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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六 ...

  •   光绪三十四年,是载湉度过的最后一年。

      我一直不想撑到这一年的来到,可是上天不允,所以它还是来了。这一年以来,我都坚决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凡事吃的,喝的,穿的,我全都经过仔仔细细地检查,方可给他。我真的害怕,怕还会有上次的事儿发生。

      载湉的病一直依旧,病情加剧。太医说了,怕是等不了多久。我恳求太医,希望他能多留住载湉一些时间,好让我想想办法,救他离开。

      我听闻,老佛爷的病也开始加重了。一早料到有此结果,我并无多大的欢喜。只是,我盼上天,别像历史上的一样,让她死在载湉之后。

      如今,是最关键的时刻。

      暮色匆匆一闪,带不走云彩的美丽。灯笼冉冉点起,熏染得我们的脸色如微云红晕。正月已到,爆竹却不能再依旧。最后一年了,也过得如此安静。

      我扶着载湉一路前行,诉说着以往的故事。现在我觉得,元朝邵亨贞的《江城梅花引·己卯除夕》形容得恰当:

      灯前儿女小团火。岁将阑,夜将残。一度逢春,一度减朱颜。明日东风三十二,又添得,二毛侵,鬓底斑。世问世间行路难。身世闲。天地宽。往事往事恨未了,长恨儒冠。爆竹声中,春又到柴关。一任黄尘门外扰,且留取,旧梅花,独自看。

      曲径通幽,林间小路,梅花点点,多如繁星。

      我看着虚弱的他,故作笑颜。“载湉,你看这月里的红梅开得多好呀!”他也认同,“对呀!看着仿佛有些不真切!”我的身子顿时硬住,看住他侧脸,颤着音色说:“我现儿个就给你折一枝!”搀扶他坐在石凳上,我才前去树下。走的路蹒跚,仿佛每走一步,就很沉重。

      载湉,你千万不可有事儿啊!

      踮起脚尖,往初开的红梅一瞧,开得且是不真实,如梦如幻,宛若诗画一般。红梅点缀着暮色的美好,带走了这苍穹的惨淡。轻轻一弯,将树上的红梅一折,我取了下来,放在手中。再多折了几枝,做成了花束。走近他的身边,我甜丝丝地说道:“送给你!”他乏力一笑,从我手中接过红梅花束,道了一句“谢谢”。我听着,心酸泛滥。

      他将花束放置在石桌上,随后伸出双手,顺了顺我肩上的披风,拉紧了系在衣襟上的丝绦,不让一丝冷风吹入身体内。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脖颈,蓦然一种刺骨的生疼打颤着我的心儿。我道:“你的手好冷!”

      我拉下他的双手,尽量地包裹住他。时而摩擦,时而呵气,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他看着我的举动,无微感动,“珍儿,够了。”我身子一僵,抬起眼儿看他。他道:“我的手再也暖不起来了。”我隐忍着泪水,笑道:“不会的!”遂低下头,继续为他取暖。

      良久良久,在我不停的摩擦生热之下,他的手终于有了些暖意,且手掌变得红润。我高兴地昂起头看他。倏忽,只见他低着头,眼睑紧闭,看不出任何端倪。脸色如同雪中的苍白,与树上的红梅形成了对照。

      我霎时愣住,眼睛瞪大地看他,轻声呼唤:“载湉?”他没有回应我,仅是闭着眼儿,气息也虚弱得像是没有了。我吞了吞唾沫,喉咙早就颤抖了起来。我带着哭腔地唤道:“载湉?”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没有反应。稍微加力,也是无任何反应。我恍然,随而心乱而着急。我喊道:“载湉!载湉!”用劲儿地摇着他的手臂,不敢相信发生的事儿。

      载湉,你千万不可有事儿啊!我的心里不停地呼叫。

      忽而,他的手指稍稍颤动,口齿渐而蠕动,呢喃着说:“珍儿!”我一听,是他,是他唤我的名儿了。我大喜,看着他微睁的眼儿,“呵”的一声痴笑,“你吓死我了!”眼眶的泪花摇摇晃晃的。他轻微地说:“方才我眯了一会儿子,梦见了许多东西!”

      我“噢”地一声以作好奇。他道:“我梦见了我们在紫禁城的快乐时日。捉迷藏、互换衣裳、共同照相、慢步御花园……”我听着甚是悸动,道:“你还梦见了什么?”

