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植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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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在水坐床上往下望：“没事吧？”
话音未落倾毓就跟触电似的一下子钻回被窝，被子露出条缝，一双眼从边缘静静注视外面。凉在水感觉得到那股阴冷视线，顾自吃完饭，将饭盒放旁边。
室内回归静寂，倾毓始终保持同一姿势，安静看着。过了会儿，凉在水翻过几张报纸正要躺下，倾毓忽然开口：“凉先生，你几岁？”
凉在水扭头看倾毓，视线刚接触，对方整个人藏入被窝。收回目光：“不想告诉你”
“不明白才问你。”倾扶眠双腿交叠，一手拨弄玻璃杯中吸管，一手托住下巴。阳光只透过玻璃照到翘起的白色皮鞋，狭长狐狸眼散漫看向落地窗外，回眸一凝，“嗯？”
“唉，没想到情人杀手会请教我这种问题……”叶择胜正坐倾扶眠对面，支颔沉思会儿，“你说那人独自带着你孩子七年？”倾扶眠点下头，微蹙眉，又补充道：“已经结婚了。”
“哦……”叶择胜脑子转了转，立刻反应过来，睁大眼，“也就是说你想对有夫之妇下手！？”
倾扶眠沉默，没反驳也不承认。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倾扶眠也有主动追求的时候，还是个有孩子的老女人……”
“他不老，比我小几岁。”倾扶眠面露些许不悦。目光望着街上，像努力回想什么，“而且那孩子是我的，虽然我没印象。”
“还是难以置信，你这么……咳咳，居然也……”
指尖一动，倾扶眠眉尖微挑：“咳咳？”
“没什么，呵呵，”叶择胜干笑，“不过几年前你为一个情人要死要活，后来也很快腻了。”
几片乌云缓慢笼罩天空，遮挡太阳，街市隐隐暗下来。微风飘落绿叶，落在地面，被路人践踏。倾扶眠手指修长好看，像雕刻成的白玉，小指尖一排牙印浅不易见。
倾扶眠若有所思，回过神，问：“哪个男人？”
看起来叶择胜回忆得很辛苦：“哪个啊……忘了。就是你出国进修前分手的那个。”
倾扶眠张唇含住吸管，叶择胜忽然一敲桌子道：“哦，对对，是叫凉什么水的，凉开水还是凉进水……长得还不错。”倾扶眠抬眼看他，几缕发丝沿颈垂下，无声。
傍晚过后，街道车水马龙，黄昏逐渐暗淡，渲染成深邃蓝紫。接近夜晚，天边朦胧橘黄久久不散。路灯按时一齐明亮，霓虹灯闪烁，交织惑人华彩。
凉在水从医院三楼窗前往下看，低垂双眼，睫毛覆盖眸子。
下午两三点倾毓打了通电话，接着就跟老鼠似的一声不吭溜出病房。房里只有两张床位，凉在水难得独自享受清净。
手扶在玻璃窗上，凉在水再看一眼，拄着拐杖坐回床上。
门打开，伴随凌乱脚步。凉在水躺下，背对倾毓。
已闭眼准备睡觉的凉在水皱了皱眉，侧头看向身后。浓重酒气飘散房内，仿佛闻着就能引起醉意。
倾毓直直站床边，旋即毫无预兆砰一声倒床上，脸重重磨蹭枕头，嘴里发出模糊呢喃。
室内灯没开，昏暗里倾毓只一个劲扭来扭去，完全没要睡的意思。注意到凉在水正看他，怔住半秒，倔强地缩进被窝。
短暂宁静之后，那团鼓起的被窝里传出压抑抽泣声，不停抖动。明明什么都没做，凉在水忽然有种罪恶感似的不安，却还是睡了。
半夜，凉在水悠悠醒来，才发现倾毓仍旧低声哭泣。凉在水克制睡意：“喂。”
被团猛颤一下，停住，仍有断续抽噎。半晌，倾毓缓缓探出头，看向凉在水，声线因为哭太久而变得含糊：“……啊？”
