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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钗头凤(二) ...

  •   众人回忆,刚才似乎也只有冷血碰过鸳鸯配。
      “看诸位神色,胡某猜想是没有了。这孤酒只有八坛,是人称“洛针寒”的独孤针所制,是个为情所伤丧心病狂的女人。洛针寒二十有余便为情所弃,直至百年正寝。至死再无新欢。故名五十年不开封,因其若不足五十,则如普通酒水,若足五十,便是珍酒。又分年份分独、寒、清三种,清孤酒即是现在这坛,足五十年上的便是清孤酒;寒孤酒则是窖了八十年以上的孤酒;独孤酒就是洛针寒双十年华窖的第一坛酒,已逾百年矣!独孤酒是自然带毒的孤酒了。还有一处特别的是,独孤酒若是阳刚之人喝了不出三个时辰僵化而死,但若体质阴柔则无碍,还有养阴功效。寒、清孤酒没有毒效,当时若配上别的东西吃,也会有独孤酒的功效。鸳鸯配里有三种香料,分别是南星草、望日蕨和神仙草,它们混合在一起与清孤酒一起吃,就会引诱出清孤酒里的毒效——寒迫体阳的寒毒,这种寒毒会把体内阳气迫出体外,寒僵而死。”胡遥看着冷血,依旧笑着说出这段话。
      戚少商内心一惊。这几年来,顾惜朝果如自己所预料那般,手段是愈发歹毒隐晦了,这样杀人于无形中,即便有人活下来寻仇,料想也不知道竟有这样隐晦的手段,再算是知道了,六扇门也不能对他有任何没有证据的抓捕,徙倚公子反倒有公理,若料暗杀,又有谁比得过顾惜朝?这样算,与顾惜朝重逢没几日,自己便在其手上死了三回,连无情也不由得哑口的毒发,一个小小走倌又怎么可能清楚??这个胡遥决不是凡人。戚少商想到此,下意识的握紧了剑。
      “再看那中毒的公子没用。现在他必是体表炽热,却内感极寒,那是他体内的寒毒正在逼他的阳热出体外。再说他必定还吃了三宝鸭吧!不然寒毒怎会散的这样快?三宝鸭里散血草是促进寒毒溶血的。”胡遥不紧不慢的说着。“这世上唯一的解药,就是长白峰顶的寒白果。”
      无情一听,握紧了轮椅上的扶手。“寒白果是长白山峰顶的奇果,长白峰顶极寒的环境下,长的一棵白果树。三年一花、五年一果。罕境下甚至是不花不果。寒白果之寒,遥隔八丈外,便能使人不寒而栗。凡人而食,一刻寒死;若为不腐之尸所含,可保其遗蜕百年不化;如是冷血一般的寒毒者所食,寒白果能抑制阳气外溢,使之调和体内寒毒,阳气不泄,有以毒攻毒之效。”无情一一述来。
      “我去寻!”追命大呼
      “但其树至今已有三十二年无花,更别谈得上果。”无情重重地说出一句话,又把追命的希望打碎。
      “难道就这样看着冷血僵化死去吗?”追命显得十分激动。
      “你刚刚说你有解药?”戚少商奇怪的询问胡遥,刚才听胡遥的话仿佛他身上带着解药。顾惜朝这样出其不意的暗谋,这位胡公子又怎会身上带着解药。
      “不知道算不算?”胡遥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茶,端了起来,但没有喝。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
      “还有一法,九尾妖狐,如果能请到九尾妖狐来,冷血便有救。居于昆仑山顶昆仑神宫地九尾妖狐。此人为了练就神功,居于极寒之境,通体冰寒。体内寒气极盛。只要九尾妖狐以双修之法救冷血,便可除尽寒毒,是吧?”无情眼神凌厉地注视着端着杯子的胡遥。“胡遥胡遥,狐妖狐妖,九尾妖狐。”