      “还梦见了额娘!”他虚弱地笑,“她向我招手,说‘孩儿快来,额娘在这儿等你呢’!我好高兴,想跟她去。”我乍时惊呆,想着,他的额娘不是去世了吗?怎么还……我想着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握上他的手,我急忙地说:“载湉,你……”

      他道:“可是……我想到若果我去了,那珍儿怎么是好呀?”我含着泪地看他,不禁泛酸。我佯装认真地瞪他,说:“所以你不可跟着你额娘去啊,不然我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吃吃一笑,摸向了我的脸颊,刺骨的感觉依旧,却多了一股子的炽烈,“我不去,我还要跟你一起到老呢!”我点头,肯定说道:“对!不能去!”心下想,载湉,你给了我一百年的承诺,可不能第一个反悔的呀。

      躲在回廊内的习静,无声落泪,将身子依靠在柱子上。她道:“载湉……”旁边的小德张看着也是一阵心头泛酸。他道:“皇上会没事儿的。”

      她吸了吸鼻子的酸楚之感,昂着头说:“还有十个月,还有十个月!”他不懂,故问道:“十个月?”她道:“时日未到,我不准他离开!”语毕,她的泪又掉下来。他虽不明,却也不多问。一会儿子,他见她的神色好了许多,才说:“娘娘,你听闻了么?老佛爷又换了一批新厨子进瀛台。”她蓦然一抖,侧身看他,“这是为何?”

      他迷茫地摇头晃脑,“我也不知,或许老佛爷开始行动了。”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嘴唇哆嗦。他道:“娘娘莫担心,我定会想法儿救皇上的。”她问道:“老佛爷有无交待,让什么人进来?”他道:“并无说什么!”闻言,她当下泄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还好,还好。

      深夜,我捧着太医亲自调配的中药进入涵元殿。药材都是补身调养的良药,其中的雄黄、雌黄和朱砂是太医特地交待要多吃的。虽然我不懂这些药材的药效是什么,却也听从太医们的吩咐,按时让载湉服药。

      进了门,只见他坐在露台上,身上仅披着单衣。我当即放下药,走去他的身边,扶他起来且骂道:“你铁定是想再痛苦下去了,才这么不吝惜身子!”

      他见是我,随而眉开眼笑,“我看着今晚的星星嘹亮,一时忘怀了。”我忽略他如此敷衍的借口,遂道:“快过去,先吃药!”拿过一件白狐鼬鼠褂,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下,我舀了一瓢滚滚烫烫的汤药,轻轻吹了几口,就送进他的嘴儿里。他喝后,当下抿唇觉苦,眉毛收拢,眼睛微眯。我道:“怎么,药很苦?”太医说,这一帖帖的药,是愈发地加重药量。他强装地笑了笑,口齿不清地说:“不苦……”

      我咬紧双唇,低眸看向碗中黑如墨、浓如烟的汁水,不禁泛痛。我道:“载湉,等你喝完药后,我有东西要给你!”他奇妙地闪了闪眼儿,好奇地看我,“给我?”

      “你快点儿将药喝完再说!”我命令道。他听从,遂拿起碗,眯上眼儿,一饮而尽。看到他承受痛苦的模样儿,我的心儿若然像被撕裂了两半一样的痛苦百倍。

      他拿着袖子随便擦了擦嘴儿上的药汁,接下就问:“是什么东西?”我狡黠一笑,从裤腰里取出一包鼓胀的东西,他很奇怪地瞅着。我慢慢地掀开,映入眼内的竟是一粒粒硕大肥润的蜜枣。他“哇”了一声,惊奇地说:“蜜枣?”

      我点头,“这是给你送药的,快吃一粒看看!”他嬉笑地拿来一粒蜜枣,放入了嘴儿中,任由蜜枣软化在喉咙之中。我道:“好吃么?”他点头,笑道:“好甜、好吃!”我喷笑出声,弯了弯眼睛注视着他。今儿才发现,将近卅八的载湉,看着竟还像一个天真的孩童,吃着甜丝丝的蜜枣,会高兴得如同拾获瑰宝。

      “载湉,再过几个月便到你的生辰了。”我提醒地说。他含着蜜枣地看我,唇齿嗫嚅道:“是么!我又老一岁了!”我“噗嗤”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老了?我看你还童心未泯呢!”他憨憨地笑,将嘴中的蜜枣吞进了肚子里。“那珍儿这一年打算如何庆祝?”我撑着下巴,苦想了会儿子。

      半晌之后,他突然说:“珍儿!不如生辰的那一天由我说的算,好么?”我还在沉浸在思绪中,蓦然他一说,当即醒神,看着他,“你?”他点了点头,眼中柔情蜜意。“我想给你、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生辰!”

