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未落》虞青葵

4、妆未梳成不许看

　　一晃已是暮春，自从上次自从上次赵恒之将长乐送回宜春宫后，转眼已经月余。这段时间，赵恒之常常借故到宜春宫走动，和长乐之间便渐渐相熟。一来是皇帝曾下令让赵恒之多多留意宜春宫，怕长乐在生活宫中有什么不便，以免怠慢娇客；二来赵恒之的母亲和长乐的母亲以前是闺阁中的密友，论起来两人也有通家之谊。故此对于赵恒之的频频造访，长乐倒也不以为意。再加上赵恒之对长乐算得上是千依百顺，照顾的更是无微不至，但凡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必定不忘给宜春宫送上一份。一来二去的，长乐和赵恒之之间的交情便越来越好。宫中生活寂寞，依着长乐的性子，本来是受不了的，但是因为有了赵恒之陪着打发时间，所以到底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中途皇帝也来看过她两回，因为长乐在皇帝手上吃过亏，所以对皇帝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幸亏赵恒之在中间夹着圆场，故此皇帝也没发作出来，只是两人之间越发的不对盘，完全是相看两相厌。

　　这天卯时刚过，长乐便起了床，匆匆洗漱之后便跑到了院子里，宜春宫以春为名，宫中自是遍植百花，到得现在，别处宫中芳菲已尽，宜春宫中却仍然有几架荼靡开的正好，小小的白色花朵密密簇在一起，开的那样繁盛，丝毫不见颓势。

　　长乐一叠声的叫小丫头们赶紧将前儿备好的三寸高的青花缠枝莲纹瓶拿出来，一大群人便趁着晨光去收集那荼靡花上的露水。

　　碧玉见了，嗔道：“早饭也不吃，巴巴跑来弄这个。”

　　长乐笑道：“正是要趁着这日头还没起来才好收集呢，好姐姐，你就别管我了，等我把这个弄完了再去吃早饭。”

　　碧玉伸手掐下一朵荼靡，放在鼻前嗅了一下，道：“这花儿瞧着不起眼，倒是怪香的。只是香味太浓了，从这个花上集下来的露水泡茶可不好，没得夺了茶叶的本味。”

　　“谁说要用这个泡茶了？”长乐得意的说：“恒之哥哥看我院子里的酴醾开的正盛，直说就这样开败了怪可惜的，便教了我一个法子。每天早起将那花蕊上的露水用小瓷瓶收起来，蒸晒几次后，大概六瓶能得一瓶的量出来，放在瓶子里封好，要用时便扑在头发帕子上，香味经久不散，比日常用的那些香粉好多了。”

　　碧玉见长乐兴致正好，正准备打趣两句，一转头却看见赵恒之正从月洞门外进来，便笑道：“这赵大人，还真经不住念叨，一提他就来了。可也不知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往常总要等到辰时才会过来呢。”

　　长乐听见赵恒之来了，露水也不收了，忙忙的就迎了上去道：“恒之哥哥，今儿怎么这么早来？”

　　长乐早起的时候，因怕太阳出来了将花上的露珠烤干，故此忙忙的洗漱了一下便和小丫头们一起去收集露水了，此刻赵恒之来，见她青丝未挽，随意的披在肩上，逆着晨光，倒平添了一股小女儿家的娇态，不由心中一荡，笑道：“步懒恰寻床，卧看游丝到地长。”

　　长乐瞪了赵恒之一眼，道：“恒之哥哥又在念叨个什么呢，你们夏国男人个个都爱酸文假醋，不管冬夏的就摇着把扇子念些个让人听不懂的诗词歌赋，难怪我来之前，我三叔就警告我说，你们夏国男人个个都没什么真本事，就会想心思骗人，让我小心提防你们，这样看来，我三叔这次倒没骗我。”

　　赵恒之手中的扇子本已半开，现下更是开也不是，张也不是，不由摸摸鼻子苦笑道：“桑儿，你这丫头真真不识好人心，我不过见你素衣未成妆，怕你害羞，便随口夸你一句，你却这样消遣我。”

　　长乐这才发现自己头没梳，衣服也没换，她本来生性豁达，些须小事都不肯放在心上，但女儿家爱美乃是天性，此刻发现自己蓬头垢面，到底还是有些介怀的，便也不与赵恒之多言，忙忙的进了屋。碧玉见状自然赶紧跟了进去，伺候长乐梳洗。

　　待得长乐梳洗后出来，正看见碧痕在给赵恒之盛粥。

　　长乐便道：“怎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早饭也没吃？”

　　赵恒之忙忙的喝了一口粥，方道：“你前儿个不是吵着要出宫？我这几天一直在给你想办法，昨天晚上刚好皇上跟我说打算今天出宫去看看，我就求了他带你一起出去。”

　　长乐大喜道：“真的？那讨厌鬼答应啦？”

　　赵恒之举起筷子便在长乐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那样叫陛下，若是叫他听见了，回头他不肯带你出去，那时你可不要找我哭。”

　　长乐吐吐舌头，冲赵恒之做了个鬼脸，道：“知道啦知道啦，那讨厌鬼还很小心眼，我现在有求于他，才不会轻易去得罪他，刚才是一时说顺口了嘛。”

　　赵恒之见长乐娇憨，也无法继续出演责备，只得叹了一口气，随她去了。

　　长乐因着要出宫，心情大好，早饭也不吃，一叠声催着赵恒之带她出去。赵恒之拉住她，道：“祖宗，省点心吧，就是怕你这样才早早的赶了过来，我还有话要交代呢。”

　　长乐也不以为忤，乖乖坐下做洗耳恭听状。

　　赵恒之道：“今儿出去，皇上是有正事要办，我是看你在宫里待久了，怕你闷坏了，所以才求了皇上带你出去的，你可不要一出门就由着性子胡来，到处乱闯，若是惹出了祸端，以后再想出去可难了。”

　　长乐眼珠子一转，道：“这样说，以后我还是可以出宫喽？”

　　赵恒之叹道：“你倒会钻空子。不错，你这次出去若是乖乖的，以后我便回禀了陛下，想法子让你经常出去好了。”

　　长乐听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恒之哥哥，我向你保证，我这次出去一定乖乖的不惹祸，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向来说话算话，你放心好了。”

　　赵恒之道：“你也别答应的太快了，这次出宫，皇上虽然同意带你出去，但是还有几个要求，你要答允了方才能出去。”

　　“啊？还有附加条件啊？”长乐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我就知道那讨厌鬼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说吧，我答应就是了。”

　　“你呀！这变脸的本事也不知道打哪学的。”赵恒之见长乐瞬间晴转多云，不仅又好气又好笑。“头一点，便是不能再这样说皇上了。要知道，你这次出去，可要扮作我们的丫鬟，处处都要服侍皇上的，若是还这么口没遮拦，可不是一下就漏了行踪？”

　　“什么？要我扮个丫鬟跟着？”长乐一下就怒了：“有没有搞错？我算是明白了，那讨厌鬼哪里是想带我出去，分明就是想整我！”

　　“那你是不答应啦？那好吧，你继续在宫里玩吧，我可要和皇上出宫了。”赵恒之见长乐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便也不劝，只是作势欲走。

　　还没走两步，他便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一回头，只见长乐讪讪道：“不过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心胸宽广，不和他计较便是了。丫鬟就丫鬟吧，能出去就成。”

　　赵恒之哈哈大笑，转头便吩咐人去给长乐取出门的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