      胡遥脸上云淡风轻的挂着笑意,“无情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没错,我喜欢热的东西,看到他们慢慢在我手上变冷的时候,我总是很伤心。”说完,又把手中端的杯子放回桌子上,而里面的热茶已经是寒冰一块。
      “那你赶快救我师兄!”追命惊讶之余,但也找到了就冷血的办法。
      胡遥没有回答追命的话,依然淡笑地看着他。
      “在下知道,良宵一刻,千金一掷。不知胡公子认为冷血这条命值多少钱呢?”无情鲜有客气商量的语气。
      “怎么样也值无情公子头顶的含龙珠吧!”胡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含龙珠是皇帝御赐的宝珠,集天下龙气养成,是天下太阳之极。同时象征着,这位运筹帷幄中,算尽天下事的公子有天下唯一直视君王的权利。
      追命深知含龙珠的重要,朝胡遥吼道:“你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胡遥冷眼一凌,“我胡遥本非朝廷中人,亦非江湖所属,无官职谦卑的管制,更不讲究江湖道义。除非你觉得你师兄一条人命不抵一颗珠子。”
      追命无言以对。
      无情一声短喝:“好,值!”无情回头看看已经四肢冰僵的冷血,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松开而缓缓抬起,动手去卸头上的珠冠。铁手看无情的动作,连忙上前。
      无情抬手制止住了铁手,扯开了颔下的缎带,捧在双手中。胡遥的哥儿日皿接过了珠冠,回到胡遥身旁。
      “尔等大可放心吃罢,撤了鸳鸯配,便可无恙。说起来,那清孤酒是坛千年一绝的美酒啊!连窖这酒的人也是个顶真的妙人。喝完了再想喝的,尽管去寻徙倚公子吧。”胡遥诡异的一笑,亲自走到冷血声旁,把冷血搀了起来。而稍觉得安适的冷血,紧紧的贴在了胡遥肩上。
      戚少商皱眉,这很明显是叫无情去找顾惜朝寻仇。
      胡遥带着冷血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我们便去寻徙倚公子吧!”无情的语气寒冷凌厉。
      “这徙倚公子本也是一片好意,他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罢!”戚少商知道无情的厉害,他不想无情伤害顾惜朝。
      “依胡公子说的,我是再去讨些美酒!”无情这番话奇奇怪怪的刺着戚少商。说罢,灵活的转着轮椅,直奔劫园去。戚少商拗不过无情的,只好也跟上。
      过了劫廊,无情一行人在劫园门前被莺歌燕语拦下了。
      “戚少侠。”莺歌只向戚少商行了礼。
      燕语说:“各位公子,劫园是花娘的居所,是不待见客人。戚少侠是花娘的一位朋友,,所以除了戚少侠,其余的公子还是请回吧!”
      无情看戚少商毫无说情的意思,心里明白了一点。“若是在下非进不可呢?”
      莺歌燕语齐道:“公子请回吧!您即便是硬闯,耐你也闯不得。”
      “哦?姑娘如此肯定?”无情握住了手柄,追命、铁手也是一副备战的状态。
      戚少商踌躇紧张起来,他怎能看着两个姑娘送死?但他更不想顾惜朝送死。而这头正准备说话,那头追命已经施展轻功而上。
      莺歌燕语看此情形,双双说道:“那就请公子恕我姐妹无礼了。”说时迟那时快,莺歌燕语同时往头上一诌,甩手而出凌蝶之翅。铁手情急之下拉开无情的轮椅闪避。幸在追命反应迅速,用轻功避过了一节。
      而被莺歌燕语刚刚使出的两片小小的金翅,深深嵌进了无比坚硬的石木柱内,被割开了大半。
      坚硬如磐石的石木尚且如此,何况堂堂血肉之躯?
