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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经年无臾 ...

  •   【逝言】——〈柒〉经年无臾

      “汽车人呼叫巢穴总部,受到霸天虎袭击,请求支援!……”Optimus在萦绕身周的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努力保持吐字清晰,同时不忘给四周红着眼的霸天虎喽啰们挂一刀。
      “总部收到坐标,是否需要空军支援?”伦诺克少校沉稳而老练的声音。听到对面的炮火后,他迅速从一分钟前还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士兵变回了冷静的少校。
      “暂时不用。请务必配备MK-47半穿甲榴弹,敌情危险。”Optimus斜睨一眼,看到正冲自己飞来的异星战机,迅速前滚翻躲开剧烈撞击。几乎在同一瞬,两个庞然大物变形,扭打在一起。身边的榉木和针叶松纷纷在尘土中轰然倒下,像被击倒的巨人,将血腥的混战掩埋在自己躯体之后,似乎能掩盖杀戮的罪行。
      戴着面罩的红蓝色汽车人狠狠地用拳打着霸天虎首领的机甲,尽量躲避或承受着对方的重创。他们两个在几千年的争斗中似乎都是不死的英雄,永远不会因任何一次损伤而死去。即使在奄奄一息甚至已经死亡之后,总会有重新站立的那一刻。Megatron为了塞伯坦的邪恶势力而进行毁灭,Optimus为了毁灭邪恶而战,好像是因为他们都在履行自己的不可推卸的义务,所以不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天,这些神一样的人物永远不会失去信仰。
      “Prime,我什么时候才能杀死你?!”Megatron咬牙切齿,喘着粗气。
      汽车人领袖没有理他。老对手有时需要发泄,需要抱怨。
      Megatron最不能忍受的就是Optimus投给自己的、只有自己才有幸看到的鄙夷而仇视的目光。那严肃的目光在敌人英俊沉静的面容上显得特别突兀,让Megatron很不舒服。他深知这样的双眼里包涵得更多的应该是温柔和关怀,但那唯一的敌意却只给了自己。
      不过,除了自己,还能给谁呢。
      如果这么想的话,似乎还有一种独有的优越感。Megatron自嘲自我安慰的能力真他妈强。
      眼前的机甲构造精密、伤痕累累、颜色暗淡、层层叠叠、坚固流畅,两万多个零件中的任何一个他都熟悉到了每一个像素,如此复杂的结构,他却能一眼看明白。他完全相信自己无聊的时候能凭空再造一个红蓝色机体出来。
      他一手钳制住敌人的肩膀,使劲一拳揍上去,狠狠打开对方反击的手臂,闪身到他侧面,用自己的肩背和拳头把他往后猛撞。巨大的机器人很快被身后的榉木生硬地阻挡住,身上零件撒了一地。每次变形金刚互相残杀的时候,剧烈的撞击和杀戮总能产生令观者胆战心惊的效果。Optimus迅速举起炮口对准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Megatron,扣下扳机。
      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仿佛在时光还没降临这里之前,一股巨大的气旋就席卷了地面,卷起无数尘土和沙石,将横倒地面的树的枝条、树叶都撕扯下来。黄色的龙卷风伴随着瘆人的呼啸声卷地而起,将周围的树木都使劲往里拉扯。Optimus伸出钩锁紧紧抓着身后高大的榉木,尽量将身体贴近树木和地面。Megatron见状同样趴伏在地上,抱紧一棵大树。
      机甲似乎有松动的感觉,有些小零件已经开始颤动。两人都眉头紧皱,身体和地面之间的空气有被抽空的错觉,好像随时会被一起扯走,扯进风暴眼,然后摔死在地上。