那张脸即使没光线映照也细腻妖孽，双眼哭肿，黑眸泛着光泽如一池潋滟，细发乱糟糟。眼角泪痕，神情哀怨，像被主人抛弃的黑猫。
凉在水叹口气：“你怎……”
“你们都这样对我，这样……”倾毓截断凉在水的话，脸颊红晕浮现，懒懒打个酒嗝，委屈地咬紧下唇。
凉在水看着倾毓，知道他还在醉。
“明明我也是倾毓，只不过一开始出现的不是我罢了。你们都排斥我，想我快点消失……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但是怎么没人理解我……”倾毓语调不清地边哭边说，眼里泪水溢满，快速滑下，再溢满，黑暗中像迷人星光。
“不公平！倾毓的记忆我也有，父亲母亲，不是他一人的，为什么偏偏要除掉我……不把我当人看。以为我就不会痛，不会难受吗……”他说得越来越激动，一双眼满是委屈。
就这样单方面发泄，等倾毓差不多有些疲倦，慢慢静下来时，凉在水做个噤声动作：“对面病房都是老人，太吵了他们会睡不着的。”
管家送来一台笔记本，说是倾扶眠给的，凉在水想都没想就接受了。白天凉在水躺床上用笔记本联络客户操作生意，晚上看会报纸杂志就睡了。
一周后，倾毓伤情确定安全，顺利出院。这段期间倾毓还是见到凉在水就躲，凉在水发现倾毓面对其他人不是这样，面色冷峻高傲，两个人似的。
偶尔来察看的管家说倾毓第二人格出现后一般会维持几个月，近期凉在水看到的倾毓一直都是第二人格，准确说那个人格还针对凉在水“特别对待”。因为怕倾毓第二人格做些反常事影响生活，平日第二人格出现后会按时进行药物治疗，催眠，或是关房里禁止出门。
倾毓正常时是个大大咧咧爱笑有点少爷脾气的男孩性格，第二人格则阴沉冷酷。
凉在水瞥见整洁干净的空床位，不经意出神。
往日这个时候凉在水会闭目养神，不过最近睡够了。
门被慢慢转开，然后传来细微脚步。笔记本传送信息发出提示声，门口静了。
凉在水看着墙上影子，道：“过来。”
影子停止行动，像是犹豫。紧接着，倾毓只露半张脸从门边偷看凉在水，目光相对，惊慌地“呀”了一声，摔倒在地。
走廊路过两名护士，倾毓站起冷冷扫视，把想上前表示扶助的护士吓退。
凉在水看倾毓走进门，手里端盆植物：“仙人球？”
倾毓把植物放到窗台，选了个离床不远，但有遮挡物阻隔的位置站着。凉在水直觉自己不说话，倾毓会这么一直站着。
“凉在水，我是来看你的。”倾毓语气冷漠，听不出丝毫关怀。
单调白色病房里，窗台上一盆仙人球格外醒目。绿幽幽，几簇刺尖端展开本不属于仙人球的鲜花，散发生机。
“谢谢。”凉在水尽量语气真诚，听起来还是没什么情绪。
倾毓亦冷冷回道：“不用，”看了眼窗台，“我见你平时经常看窗外，刚路过就买盆植物放着。心情会好点。”
凉在水直直注视倾毓，五秒后，倾毓急促转身面对窗户。
“……你，讨厌我看着你？”凉在水问。
“没。”
又一阵无言。
凉在水顺便看看仙人球，随意牵扯话题：“这种花本来是嫁接到仙人球的，下次别买这种，养不活。”
倾毓似乎身形一滞，没回头。凉在水见倾毓两手交握，紧紧的。不知怎么，脑中电光火石闪现倾毓夜里哭诉的样子，微皱起眉。
窗面映出倾毓神情略显黯淡，凉在水和玻璃上反映的倾毓视线交错，这次倾毓没回避。
凉在水想了想：“但是这样看起来还好。”他接着说，“虽然有点难养，不过总有人喜欢。”
倾毓眸中隐现复杂难明的光彩。
午后阳光把仙人球照得晶莹剔透，碧玉一般，布满细刺。上面长有朵朵小花，互相映衬，色彩艳丽娇美。仔细看，花蕊沾着颗颗水珠，透明得犹如点缀水晶。
日光更烈，落在白地板亮得晃眼。仿佛灰尘层层积攒许久，顷刻飞散。天空蓝里透白，明丽眩目。
倾毓问：“那你喜欢吗？”
“嗯，”凉在水淡淡道，“不讨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