      忽然,广陵十二散曲之哀陵曲奏起。悲重的音韵响彻天际。莺歌燕语一听,对视一眼,伸掌一收,金翅收回掌中。态度立马收敛不少:“失礼了。”莺歌燕语双双陈身。“各位公子,徙倚公子有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无情看此情景更加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不需铁手的推扶,自己转动轮椅直入劫园。
      “只好劳烦戚少侠带领吾等闻香寻酒了。”无情的意思是让戚少商带路寻香了。
      戚少商便只好带着无情一行人,来到梦劫堂的桃林之外。“当!”一声重弦之鸣。惊起飞华帘花。警示众人勿再前行。
      “久闻徙倚公子琴艺超脱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是欲界之仙音!在下无情,京师而来,初来扬州,偶遇旧友,相聚销金。早听闻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仙人,一路道传,想必亦是个念想极巧的人罢!”无情虽然说的都是赞美之词,但冰冷凌清的语气里尽是一片弦外之音。“不知在下或在下的师弟与公子有什么过节?公子送在下的那坛黄泉清孤酒实在美。徙倚公子要杀在下的办法,用得真是绝。”
      又是一弹重弦。桃林里扬起了哀转的《问情曲》,曲虽哀转,但弹奏的的力度,却是每个音符皆掷地有声。明显这是一声怒斥,斥无情不得冤枉他人,问自己有什么理由杀无情一行。又止,复奏《劫后重生》,而本应悲凉伤感的战后残音,却让徙倚公子弹出了一种轻佻戏弄的味道。在说若真是我有心杀人,你又怎会‘劫后重生’?又紧接着一曲《三娘伸冤》,明说我冤了,你活着,说我毒死你了?岂有此理。你冤枉我罢!
      “那清孤酒是公子赠的,今日在下的留活也只是侥幸所致,公子比我清楚,昔往想在下一般公子想杀的人,又有谁逃过了?”无情的对答让众人听得不解其意。无情说罢还饶有深意的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惊奏!好一曲《借刀杀人》,响的真真切切,说道还不定是你借刀杀人,妄想诬赖我,你倒是厉害,你也说我与你毫不相识,恰好借我这把无名刀杀有心人。
      “公子未免太过于牵强了,酒出于公子之手,又怎能说无情杀人呢?”无情的语气中已有些许愠怒。
      而追命这头早已按耐不住,虽然不明白徙倚公子的琴意,但也从无情的语意中听出,这徙倚公子抵赖杀人未遂之实之余,还反咬一口,随即怒满心头。脚下立马“蹭蹭”连声施展轻功欲往林里去。
      戚少商赶不及阻止追命,大喝一声:“不要”
      林里的琴音夹带着惊讶,一声弦断之声,听得出断的是最重最厚的弦。
      追命也没有顺利,像只断翅的鸟在半空坠落,口吐鲜血。
      无情眉头一紧,铁手飞步上前接住追命下坠的身躯。“徙倚公子,既然你我素不相识,竟连伤我两师弟,又如何作罢?”无情第一次有这样的火气,平时的无情素来平静如水,从未在人前失态,而现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徙倚公子不费吹灰之力又引起了他情绪的波动,失珠伤人,犹如烈石,激起了他的千层浪。
      戚少商听无情的语气语意,惟恐他因顾惜朝连伤冷血追命而想硬闯桃林,正看无情转着轮椅的双轮欲行。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轮椅上的把手,使出内力止住其前进之势。眼神示意身后燕语备战。
      “勿行!虽说徙倚公子连伤冷血追命,但尔等出师无名,既无徙倚伤人之证,又无徙倚欲杀人之理。若不敌,便又伤一人,委实不抵;若胜,亦无道理可言,只落得为江湖人所不齿,无名出师,官府就此于江湖无威,而又如何公理于人前?”戚少商压低声音暗道,“徙倚公子还就等着你进去,虽我不知为何他要伤人,但你还正中他下怀。
      无情听了戚少商的话,抬起头,一点冷笑抹上嘴角,似乎赞许似的若有若无的点点头,“对。”
      轮椅一转向,到了追命面前,连点几处止血闭气的穴道。又往桃林里一眺,冷笑道:“戚少商,你好自为知。”而当即便走了。
      戚少商略略一回忆无情刚刚的几个表现,想,莫非无情已经知道了徙倚公子的真实身份?但也不明白无情明知无功而返,却为何仍要会见徙倚?