      龙卷风渐渐开始消停。气流裹挟着尖利的石子盘旋在离地面不远处,快速旋转,越来越大。两人都有不祥的预感。Optimus往外看去,隔着一片树林还有五颜六色的汽车人和霸天虎在打斗着,根本没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最后那股气流以骇人的速度猛烈往下冲击,在中心点上砸出一个大坑,圆形透明的冲击波滚滚四散出去。Optimus觉得机体全部碎裂了,火种仿佛突然被沉重的压力打下几千尺以下,内部的管线、控制器都临近破裂的边缘。下意识地抬眼看去,Megatron的表情扭曲而痛苦,Optimus猜自己也差不多。
      最后眼前只有白花花的一片,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碎成无数小块了,火种就裸露在肮脏的空气中,被风沙刮擦得很疼。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唯一看到的只有几十米之外,巢穴部队增援派来的几辆M1A2主战坦克。他放心地闭上眼,想把一切复杂的东西都排空出去,毕竟他不是第一次承受这种意识漂泊的煎熬了。他明白要怎么做。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色。Optimus以为自己还在恍惚中,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神智很清醒,机体已经被修复。
      汽车人领袖打开供电系统,光学镜的呈像变得清晰。脚边有一堆崭新的灰色东西,是依旧沉睡的Megatron。他向周围望去,他们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四壁雪白发蓝,有涂了釉的感觉。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舱,墙壁和天花板连成一体,有轻微的弧度。
      而自己浑身的机甲都是全新的,好像是救护车给自己修理过了一样,火种跳跃得比以前更加雄健,因为他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听到脚边东西的呻吟声,Optimus踩上一脚,道:“Megatron,快起来!”
      Megatron非常不满地打开身上的那只脚,一跃而起,莫名其妙地四处望了望,愣住了。
      “这是哪里?”他问。
      “看上去不是地球人能力所及的,也不可能是塞伯坦的。”
      “我们落入外星人手中了吗?怎么可能?”Megatron似乎对老对手的分析深信不疑。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悬空的脚步声。某面光洁的墙壁上突然开了个圆洞,弧度完美。从圆洞里走进一群人,为首的人全身披着银色的铠甲,线条流畅,几个棱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无论是身体的形状还是五官都和地球人一模一样,只是比地球人大得多,甚至比许多变形金刚还大。为首的那个人特别注目。Megatron起初还没注意到,但当他看到Optimus完全傻掉的眼神和忽明忽暗的光学镜,听到他系统里刺啦啦的火花乱窜的声音时,他向那个人望去,瞬间产生了比Optimus还强烈的反应。
      那个人皮肤雪白而光洁,鼻梁高挺,微微上翘,睫毛纤长,瞳孔一片墨绿色,像一座古老的森林。那种绿是生命蓬勃之绿,无法复制的独特色彩。五官精巧地呈现,组合出让人惊艳的效果。看到这个人,心底不断呐喊着的只有“不可能!!——”
      即使这个人是个男人,而汽车人领袖是个直男(……)。