      这是属于他的生辰,与我何干!我道:“好,你说了算!”他失笑,握上了我的手,包裹在略微冰凉的手心内,静静欢喜。

      此月中旬,大清与英、德两国正式签订《天津浦口铁路借款合同》,借款五百万英镑,年息五厘。

      二月,大清两次照会德国使者,并要求德国归还由青岛经沂州、莱芜至济南的筑路权。德国使者表示同意归还胶沂路权,但提出保留该路三十里内开矿权,这样无理的条件受到山东绅民的抵制。

      三月,吴廷斌因病而免署巡抚,由河南布政使袁大化署理山东巡抚。

      四、五月,民政部左侍郎的袁树勋调署山东巡抚。德国驻济领事麦令豪,代表德华矿务公司要求勘探大汶口煤矿,却被劝业道道员萧应椿驳阻。此后德国领事和公使多次干涉大汶口、沂州府一带华人开矿事,均被驳拒。

      六月二十八,载湉的生辰。这一年的生辰,是他最后的一个生日,却是他无任何遗憾的生辰。

      早晨,他正在兴高采烈地写着日记。我想着,虽未看过那两本日记,也该估摸到那里写的都是他大骂李莲英和袁世凯的事情。我看了看,遂说道:“载湉,等会儿子就出来用早膳啊!”他笑道:“哦!知道了!”

      不知道他“说的算”的生辰会是如何的美好呢?我心中一直期待,整整五个月了。

      我笑咧咧地大步行进,想到今晚,笑得更加欢心了。路途上,我遇着了不愿相见的习静。她又清瘦了不少。才五个月的洗礼,竟将她带去了幽冷的地步。我忽视她看过来的眼神,绕道而走。她顿时小跑上前,大喊道:“珍儿!”我没有停下来,仍旧走开。她飞快跑上来,摁住了我的手腕,逼视我看她的眼睛。她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低着头,我不言不语。她心酸地说:“时日不多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静下来说说话?”我的身子一颤,眉拢得紧紧的。

      她道:“我听闻了,老佛爷有意派遣李莲英进入瀛台。”我更加颤抖了,扬起头观她的眼睛,如此真诚,不像作假。我道:“你这是何意?”她道:“前几天我让小德张进仪鸾殿打听一些消息,无意中听见老佛爷的一个心腹小太监说,她想让李莲英观察载湉的一举一动。”

      我说:“载湉都这样了,她怎么就……”习静听我一说,当下抢话说道:“就是因为这样……她算计着,想让载湉……死在他的前头!”她愈说愈小声,只容我俩听得见。我倒吸一口冷气,额侧的冷汗“哗啦啦”地滴落。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我紧张地望住他,只见她也是一脸着急。她道:“这时候我没必要说谎欺骗你!”她的话变得冷淡如常,我不寒而栗。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慌乱了,心里早已想好的办法全都一干二净。她说:“我没想到老佛爷的行动比我们的还快,如今我们也只能抢时间了。”

      “抢时间?”我不明白地问。她看紧我的眼目,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必须将老佛爷的时间抢下来!”我的脑袋“哐当”一声的轰炸,想着她的意思,我们得赶在老佛爷害载湉之前,就把他救下来。决不能让载湉死,也不可让他死在老佛爷之前。

      “我明白了,我会想个安全之计。”我说道,在心内拍着胸口作保证。她舒了舒气儿,道:“离‘那个日子’还有五个月,我们还赶得及。”

      我们同时点头示意,心里早已盘算着“那个日子”的到来。

      午后,我缓步而行,看去荷花池初开的白莲,心下竟无心欣赏。而且,我还无心再想什么,今晚载湉给的无限惊喜。我只在思想,他不可有事儿。

      就连聂八十儿走近我身旁,我也全然不知。连续唤了几次名儿,我才惊醒,恍若一场虚梦。我道:“聂谙达?”他颔了颔首,且说道:“姑娘,奴才有一件事儿想询问你。”

      我客气地说:“谙达有什么想问的,庆沅若能解难的,定当竭尽全力。”他微微笑了笑,“姑娘,倘若奴才有一天做出了一些让姑娘怨怪的事儿,姑娘会原谅奴才么?”突然的问题,让我无从回答。我哑口无言地看住他,发现他的眼眸深邃有异,像是藏了什么在心中。

      我犹疑地问:“谙达怎说?”他道:“从姑娘进了瀛台后,奴才观得整个瀛台,姑娘的才情肚量,都深深地折服了奴才。”我谦虚地笑,“谙达客气了!”他道:“而且奴才看得清楚,姑娘对皇上的情意如此深厚,奴才真心希望姑娘幸福安康!”我疑问地挑了挑眉,心念着他的话,“谙达……”他连忙打断道:“姑娘,请原谅奴才所说的话。”我晃了晃脑,挥着手道:“谙达,你今儿个怎么如斯奇怪,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他微笑颔首,朝我做福,“奴才先退下了!”