      边走边想,戚少商霎时间有了些许思绪,却又很快没了考证。脚步加快,身影很快没入桃林,不久便发现茶亭上,伏在黑琴之上的顾惜朝。戚少商忙跑过去,扶起顾惜朝,把脉一观,内息紊乱,元气大伤,横冲直撞,还可以感觉到顾惜朝频频试图运功闭气。戚少商以掌相助,点闭气门,护住心脉,输以浑厚温和之内力,调停内息。一刻后,顾惜朝死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些许淡色,也稍恢复了神智。
      戚少商松了口气,刚才若真是无情入林,那昏迷中的顾惜朝此刻便是刀下俎,任人鱼肉。顾惜朝的白袍上泼了几点落枝红梅,顺其看上去,黑木琴上垂下了两根断弦,手指上还滔滔留着血为落衣红梅添色。不知是伤口到底是多深,一直血流不止,琴上也淌着血,血流在琴上,琴面上雕刻的缝隙相互交通,红了一片,在黑木红血的相衬下,宛如一幅诡异的线画。
      戚少商不禁叹道:“倒也和逆水寒相配,更加衬你顾惜朝啊!一样的嗜血,顾惜朝啊顾惜朝,连琴这样的雅物也让你糟蹋了。”不知道是不是,似乎听见了顾惜朝一声无奈的轻笑。
      戚少商搀起顾惜朝,将其另一只手搭在肩上。“没受什么太大的内伤,先回屋子里,看看伤口怎么样了。把手包一包。”
      顾惜朝持着稍稍恢复,强作坚忍轻道:“不了,我自己……”话没有说完,抬眼看看戚少商,又不做声了。
      戚少商搀着顾惜朝,推开了门,一脚刚踏上了屋内一块青石砖。“嗖!”“小心!”顾惜朝的惊声和竹箭的射发一同刺破堂内的幽静。
      戚少商一个白鸽打转闪身出屋,竹箭的势头擦着戚少商的发辫尾稍而过,而这只竹箭才是个开始,接下来入堂的前厅内从上至下、由左到右,都射出密密麻麻的竹箭,厅内青黑色一片,下着一场狂烈而密集的箭雨,不到一刻,又止。
      “巽四、离九、坤二,震三、宫五、兑七,艮八、坎一、乾六。”顾惜朝道。
      戚少商即时会意,只好背负起顾惜朝,便从左起直行四步,停;斜走九步,停;直退两步,停;复直行三步,停;右横走五步,停;左斜直走七步,停;右斜直走八步,停;左横走一步,停,直走六步,止。(一步即一砖)
      此时已走出青石前厅,手旁正是一尊青石如来像的迎门灯台,戚少商空出一只手来,取出如来像眼眶中的活动眼珠,放在如来手捧的蜡台上,再把佛台转向后面。如来无眼,转身不见,直通堂内,只好应了顾惜朝“玉面修罗“的称号,这样背负如来,正好说明了来找玉面修罗的人,皆是如来都无法搭救的不归人,接下来的路也是不归路。也正是终负如来不负卿。
      因为解除了机关,所以接下来的路都可以放心走。顾惜朝想从戚少商背上下来,可是又见戚少商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就没说。绕过了屏风,穿过宴客小厅,走过了种植花草的中庭,进了宴客正厅,又入圆形游廊,越过东西各三间耳房,方入主卧正房。戚少商很熟悉这里,不过正因如此,心里又埋怨起来,这顾惜朝竟把他好好的梦劫堂改成这险象环生的阎罗府。
      一推开门,屋内就飘来一阵寒香,咋一闻见,应是墨香,把顾惜朝搀扶着坐在床上,环顾一周,都无太大改变,径直走到床旁的一个大黑木箱前,打开,拿出了几样物瓶。
      顾惜朝稍稍有了血气,说:“你倒是很熟悉这,驾轻就熟的很。”听起来倒是很不忿的样子。
      “我以前住过一段时间。”戚少商轻轻抬起他流血不止的手,查看伤势。“割得好深。”戚少商小声的惋惜了一声,“在往下割一厘你这三根长指就该与小指齐平。”语气里带着责备,“即便是运功奏琴,也无需如此用力罢!”只好又拿来缝合针线、御用金创药。