      美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种族,不分性取向。
      所有人都围观着两个机器人。头一次被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人围观,两人都很不爽。
      “你们是谁?我们为什么在这里?”Optimus问那个绿眼睛的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领袖。身为领袖,他很清楚那种独特的气质。
      “戈特亚人。除此以外,无可奉告。”那人冷冷地平视着汽车人领袖。
      “埃弗兰,他们是什么星球的?”一边一个相貌妖娆,铠甲华贵的女人问道。
      “很快会知道的。”这个叫埃弗兰的男人最后看了Megatron一眼,便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其他人纷纷在他面前坐下。
      Megatron有些莫名其妙。他大吼道:“喂,你最好放我出去!”
      埃弗兰双手比划着,眼前立刻出现一个全息屏幕,透明悬空在空气里。他一边在屏幕上触碰,一边头也不抬道:“你可以自己出去,只要你有本事。”
      Megatron似乎只听到了前半句。他往那个门口走,刚跨出一步,却被一股巨大的力反弹回来。他触到了一面无形的电墙。在他触墙的一瞬间,一个由蓝光组成的立体空间迅速出现在二人身周,随即又消失了。可以这么说,他们被关在透明的笼子里。
      Megatron愤愤不平地望着那个绿眼睛男人。男人按了一个键,身后的墙壁上瞬间出现一个更巨大的全息屏幕,赫然是Optimus和Megatron的影像。Megatron动了动右手,发现画面里的自己动作相同。他有点紧张,似乎意识到这个男人要干什么。
      埃弗兰开口道:“就目前从外观上看,我们还不能了解这两个外星生物的身份。我们现在可以逐层透视分析,务必要找到答案。”
      “逐层、透视分析……?!”Megatron对这六个字有不好的预感。
      “别吵。”Optimus平静地凝视着屏幕上的自己。
      “先来观察他们的内骨骼和分子结构。”埃弗兰按下一个按钮,屏幕上顿时只剩两具灰色的机械骷髅。Megatron大惊失色,暗叫:“靠,那是我么?!”
      台下的人也大惊失色。
      “有和我们一样的骨骼,说明他们不是托克西人。”
      “简直是废话。”埃弗兰仔细注视着屏幕,分析道,“你看看他们的骨骼结构,密度和内部能量物质,没有生物特性,明显来源于一个不需要恒星动力的星球,甚至是星系。严格地说,根本不能算是一个自然条件下由宇宙尘凝聚产生的星球。”
      “他们在瞎掰什么啊。”Megatron眯缝着眼,感觉自己在看戏。
      埃弗兰又按下一个按钮,机械骨骼上附着了一层管线,管线簇聚之处还有一些控制器,包括中央控制器。
      “这些是机器人吗?怎么根本不像生物体?”底下有人质疑。
      埃弗兰没有回答,但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同意这个观点。他不做声又按下按钮。
      原始机甲瞬间铺盖上去。没有附着在汽车、飞机上的时候,也就是在塞伯坦上的时候,Optimus的外形其实和Megatron没什么两样,都是灰蒙蒙一片的外骨骼。只见两人胸口的火种舱暴露在外,跃动着蓝色和红色的火种,像一片海洋和一摊鲜血。
      看到两个火种的时候,所有人都哑然失色。
      “火种!”埃弗兰压低声音叫道。
      “果然是塞伯坦人,计划终于能实施了。”一个老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埃弗兰怔了半晌,抬眼,复杂的眼神穿过空气,直接对上两只机器人的光学镜。
      “散会。”他说。

