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蛾眉》夜雨秋蝉

9、京城

　　昊昀，夕雾，终在命运的驱使下相遇了，齿轮无可避免地朝着早已预定的方向开始滚动起来，只是此时当局的人谁都不曾察觉那来自齿轮滚动发出的阴暗的呐喊。
　　我和夕雾朝着那陌生的京城走去，京城的陌生正如我们对往后命运的陌生一般。隐约中，我感到了风暴的将临，但我的无知却错误地将它视作普通的微雨来临。也许夕雾是知道的，他敏锐的预知了这场风雨，可他从不曾对我提起过什么，在他眼中，一切来得都是如此顺然，他自己和我、甚至是所有人都是命运齿轮上的注定。

　　九、京城
　　京城，距雾溪山不过短短五百里路程，而这五百里的路我们整整四日的工夫。本想用法术转眼就到的地方，此时却因为昊昀这个凡人的跟随，我却不能再轻易施用法术了。下山前，夕雾曾悄悄警告过我，他说是仙凡有别，他可不希望由于法术让昊昀受到不必要的惊吓，也不想让凡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因此他执意要用凡力去往京城。
　　他在山下小镇中雇了两顶轿子：一顶让昊昀乘着，另一顶却让我去乘。我本是不愿意，想与他一样，骑马前行。但夕雾说什么也不答应，他说，世间可不像山中一般自由，有许多规定束缚，我们这次去的即是世间，自然要遵从世间的礼教规矩。现在的世间，女子是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的，出门都要避在轿中，哪有与男子般骑马前行的道理。
　　晨光中，一匹马，两顶轿，缓缓地向京城走去……

　　京城，一个不同于我所熟悉的青水湖、雾溪山的另样地方——少了山林的幽静，却多了份世间独有的繁华辉煌。鳞次栉比的房屋远远地相连，白墙青瓦，青石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那样式各异的服侍让我眼花缭乱。恍惚中，我感到了一阵热烈的雾气在京城扩散，那雾气中充满了喧闹、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我在轿中，微微掀开帘子，好奇地打探着周围的一切。街道两边满满全是摊集，摊贩们大声吆喝着，向来往的人群竭力推荐着自己面前的物品。轿子经过了一个摆放着古玩的小摊，小摊上放着几个看似年代久远的青铜酒杯、几枚玉钗、珠花之类的物品。在零乱的物什中，却有一双白色的玉饰，在阳光下隐约发出了常人不易觉察的青白色的光芒。
　　我一愣，唤轿夫停下，出了轿，向那摊集走去。夕雾见我突然唤停了轿，不解地也停了下来，他见我直向市集那边走去，忙下了马，并唤过身边的一轿夫，对他如此耳语般，于是轿夫们抬着昊昀那顶轿子先行离开了市集。
　　夕雾一人赶了上来，陪着我来到了那摊贩处。我拿起那双玉饰，在阳光下细细端详：那是一双用白玉雕成的雌雄蝴蝶玉饰，做工算不上甚好，只是寥寥几笔便雕勒出一只蝴蝶的大体形状，蝶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浅浅几条纹路在上面盘旋。雄蝶上多了一对凤尾，那凤尾上同样浅浅雕饰着一些回旋着如眼睛般的纹路，比雌蝶玉饰漂亮些许。两只蝴蝶腹部都隐隐有几道微红的细丝，让原本洁白无暇的白玉多了一份遗憾。玉饰被一金黄的丝线串了起来，下方串有两枚白色玉珠，雄蝶的珠子上用极小的字刻着一“宁”字，而雌蝶的珠子上同样用极小的字刻着一“姜”字。
　　老板见我对这双玉饰分外珍爱，便极力推荐了起来，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游说我将其买下。他告诉我，这是他上月到江南无意中寻得的宝物，是前代的饰品，距今恐怕也近千年。世上前代玉饰本就罕见，更何况这双玉饰本是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瑕疵……怎么也值千两银子的。
　　“是盗墓得来的吧？”夕雾在一旁突然开口问到。
　　老板脸色顿时变得窘迫了起来，慌忙解释了起来：“客官，你这是怎说的？我这可是清白生意啊。”
　　“是吗？”夕雾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以我看，这玉饰和你摊上那些物什都是从前人墓中得来的吧。”
　　闻言，汗水从那老板额头大颗的滴了下来。
　　夕雾顿了顿，用湛蓝的眼睛看着老板，这才悠悠说道：“那玉钗上留有‘楚王小女宁姜’之字样，杯侧也刻有‘宁姜’之字。按前代规矩，王族死后都会将生前所用物什一并陪葬，并在大部物什上刻上所陪之人名姓。在这对蝴蝶玉饰上，同样可找到‘宁姜’二字，看来这‘宁姜’应是这些东西的主人。如果我没记错，今朝明文有令，任何人不许随意盗取前朝墓葬，若有发现，一并斩无赦。”
　　那老板霎时脸色变得死灰起来，扑通地跪在了夕雾与我面前，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哀求道：“客官，你就放我这一次吧，我可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也是不得已才去干了这不见光的勾当，本向混口饭吃，讨个活日的，就请客官饶了我这次吧。”
　　“算了，算了，”夕雾挥了挥手，“世间的这些事我本不该多管，只是想你打扰前人实属不该这才出言训你。还望你就此罢手，回头是岸。”
　　“是——是——”那老板忙点头称是。
　　“我也不想断你衣食，这五百两银两你且拿去，好生做个正经买卖去吧。”夕雾将那人扶了起来，并从怀中掏出银两放在他手中。
　　老板眼中满是疑惑却又充满了感激，忙道声称谢，并执意要将那对白玉蝴蝶就此送予我们。
　　我被老板的奇怪举动吓倒了，本想拒绝好了，但见一旁夕雾正使眼色示意我收下，也只好收了老板的情意。