      顾惜朝用手势制止住戚少商的动作,又指指黑木箱。戚少商,只好又在箱内寻,便是寻到了了一个宝蓝天鹅绒香盒,戚少商将盒子举了起来,问是不是?顾惜朝示意。
      戚少商拿着盒子蹲在顾惜朝面前,盒子一开,寒气扑面,令人不禁一颤。细一看,盒盖上是三根按粗细排列的冰针,盒子里则是一卷冰线,像扬州这般的温暖,冰针冰线仍不融化,冰本极其罕见,又是这样的不融的寒冰,定是千年寒冰针和天极冰蚕线。不容多想,戚少商正欲用纱布绑住腕口止血,撸开顾惜朝宽大的衣袖一看,顾惜朝早就绑死了,而手腕上那条鲜血浸染的布条正是戚少商的发带!而白线秀的少商二字早已让血染的鲜红刺目。(冰在古代因为制造条件的限制,所以极其珍贵)
      戚少商虽然略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针线来缝合伤口,虽然这寒冰针线对对麻痹痛感有奇效,但戚少商还是不放心,调了些麻沸散,让顾惜朝和着烈酒服下。久经战场的戚少商处理伤口自然不在话下,手法熟练的缝合起来。
      “我的手艺,绝对不留痕迹,要真是留了疤,还真可惜。”戚少商自顾自地说道。
      “有什么好可惜的?疤痕我顾惜朝多得是,倒也不自在多几个。”听听那顾惜朝不自怜的口气。
      戚少商皱皱眉,又说:“你的手好看,比一般人好看,还要弹琴。”顿了顿,恶意笑道:“手感质感也很好,摸着很舒服。”
      顾惜朝下意识想缩手,动了一下,让戚少商拽紧了“别动!缝线呢!”顾惜朝便不动了。
      戚少商又说:“你何必那么执着要杀无情他们?”
      顾惜朝不答话。过了一会,问了句没相关的话,“铁手莫不是辞了捕头的职称?”
      戚少商略一想,“又回来了,追命足足追了三个月,死乞白赖的求回来的,无情不好表露挽留就任铁手走,冷血都听无情的,也不会说话。只有追命真性情,想到什么是什么,念想从来不拐弯,很少想着杀人。有道说面由心生,你说追命张着张和谁谁谁那么像的脸,为什么那待人态度就分别那么大?即便杀人,也从不是那么执着的,你说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呢?”戚少商不经意的语气,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顾惜朝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升起怒。不好动身,只好厉声道:“好,戚少商,你我分别几年,绕是我顾惜朝惊世绝才机关算尽,也算不得你的变化,你倒是比以往厉害许多,是个棘手的烈货呢!”(烈货:意指不好对付的坏东西)
      戚少商一听这话,颇受伤的说:“呦呦呦!瞧你说的,行行行,你不用说,我知道为什么。”
      顾惜朝整个人绷起来了,语气紧促的问:“你知道什么?”他知道戚少商表面看起来江湖义气,热血豪情,实际上极有谋略,否则,也不会成为“九现神龙”。
      而戚少商这头早已缝好了线,抬头神秘一笑,不言语了,又找了药,用棉团沾着药水,细细的在手指头上抹。
      顾惜朝以为他已经什么都全知道了,语气里尽失了嘲讽的口吻,低落的道:“戚少商你会陪着我么?真到那时。”
      戚少商依旧不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定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道:“顾惜朝,从头到尾,我,也只有我,陪着你吧?”
