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蛾眉》夜雨秋蝉

10、国师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总能捕捉到命运那缠绕地细线，他们既不是神仙，也不属于鬼魅，却只是平凡的人类。他们如旁观者般默默注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用一双洞察未来的双眼嘲弄着命运的齿轮。
　　这些人在世间总被称为“先知”，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曾有遇过那么一位先知，但是我的无知使我忽略了他的丝丝言语，这却使我就此错过了那唯一的能摆脱命运纠缠的机遇。

　　十、国师
　　午后，夕雾带着我如约来到了国师府中。国师府来人见他们的少爷受此重伤自是大惊，连忙派人将昊昀送到内堂好生安顿起来。国师府管家见我俩衣着略微寒碜，料想我们不过山间乡人罢了，此刻又忙于照料刚回府的少爷，礼数上自是怠慢了许多。一番寒暄客套话后，夕雾见来人并无引见国师之意，起身便要告辞。那管家见我们要走，也不多留，只是吩咐下人送来一百两纹银，说是就做我们的盘缠好了。
　　夕雾也不推辞，接过银两，带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国师府。
　　府外，夕雾顺手将银两全给了同行的轿夫们，让他们就此回去。打发了轿夫，夕雾似乎并没有就此回雾溪山的意图，拉着我说是要到京城东市去。他说是今日可是初七，就此回去了岂不是可惜了，不如先到城中好好游玩一番再说。我不解，不知夕雾何时有了游玩的兴致，但又不好打扰他，也就随了他的性子。
　　入夜，夕雾将我从睡梦中唤起，说是要到某个地方拜访个朋友去，让我快梳洗一番后随他出去。我随着他，奔走在子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东拐西转地穿过了几条弄堂后，来到了一片青翠竹林的外面。
　　看来夕雾所说的朋友应是在着竹林里面，夕雾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带着我七转八拐的绕着竹林往里走了进去。竹林的尽头，不过是一间古朴的竹屋。昏黄的灯光隐隐的从屋内透了出来，看来此时屋子的主人还没有睡去。
　　屋外一排竹篱笆矮矮的围成个小巧的院落，中间两扇竹门轻轻地合了起来。夕雾走到门前，轻轻一推，那门便应声打开了，看来屋子的主人并没有将门上锁。
　　走进门，只见庭院左角是一假山布景的小池，右角栽着几株紫竹。竹下布置着一张青石制成的圆桌，桌边还有几把小石凳。我惊叹着这庭院主人的闲情，明是世上最普通的物什，在这里却被布置得另有一番清雅的味道。
　　我跟随夕雾来到屋前，正欲敲门通知屋内主人一声，那竹门却适时的打开了。一个灰发白须的老人站在门前，眼中透出微微笑意，迎接着我们的到来。老人将我与夕雾迎进房内，那屋子全是竹子建成，甚至连屋内的桌椅都是竹子制的。我和夕雾在屋正中的矮桌前坐了下来。桌上，中央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摸了摸茶壶，壶身却是热的。那老人招呼着我们坐下，殷勤地取过茶壶，从里面倒了两杯茶出来。杯中，茶水腾腾冒着白色的热气，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是上好的碧螺春吧？”夕雾嗅了嗅，淡淡的说到，“茶还是热的，看来有客人刚访问离开吧？”
　　“非也，非也，”那人拈了拈胡须，摇头答道：“上好的茶只会在贵客来访时用上，又怎会让他人再次品尝了去的道理。”
　　夕雾微微笑了笑，不再作声，轻轻啖了啖手中的茶。
　　“看来，你也知道我们今晚会将来访吧？”
　　“非也，非也，”那人晃了晃头，声音中满是洪亮的气息，“只是今早闻某起来，见院中有一白鸽飞落，而林子那边隐隐可见紫色的霞光透出，于是我掐指一算，料到今晚子时必有贵客来访，故在这里等候多时，还沏上一壶上好碧螺春。”
　　“呵呵，那想必你也算出我们是何许人了吧？”夕雾湛蓝的眼睛微微露出了一丝感叹。
　　“其实，这也是才知道的。这位客人进来是对着我那庭院池水而立，对水而立者唯有山者也；而此时你却对着门外竹林而坐，是为通观林者之相，能管林者是为山之神也。”老人胸有成竹般缓缓道来。
　　听闻他此言，我不禁大惊，不由得抬起头，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不错，我正是雾溪山山神，”夕雾突然大笑了起来，“国师真不愧被称为活神仙，夕雾佩服，佩服。”
　　国师？难道他就是昊昀的父亲，当朝国师闻敬？
　　闻敬依旧拈着胡须，笑言道：“山神言重了，那活神仙的称号不过是旁人枉加的称谓罢了，在真正的神仙可是不足挂齿。”
　　“哪有，哪有。早听闻国师闻敬满腹经纶，通晓古今，上可谓能知天文星象，下可称能晓地理变幻。故我早想来拜访国师。正巧今日乃五月初七，夕雾知国师每逢初七到十五这几日都会离开国师府，到这紫竹林中小住一番，于是便冒昧的来了，还望国师海涵海涵”夕雾言语中充满了佩服。
　　“让仙人见笑了。”闻敬谦到：“我闻某来这紫竹林，不过是看重这里的僻幽之处，故倾心于此。仙人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些骗人的伎俩罢了，骗得了世间人众，又哪能瞒得住仙人啊。”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言语，不知怎的，我竟开始有点恍惚了起来，渐渐爬在桌上睡了去。夕雾见我睡去，并没有打扰我，也就由了我的性子，自己与闻敬到庭院中去了。