      NASA。美国国家航天航空局。
      “少校,如果这是你此行的目的,那我恕难奉陪。”
      伦诺克少校焦急地跟在宇航局局长身后,压制住心底的怒气。“局长,这不仅仅是外星人的战役,更是事关我们星球的战役,所有民众都需要知道这一点。霸天虎首领失踪,他们还有无数的霸天虎,但汽车人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了,如果失去汽车人领袖的话,我们将难以与霸天虎抗衡,到时就无法挽回了。”
      “双方的首领同时失踪,这对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局长捧着文件匆匆地走着。
      “抱歉,我不得不冒犯您,您是否没有听我刚才的话?Anyway,如果失去汽车人领袖,地球很快会有巨大的危险。我希望您能帮助我们,不需要花费您多少力气。”
      “但愿真如你所说。”局长随即拐弯进入卫星总控制室,少校紧随其后。“我这里唯一能提供的信息,就是昨天SW-3号卫星传输过来的数据。”
      伦诺克少校瞬间浑身绷紧。
      “数据显示,就在两个外星人失踪的同时,一个不明飞行物以超越火箭10倍的速度穿越大气层,飞离地球轨道,进入太空。”宇航局长指着电子屏幕说,“希望这能帮到你。”

      “疯子,疯子!!”Megatron愤怒而痛苦地喊着,“你们想干什么?!”
      “闭嘴,Megatron。”Optimus表情也开始变化,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来你比那个蠢货要聪明些。”埃弗兰双手盘在胸口,“但还是个蠢货。”
      他冷冷地注视着两个被电子光束捆绑得无法动弹的机体。一阵阵的电流促使他们全身的零件虚弱地痉挛。在他眼中,这只是两个机器,最多因高压电而导致系统瘫痪。他所不知道的是,塞伯坦上不仅仅只有机器。他们也是生命体,也能感知疼痛、麻木。而他们的火种,终将在极限的电压之下停止跳跃。
      “啊!!”Megatron在一次次的电击下,火种开始滞塞。他曾想过自己是否会死在这里。他开始破口大骂:“你丫的到底是干吗的!你想干什么赶紧说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他X的老子要是活着出去了你必死无疑!……”
      “你越喊就越快死!”Optimus瞪了他一眼。
      “老子才不像你那么脓包!丫的外星狗子,你来呀,你来呀!!——”霸天虎首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的耐受能力一直停留在较低的水平。
      男人的眼里掠过一丝奇异的光。他用平静到令人抓狂的声音缓缓说道:“就这点痛苦就受不了了?你们也知道所谓痛苦吗?你们以前毁灭戈特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里的人民受着怎样的虐待?为了那些跟我们完全无关的能源,你们竟然违背人性,杀光了能看到的所有戈特亚人!你们知道我们在炮火下如何看着亲人被你们这些冰冷的东西用大炮炸成碎片,支离破碎的血肉飞到眼前吗?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在举行婚礼的时候被你们无情地残杀,又有多少人是被你们随便放个流弹就灭了全家的吗?你们知道我们如何看着自己的无数同胞躺在灰烬中呻吟吗?他们浑身鲜血淋漓,缺胳膊少腿,而你们却大摇大摆地跨过成片残骸,毫不知耻地继续进行杀戮,进行抢夺!戈特亚星球因为你们这帮蛮横的侵略者,彻底消失在了宇宙里!如今只剩我们一艘船和我们几个最后的戈特亚人,我们无力重建,我们只愿复仇!”
      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却蕴着一股震人心魄的悲恸和仇恨。
      “对不起……这都是我们的错……唔……!”Optimus紧皱着眉头承受越来越大的电压。刚才的一番话已经深深烙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这是霸天虎所为,但他同样为霸天虎的恶行而感到惭愧。作为一个塞伯坦人,作为领导着一次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役的博派领袖,他已经彻底对战争失去希望,对狂派失去希望。正义有时需要暴力来维持道德秩序,但他宁可不要看到这么多的杀戮因己而起。他有时甚至想,自己也可以算是罪人。
      “我不要听你们的假惺惺,我只要你们死。”埃弗兰惨然一笑。
      “你能怎样?!”Megatron的眼睛在电击下渐渐变得火红,可怕的火红。
      “一个计划。”埃弗兰凝视着他红色的光学镜。
      “复仇解决不了问题……只会伤害到更多的生命……”Optimus低下头,紧闭双眼,已经气若游丝。“……塞伯坦的生命……也是生命,和你们戈特亚是一样的……”
      “不要和我玩高尚。”埃弗兰语气轻蔑起来,“我没你那么高尚——坐着看手下把别人都残忍地杀死,却在那里关心自己的安危。”
      “你给我闭嘴!不懂不要乱喷粪!!——”Megatron暴怒。他快精神崩溃了。
      “呵呵。”埃弗兰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紧接着凑到Megatron面前用诡异的语气低语:“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绿眼睛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霸天虎首领的数据接收口,手指里射出一道白光,直接深入Megatron体内。接着他收回手指,迅速转身,铠甲后的斗篷随着气流飞扬起来。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把他们关在目标特征控制技术室里。”

      Revenge号飞船,会议室。
      “埃弗兰,我们的纳米机器人已经控制了地球外所有的卫星,随时待命。”
      “很好。你确定我们的通讯设备在塞伯坦星上不会受电磁干扰吗?”
      “确定。”
      “贝尔特,武器车间进展如何?”
      “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R-T跟踪导弹的制造。计划空投完导弹和流弹后,在塞伯坦的四块主要区域引爆原子弹,彻底进行毁灭。另外,武器车间外部加固了一层,即使是整艘飞船自我爆炸,也不会影响到里面的武器。”
      “我们的复仇就要成功了。”埃弗兰不露声色地笑着。