      顾惜朝苦笑,也不说话。终于,要散席了吗?
      仔细的上完了药,戚少商又用熏过药的白纱条给顾惜朝裹好了,酒炉上还有一小撮火苗搵着半壶梨花香,戚少商自己度了一口酒的冷热,方才斟了一杯,教顾惜朝和着固血凝气丸吃下去。
      “我要休息了,戚少侠请回。”顾惜朝侧躺在床,背对戚少商。
      “好,你休息吧!”戚少商嗓子哑哑的,但很好听,轻手蹑脚的走到香炉架上,揭开炉盖,里面只有一团燃尽的粘稠的炉灰。拉开旁边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各种熏香片,戚少商燃了块安神的佛手柑香片,才慢慢盖住那股墨香。一阵寒风凌咧而过,书案上的几张文案落地,戚少商怕害了顾惜朝得病,又把迎风的窗口关严实了。才拾起吹落地的文纸,纸上全是梵文佛经,还有几张是顾惜朝没默完的。戚少商就把他们收拾齐整了,才开门离去。
      而顾惜朝只听见他的的一声叹息,便轻道:“对不起,顾惜朝,我只能,陪你到这里。”
      又话戚少商刚回了情劫堂,进了宴客小厅里,正看见那个曾撞跌过的小倌。
      “哟?你怎么在这里?”戚少商刚一进厅,那小倌也起了身。
      “戚大人,”那小倌行了个礼,“小的是来交互衣裳的。”(交互衣裳:指将洗好的衣服送来,带走脏衣服。)“不请自来,妨碍了大人。”小倌低着脑袋,瘦削羸弱的身量,就只一双眼睛出落的灵巧,唯诺的转动着。
      戚少商轻轻摇摇头,“你先把头抬起来。”小倌先是抬眼看了看,才颤颤的抬起头,但那小小的身板还是不高,“这样说话才舒服,难道你低着头就舒服?你一个小哥儿,出落的也俊灵得很,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么漂亮。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戚某为‘大人’,我没有什么官阶。你直接叫我戚少商也行。那你叫什么姓名?可有字?”
      小倌高兴的回答:“我……我叫望雨,无姓,亦无字可表。”可说到最后,语气又低下去。
      “望雨……”戚少商呢喃着名字,随即笑笑,“那以后我便称你望雨可好?”望雨呆似地点点头,“好好好……”
      戚少商随后刚想伸手接那衣服,正发现自己满手是血,衣摆上也有不小一片的血迹,因为是件暗花,不是太明显,但戚少商自己闻见浓重的血腥味。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如你帮我把衣服送到我卧房里,反正我没所谓。”
      望雨笑着答应道:“好!”
      望雨跟着戚少商到了卧房里,把衣服都叠齐整了放在衣橱里。戚少商现在住的情劫堂的布局与梦劫堂大同小异,,颇为繁复,所以堂里的浴房离卧房也远。戚少商只想尽快沐浴,摆脱这身血污,正好趁望雨来交互衣服,把这血衣也尽快送洗,不必麻烦望雨再走一趟。
      戚少商有队拿着脏衣正欲离去的望雨说道:“你把手里的衣服放一放。我这一身马上要换,就一同送洗罢!不如你先随我道浴房走一趟,我马上换下了,就给你。就不必往后还碍你走一回。”
      望雨听了这话,应了声“嗳!”立马放下了手里的衣服,他还是巴不得的,便笑道:“若是换了别人,倒也是妨碍;望雨若是为了戚大哥再走一趟,反倒是不妨,望雨也便是乐意得很。”万余还是不敢直呼其名,反倒是叫了一个更亲昵的名头。
      戚少商咧着嘴笑:“这也成,就这么叫吧!瞧你说的这些,随我来吧!”
