的样子，简直就是卓宁在他笔下活色生香，那其中的艳丽动人、热烈销魂，让他口干舌燥，又气怒难平。
司马相如在向他炫耀他拥有她，而他却只能在每一个深夜里辗转思念！
刘彻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喜怒都压下，道：“司马爱卿献《天子游猎赋》，朕心大悦，封司马相如为郎官，明日即到任。再赏黄金百两，绸缎百匹，赐美姬三人为妾，即日过府。”
因一篇赋而封官赐金，不能不说帝王之恩，然而赐美姬为妾，却是刘彻故意为之。人都说才子多风流，司马相如少年成名，风流韵事流传不绝，他一定为他选三个绝色佳人，就不信美人在侧，他的心还会一直在卓宁身上。只要他变心，以卓宁的性子，怎肯委屈自己？
刘彻不由扬唇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垂眉敛目，默不作声。内侍不由急了，催道：“司马大人快谢恩啊。”
司马相如抬头，眸中萦绕的柔情尽数敛去，又变作温雅却看不到底的两泓深湖。他看了帝王一瞬，缓缓伏下身子，道：“谢陛下隆恩。”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刘彻赐美人给相如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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