      目标特征控制技术室。
      其实这个名字很绕口的东西,就是一开始把Optimus和Megatron关在里面的那个隐形的笼子。至于埃弗兰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怪异,没人知道。
      “Megatron,他们有阴谋,他们要毁了塞伯坦,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汽车人领袖蜷缩在角落里,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电流。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去那里不也是为了抢能源,为了重建塞伯坦吗?”Megatron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脑子是一根线的吗?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注定是要遭报应的!”Optimus狠狠地瞪过去。“但现在我们只有合作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合作?!”霸天虎首领讶异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我不注意把我杀了?”
      “那貌似是你才会干的蠢事。”
      “但我们连这里也逃不出去,何况他们的技术看样子比我们先进。”
      “我们要找机会。”汽车人领袖四处张望,开始思考。
      “啊!——”对面Megatron忽然惨叫起来。
      “你干什么?”Optimus朝那边望去,以为他又抽风了。
      “混蛋……给我植病毒……啊!!——”他发出了Optimus都难以想象的痛苦声音。
      “你……能自行修复吗?”Optimus暗暗有些心急。
      “怎么可能?!……噢……该死……唔……!”Megatron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在地上翻滚着,浑身像被浸泡在冷凝液里一样。他的中枢神经正在被一点点啃噬,管线融化在机甲内,很多零件顿时麻木,失去功能。
      “要我帮你吗?”
      “算了……算了,看我能不能熬过今晚……狗娘养的……”

      美国。巢穴基地。
      “无线对讲机是连不上了,还有别的办法吗?”横炮焦躁地在主控机旁踱步。
      “真是那样的话,就彻底没法了。”伦诺克少校捏着鼻梁。
      “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哥的下落,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挡泥板忧心忡忡。
      “就算那样,那Megatron也会跟着死,总算是上帝给我们的一个安慰。”阿尔茜和女汽车人这几天整日睡不着,神色憔悴。
      “我们应该乘火箭进入太空,”一直一言不发的铁皮抬起头来,“我们应该自己去找他!”
      “宇航局不会批准的。”伦诺克少校继续捏着鼻梁。
      “谁需要他妈的宇航局的批准?!”铁皮道,“我们自己造推进器,自己把自己送进太空!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否则永远不回来!”
      “别太鲁莽了!”救护车道,“我们首先要和他联系上!”
      “问题是我们不能!”
      “总有办法。”救护车似乎说着违心的话。

      Revenge号飞船,埃弗兰房间内。
      绿眼睛的男人跪在一道光束前喃喃着。光束之下有一个玻璃罩,里面漂浮着一个银色的晶体。
      “父亲,我们在这里,我们在复仇。
      “我们抓住了两个塞伯坦人的头目,他们会将地球上的所有塞伯坦人聚集起来。
      “然后一举将他们消灭,一举将塞伯坦那个罪恶之地摧毁。
      “这是我们原定的计划。
      “但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失去方向了,父亲。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呢?
      “打着复仇的旗号,我也是在犯罪,不是吗?
      “但我无法控制。矛盾要将我撕裂了。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塞伯坦人都是那样的。
      “尽管我们被摧毁了,但我们灵魂犹存,我们信仰犹存,
      “我们自由犹存。
      “戈特亚将仍然存在,因为我们,
      “如果我们能够放下一切的话。
      “告诉我,我该如何抉择?
      “……。”