      望雨跟着戚少商到了浴房去,望雨忙去浴房后面的焱室煮暖浴池里的水。浴池用的就是皇宫的地龙热制,很快浴池里面就是白烟袅袅,望雨烧旺了柴火,又回了浴池的更衣房,又称“蝶室”。戚少商已经除去了鞋袜,解了发系,正准备除去外罩。望雨忙上了前,站在戚少商后面要帮他解腰带。“您抬抬手。”望雨听起来水一般轻灵的未尽的童声,可能因为蒸汽弥漫的原因,听起来更加软软的、黏黏的,很是诱惑。戚少商本欲拒绝,但听的如此情景,又有谁会拒绝?还是抬起了手。戚少商没有拒绝,就这样让冰凉的手为他除衣直到裘裤也落了地。望雨没少见过男人的身体,但若是这样强壮而均匀可观的倒也是少见。
      戚少商语声干涩,但在这种情景下却更显得性感。“谢谢。”转身越过了屏风,水声漱漱,进了浴池。浴房中的浴池有耳房的面积之大,烟雾缭绕的看不清,但不稍一刻,只听一人入房,定睛一看,望雨进来了,而他脱了原本罩在外面淡青色的外袍,只着里面薄纱制的裘衣。
      “戚大哥,我刚刚要拿您的衣服出去,正好想起你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所以我又折回去,帮您送来了。”望雨软声说道。
      “哦!那真是谢谢你。”戚少商也轻细起来。
      望雨把衣服搭在屏风上,绕到戚少商身后,又有一阵细水斟流的声响。望雨捧着那汉白玉制的酒壶和景德镇制的青花瓷嵌翡翠的杯子送到戚少商面前。“温好了的飞沙卸甲,埋了八年,用的是山西老陶坛酿的,出味得很!”
      戚少商捧了杯子,尽情而饮。赞道:“好纯的烈酒!”又饮了几大杯。“好好好!只可惜用这样的小杯子不痛快!”于是,把那金贵的杯子往白烟朦胧的池子里一掷,直接拿起了白玉壶往嘴里倒,又刚把酒壶拿开,望雨的唇便对上来,肆意贪图戚少商口中那摄人的酒香。颠倒容华、勾摄香魂,颠鸾倒凤之际,望雨顺势落了水,两人又在水中缠绵起来,水花漫溅,薄纱的衣服也透明而贴身,是更深的诱惑。戚少商一把抓过酒壶,分开与望雨的纠缠,又继续喝酒,望雨也争着张开嘴,伸出红舌去争那美酒。酒又收回手中,戚少商大笑着,狂妄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啊!这美酒佳人,莫不是神仙方过的快活日子?把酒笑看皇图业,只求梦醉阑珊夜。哈哈哈哈……”笑着却顺着浴阶上了岸,被松开怀抱的望雨方如梦初醒,一脸迷茫与不解跟上了岸,扯来纺金玉巾拭干身体,便在身上套衣服。
      “戚大哥!”望雨情欲未退,轻喘着说:“为什么。”
      “望雨,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戚少商罩上外袍,未系腰带,空出手来,抚上望雨湿润的脸,“而我当他是好弟弟,你很好。再且戚大哥心里面有很爱很爱的人,我没有办法去分一点精神爱别人。”
      望雨瞪着失神的大眼,呆呆的点点头,又问:“定是个极美貌的姑娘。”有点失落。
      戚少商又笑了:“若是那人听见你这样说,定又不知道要作多大的脾气。”望雨看见他笑,也腼腆的笑。沾着湿漉漉的衣服,来帮戚少商系腰带。
      “你竟然给我选了身盈白的衣服。”戚少商低头看着。
      “戚大哥,这身银月白隽金窄袖前短摆可是扬州最好艺匠的做工,就只一件。再衬上玄金黑千层靴。那乍一看就是个将军的气度。”望雨赞叹的语气称道。
      “呵~你还熏了香?”戚少商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又不似姑娘们花粉香的味道。
      “嗯,熏得是皇宫贡品点龙麝香,可精神壮气,养肾补阳。”望雨理好了衣角。“好一段气派!”