　　随夕雾来到了京中“宾悦客栈”，夕雾要了间上房，将昊昀安顿在里屋休息，让我暂时先在外屋歇息会，自己便要去国师府，说是通知国师府中人一声好在下午就将公子送过去。
　　昊昀也许身体尚未恢复，再加上日夜的奔波，此刻已在里屋昏昏睡去。而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外屋，自是十分无聊。透着阳光，我开始摆弄起那早上得来的白玉蝴蝶来。
　　蝴蝶在阳光的照耀下，如苏醒般，慢慢渗出白色的光线，那光线直直的便朝我射来，我感到我身体的周围似乎又有一种诡异的白色雾气开始弥漫了起来，那种雾气与上次在雾溪山中所见极为相似。
　　雾气渐渐浓了起来，雾气中我又见到了她，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一片散发着幽幽花香的池塘边。
　　她用手轻轻拍打着池水，激起一个又一个涟漪，她依旧云鬓高耸，这次却是用一只白色珠花将其固定。清秀的面庞，细长的蛾眉，一双乌黑的眸子在水光下映衬下闪闪发亮。红润的如花般的樱唇，似在诉说着什么无奈的情愫，眉宇间满满的惆怅。水光中，腰间的一双白玉的蝴蝶左右摇曳着。
　　一个黑衣男子从那边骑着马远远的走来，白衣女子闻声奔跑着迎了过去。男子策住马，将女子一把抱上马去，在马蹄扬起的阵阵尘土中离去……
　　山间亭中，两人不知为何开始争吵起来。女子脸上挂满了泪痕，拉着男子的衣袖，似乎在哀求着什么。男子倚靠在亭柱上，眉头深深的拧起，脸色凝重，闭着眼，不再看那女子一眼。突然，男子猛然张开了眼，那是一双深沉的蓝色眸子，如湖水般冷漠无情，好熟悉的眼睛，似乎在哪见过。那眼睛竟让我一时间迷惑了。
　　男子将右手握拳重重击在了柱子上。柱子应声断成了两截。
　　白衣女子显然是受了惊吓，原本拉着男子的手也吓倒缩了回去。一双无辜却又充满泪水的美丽眸子痴痴地望着男子。女子和那男子就这样呆呆着对视着，谁也不再说什么。许久，女子从腰间将蝴蝶玉饰解下，取出那只雌蝶，缓缓走到男子身边，跪了下去，将那蝴蝶系在男子腰间，而自己独留下另一只雄蝶。
　　男子看了看那蝴蝶，低着头对女子似乎说了些什么后，转身出了亭去，飞身上马去，丢下亭中的女子，远远地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只留下亭中那满面泪珠的美丽倩影……
　　雾气满满又开始起来了，我眼前那倩影在雾气中满满模糊了起来，淡淡的，消失着，。我眼前的景色也在突然间变幻了起来，终于在一阵浓密过后，我发现自己仍在客栈的外屋椅子上。
　　缓缓睁开眼，却见夕雾就在身边，他不知回来多时了。而昊昀依旧没有醒来，仍在里屋静静地睡着。
　　“傻丫头——”夕雾温柔地笑了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依稀间记得刚才自己是有睡着，并且还作了一个略有悲哀的梦，但此时醒来，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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