      目标特征控制技术室。
      “Prime……我……要死了……”身边传来虚弱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此时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对方隐隐约约的红色光学镜散发的微弱的光。
      “不,不会的。试着用思维控制火种,强迫它跳动。”Optimus将手搭在Megatron的火种舱上,一片冰冷,丝毫感觉不到里面的跃动,仿佛身边的只是一堆死亡的废铜烂铁。
      几近炼狱的折磨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Megatron强健的机体终于无法承受,声音越来越轻。他躺在地上紧闭双眼,做出等死的表情。
      “唉……塞伯坦和我,都结束了……”气若游丝。
      “你必须起来和我一起阻止他们!”Optimus还试图鼓励他。
      “别安慰我,我知道时候到了。”Megatron叹气道,“我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再也无法挽回。我真的是错了吗?我不懂。Prime,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在你眼里只有愤怒和欲望,所以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考虑别人,你只为了自己的利益。你输在对世界的曲解,对人性的蔑视。”Optimus垂目看着临死的老对头。
      “果真是这样的话,……”Megatron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已经没有声音了。
      “你等着。”Optimus迟疑了半秒,随即下定决心似的,敲开霸天虎首领的胸甲,找到火种舱内已经只剩下一丝微光的冰冷火种。
      “不……”Megatron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救你的话,我也出不去。”汽车人领袖言罢随即打开自己的火种舱,那旺盛跳跃着的蓝色火种还鲜活明亮着。他毫不迟疑,俯下身将两朵火种紧贴在一起。
      黑暗的火种舱内瞬间迸发出一道红光。Megatron和Optimus都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火种炸裂着周遭灼热的气流,绚丽的白光萦绕在交接的地方,不断有蓝色或红色的火星四散喷溅。温暖而崭新的电流通过中央控制器遍布Megatron的全身,在机甲内澎湃地涌动着,病毒早已被火种的力量给吞噬了。Megatron的光学镜刷一下变得血红,他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行了?……”汽车人领袖的声音变得虚弱。
      霸天虎首领站起来,活动了全身的关节,一股豪迈的气概油然而生。
      “Thanks, Prime!”他回首,“我欠你的。”
      “嗯……。”红蓝色的机体瘫倒在地上,发声器里只模糊地飘出这个音。
      “你没事吧?”Megatron上前打开火种舱,蓝色的火焰变得很小。但他知道不会有事,因为火种会自行修复,只要还跳跃着,就不会熄灭。他看着老对手苍白疲惫的脸庞,突然涌上了多愁善感的万千思绪。接着因为他懒得理脑袋,就直接没心没肺地倒下睡觉了。

      再度醒来时,恍然又隔了一个世纪。艰难地整理了思绪,才回忆起刚才自己还救活了老对手来着。
      火种恢复了,却莫名其妙地浑身酸痛。Optimus发现自己被电子光束死死捆着。
      该死,又被捆了!Megatron呢?!
      眼前是那个男人消瘦的背影。
      “埃弗兰。”语气很沉静。
      男人转身,灯光溜过他的脸庞转到背面。“告诉我,你是谁?”
      “Optimus Prime。”
      “没听说过。”刺眼的灯光从他铠甲的缝隙里穿透过来。
      “那不重要。”水蓝色的双眼冷若冰霜。
      “你们塞伯坦人一个都不该活。”他突然戳出一句。
      “没有人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是吗?那你屠杀我们族人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试图阻止他们。”光线切过他的眼眸,泻出一片水色。
      “你不是他们一伙的?”他摇晃了一下身体,站直。
      “不是。”
      “你们族人还有两派的吗?”
      “毁灭的狂派,守护的博派。”他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解释。
      “博派的首领在哪里?”
      “就是我。”
      “哦,是吗。”他用墨绿色的双瞳凝视着面前的机器人,“在我看来,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你的事,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塞伯坦无辜的人。”
      “你们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了。”深邃如森林的瞳孔里似乎流淌着什么异样的溪流。
      “但你还可以。”汽车人领袖坚定地注视着他,像要从他身上寻觅希望。
      “我从来都没有错。你阻止不了我。”语气虽然严寒,却能看到他已经软化开来的眼神。
      “你要自己阻止自己。每个星球都有一段野蛮、原始而暴力的过去,你们的也不例外。我们是犯了错,铸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你不能因此而背叛自己的人性,毁了你自己。如果继续杀戮是你憎恶杀戮的方式的话,你又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你不知道他们如何杀死了我的父亲,戈特亚的王。”他抬起头,眼眸里噙着空洞的绝望,沉默的悲恸。“他们一个个杀死了我的家人,就在我们眼前。我父亲带着我进了地下室,让我开走那艘飞船,去救更多的人。我就在离地面还有几十米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他们撕成六块,没有人形,最后被飞来的流弹轰得什么都不剩。……”
      “对不起,我们的错。但你如果一意孤行的话,塞伯坦的无辜人民也会受到和你一样的痛苦。你忍心吗?你受过的痛苦,不应该让别人再次承担。”面罩下语气平静。
      “说得对,”埃弗兰低下头,闪闪发光的绿色眼睛笑着。“……说得对。但是,你阻止不了我。总有一天,我要复仇,总有一天,我要毁灭这个罪恶的星球。我发过誓。”
      巨大的转折让原以为灾难已经过去的汽车人领袖顿感失望。他叹了口气道:“罢。只希望你别为你的行为感到后悔。”