      戚少商这面我们暂且一放,就此我们话分两头,且话这头顾惜朝已醒,焚香炉里的香片燃尽,恰逢燕语推门而入,燕语一看顾惜朝从床中坐了起来,便觉失礼,刚想退回去,又被顾惜朝喊住。
      “有什么事?”顾惜朝问。
      “禀葛王殿下,刚才戚少侠离去前嘱咐奴婢定时在香片燃尽时,更换香片并注意风向开关窗户。”燕语保持着金制礼仪的大礼回应道。
      顾惜朝心中一动,随即恢复平和,“往后仍然称我‘徙倚公子’,不必称葛王,不必行礼。平身罢!”
      燕语应声而起,“恕奴婢难以从命,奴婢自会注意言行,但礼制不可违。”
      顾惜朝不说什么了,起身站起,说:“我的手受了点轻伤,你去告诉花娘,徙倚公子怕是要耽搁几天功夫了,我暂且休息几日。”
      “是。”燕语做了退礼。
      “等等!”顾惜朝想起了什么。
      燕语立于原地,等候命令。顾惜朝又道:“更衣。”
      燕语随后伺候顾惜朝,换上一套月白墨竹花样的宽袖便袍,重新梳了头,插上了月牙桃木簪。梳洗完毕,才说:“去佛堂。”
      去到了□□里的一间小佛堂的牌位前,燕语本以为也要相助,却被顾惜朝制止,只见他强忍疼痛,在“爱妻傅晚晴灵位”的香炉前端正的上了三炷香。叫燕语在他的书案上拿来三卷他默好的梵文佛经,焚烧给晚晴。
      做完了一切,顾惜朝吩咐燕语出去了。
      “晚晴,戚少商找到我了!她终于找到我了。”顾惜朝有着自嘲般的语气。之后就久久不再言语,凝视着那个牌位。
      “佟”顾惜朝重重跪在了青石地板上,“晚晴,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啊……想你曾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一切都只是我太执着而已,把你困住了,现在终于把我自己也困住了。好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
      滴落的水珠湿润了青石板的陈色。“你走了。现在。连他也要走了,这世间果真只剩我顾惜朝一人了。若真是等到我与他必决生死之时,”顾惜朝辛苦咬着牙犹豫了,良久又说:“若真有那时,我顾惜朝请命,你便是去保佑他罢!我真死在他的手下,多少也落得比死在别人手下要漂亮的下场。其实……其实我很高兴,我在等他,他果真真能寻到我,还好,谢谢你的保佑,还能让我在委实不多的日子里,还能让他对我好上几分,起码我和他之间,现在还没有……”顾惜朝闭眼,湿了衣服上的墨竹。“绝望。”
      这话又过了一日,大约临近中午进食的时分,燕语前来禀告,“禀葛王陛下,乌林答氏秉密旨求见。”
      顾惜朝方在磨茶,定下了手中的玉盅棍,眉头紧紧一皱。“平身罢!宣。”
      不久,一雍容华贵的女子觐见,顾惜朝俯身行礼,“臣完颜褎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子声色庄严。“诌!奉天承运,吾皇诏谕。臣弟褎可安,朕近日多念矣!朕念臣弟为暗攻汉人之计多劳佚!朕身同体恤,故追封其位号,‘曹国公’,念臣弟之智勇如旧汉之帝魏武,即封其号。再赏黄金百两,珍珠百串,赐乌林答氏、女奚烈氏双女、男奴会兰宇。钦此。”
      “臣接旨!”顾惜朝接过密旨。
      “平身。”女子说道。
      “谢皇上。”顾惜朝站起了身。眼前的女子正是惜花,当然,也叫乌林答惜花。
      “奴婢告退。”惜花娘宣读完密旨,正欲退下。
      “乌林答氏!”顾惜朝喝住了她。
      惜花转身,“曹国公殿下,有何吩咐。”
      “彻查追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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