　　庭院中。两人端坐在石桌前，借着夜色，畅谈了起来。
　　“其实，这次闻某应当先谢过仙人才是，多亏仙人，犬子才能平安归来。”
　　“区区小事，不以挂齿。”夕雾挥了挥手，止了闻敬的谢。他站起身，来到竹下，想了好久，这次缓缓开口说到：“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请教国师的。”
　　“可是有关那紫色晶玉一事？”
　　夕雾一愣，湛蓝的眼睛顿时深沉了起来。
　　“老夫在三月前就曾算到了紫色晶玉重现人间一事，但这三月来，那紫玉似乎消失了般，又再算不出所在了。今日见仙人来访，我已知是为何事，据我估算，那紫玉应该是被仙人给收了去吧？”
　　“那倒不是被我收了去，”夕雾纠正到：“我不过是用法力将它暂时镇住罢了。”
　　“不管那紫玉现在如何，只是紫玉的出现必会带来又一场浩劫，这让老夫心痛不已。”
　　“我也正为此事而来。”夕雾脸上露出冷冷的神情。
　　“喔？——”闻敬微微一惊，略有些不解，想了一会儿时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想必神仙是想阻止这场浩劫吧？只是你已知道后面的大概，心中充满疑虑，故来找我，想借我口给你指点些什么。”
　　夕雾赞同地点点头，却不再出声。
　　“唉——”闻敬深深叹了口气，说到：“凡事可谓天注定，你们神仙都无法改变什么，又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之类了？我闻敬早料知会有今天的，也知日后必会因你二人牵扯进去，看来有些事是无法逃避得了的。”闻敬起身，也来到紫竹下，伸手扯下一片竹叶，捏在手中，又才开口说道：“现在老夫唯有一事尚不明瞭，本想开口问问仙人，却有怕仙人因此不悦。”
　　“你但说无妨。”夕雾微微笑了起来。
　　“那好，”闻敬如下定决心般这才开口说了起来：“我知仙人是雾溪山神，而屋内那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徒弟，名唤‘青湖’，是我三百年前收的一只白蛾幻妖。”夕雾淡淡答道。
　　“这就难怪了，”闻敬轻轻拍了拍额头，“难怪在仙人身侧却有一妖类相伴，原是你的徒弟。只不过那徒弟虽说是妖，也有妖气，可是她的妖气却与世间其他妖怪所不同，清澈间微微可见洁白的气息，那是一般妖类所没有的，这股妖气微微间甚至带有花蜜般的动人。这可让老夫想不通了。”
　　“她天生并无妖性，故不像其他妖类罢了。”夕雾语气中充满了冰冷。
　　“这倒是。可是老夫还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关于仙人你的。”
　　“什么？”那双湛蓝的眸子一时间愈加冰冷了起来，“我？关于我的？”
　　“是啊，”闻敬顿了顿，犹豫似乎要说予出来，但见夕雾那冰冷急切的眼光，也只好鼓起勇气说了：“从仙人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封印。那封印微微透出蓝色的光芒，与仙人的仙气极为相似，故一般不会轻易觉察到了。我只是奇怪，仙人为何会有封印在身。”
　　“封印？”夕雾的语气一时间充满了玩味，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闻敬，却不愿再开口说什么了。许久，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明白了。多谢国师指教，我们就此告辞吧。”夕雾对闻敬双手合了合拳，背起熟睡中的我，乘着夜色离开了紫竹林。

　　当我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夕雾见我已经休养了一夜，便强拉着我回雾溪山去了。一路上，他始终铁青着脸，我问他昨夜跟国师谈了什么，但他总也不愿告诉我，只是催促着我快回山去。
　　我心中甚是无趣，又不敢再招惹他什么，也只好一百个不情愿中跟着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