      “他很顽固。”红蓝色机器人眉头深锁。
      “那怎么办?我们得逃出去!”Megatron开始着急。
      “目前是没办法了。”语气里是Megatron从来不曾听到过的绝望。
      “真的……就这样了吗?”他不敢相信。他宁可去死。
      “是的。结束了。”语气虚弱而毋庸置疑。

      会议室内。
      “不!你疯了吗,埃弗兰?!”
      “我说了,停止杀戮。”平静地重复一遍。
      “你不愿复仇了吗?你是害怕了吗?”
      “复仇只会让罪恶更深重。我们不能再犯错了。现在,听我的,立刻取消计划。”
      “不,我们永远不会干这种事!”
      “我会。”
      “我们还会继续复仇的!我们已经等了很久!如果你不愿意,就请离开!”
      “没那么简单。”埃弗兰顿了顿,续道:“你们真的必须要伤害他们吗?”
      “没错,永远!”台下的声音万众一心。
      “那,再好不过。那样,我们一起解脱,解脱仇恨与悲痛的折磨。”埃弗兰的眼神突然变得决绝。

      夜。埃弗兰房间内。
      “父亲,我选择好了。
      “他的话是对的。是时候停下了。
      “我们已经因彼此而伤痕累累,
      “无力再承担任何一次打击。
      “放手,所有问题都会归于原点。
      “那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父亲,我会去找你,
      “去找所有的戈特亚人。
      “等我。”

      次日,男人叫醒了Optimus和Megatron,把他们带到一间偌大的舱内。
      “你们可以回去了。”
      “什么?!”Megatron受宠若惊。
      “坐着这艘飞船,回到地球。我放你们走。抓紧时间,就快到塞伯坦了。”男人催促着。
      “不,除非你告诉我你放弃战争。”Optimus语气冰冷。
      “你别再坚持了,不会有结果的。赶紧走吧,一切与你们无关!”男人第一次说话速度这么快。
      “不回去也不是办法,回去至少还有生路啊,Prime。”Megatron倒是点明了中心。他其实本来就很擅长于点明中心。
      “埃弗兰,希望你考虑清楚。”汽车人领袖上了飞船,最后还在做着努力。
      “快走,时间不多了。再见,另外,谢谢。”男人拉下闸门,飞船开始脱舱。
      在飞船最后脱离母体发射到太空中时,男人墨绿色的眼眸最后消逝在船舱内。
      Revenge号,驶向了塞伯坦。

      “塞伯坦真的完了。”Megatron喃喃地看着那艘远去的飞船,眼前就是自己的母星,由元始天尊化身的机械星球——Cybertron。在那里,他们曾安稳幸福地生活;在那里,他们发动了能源战争;在那里,他遇到了档案管理员奥利安•派克斯;在那里,那个被他打伤的奥利安•派克斯被钛师傅改造成了Optimus Prime;在那里,Optimus领导着一群汽车人反抗暴政;在那里,他们的能源最后枯竭,他们的希望也被剥落殆尽。
      Megatron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而汽车人领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飞船径直冲向地面。他似乎早有预感。
      是的。他知道。
      那蔚蓝如海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只有那艘垂直撞击到星球表面的Revenge号飞船,在死亡的一瞬间燃起的刺眼的火焰,熊熊燃烧,支离破碎。
      ——【经年无臾】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柒〉经年无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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