      看着他离开,我竟觉得他不是故意玩笑,而是另有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说此像道别的话语呢?我的心蓦地抽痛。

      熬了一个下午,入了夜,载湉就牵上我的手,前往涵元殿庆祝他的生辰。

      我跟着他的步伐走,一步一个缓慢。我觉得今日的精神很好,没有咳嗽,膝盖也不疼痛了。或许,是因为麻痹了吧。又或许,是因为爱情的力量。我道:“你到底想怎么过生辰啊?”他神秘一笑,道:“等会儿子你便可得知!”还在装神秘。好吧,我就陪陪你一同的鬼祟吧。

      他带着我走去露台,顿足回身,神情微笑地凝视我的眼睛。我喷笑细细,问道:“我就这么好看么?”他笑说:“对呀!就这么好看!”话语深沉温柔,就如夏日里的凉水,舒坦着我的心儿。我道:“花言巧语!”他舔了舔唇,说道:“我想就这么一直看着,看到天荒地老!”我默然抖擞,看着他的眼儿有丝奇怪,不禁想着,他在说什么啊?我道:“你有一百年的时日,能够看得你心儿都厌倦。”他“嗤”地一笑,笑出了丝泪光。“珍儿,今日是我的生辰,你知道我此时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我晃头。他道:“来——!”握上我的肩膀,他领着我跪下来。我不知他的意欲所在,但也跟着做了。他轻轻地按着我的身子,共同面向天空的皎月。他的眼儿朝我看,说道:“我的生辰愿望是——想与珍儿结为夫妻!”我当场呆傻了。眼睛骤然变大,看入他的眼眸内,发现了一池的甜蜜。心里一直重复他的话,我没有听错吧!还是我在做梦?他问道:“你愿意么?珍儿!”我抿紧双唇,弯起了一道浅弧。心里默认千百遍“愿意,愿意,我愿意”。他看着我的浅笑,遂也笑了。

      他将双手并拢合起,置在胸前,抬头仰望天边皎月,一句句地承诺。“我载湉,愿与珍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眼带笑意地看住他,听他的承诺,心思满感动。顷刻,我也说道:“我珍儿,愿与载湉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瞥了他一眼,我再补充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身躯明显一动,瞳孔放大,泪光闪烁。

      我们朝天叩拜,朝地磕头。一拜天,二拜地,夫妻交拜。此时此刻,有一首诗如果形容我俩,甚是合适:

      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携手同行十九年,相知相伴十九年,时间是我们的红线,岁月为我们作证,见证今晚的一刻。我跨越了一百年的时空,只为寻得他的下落,完成一百年的承诺。

      他扶我起身,牵着我走进内室。桌上放着两杯合卺酒,一盘子孙饽饽,还有写得一帖清秀的“囍”字。我笑着瞅他,拿起了两个杯子,将一个递到了他的手里,另一个则是握在自己手心内。他提着我的手,将彼此握着酒杯的手交缠在一起。我看了他一眼,他也回看我。接着,我们昂头就喝下了这一杯让彼此幸福的合卺交杯。

      仰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哭了。泪滴犹如脱了线的东珠,拼命往下坠。划过了脸颊,滴入了脖子里,顺着衣服一直游走。

      突然,门闩“砰”的一声被生硬踢开。我松开了抿着酒杯的嘴唇,惊讶地回头看,只见一大群太监正向着我们而来。其中就有我最为熟悉的聂八十儿和小德张。我侧头瞥了瞥载湉,他似乎无反应地看着我。我不懂,再回头,听得聂八十儿大喊一声:“来人,将庆沅抓起来!”

      我霎时愣住了,眼眸瞪大很大,如铜铃、如核桃。发生什么事儿了?

      聂八十儿和小德张对望了一眼,遂听见小德张大吼着身旁的太监。“你们是疯了么!还不快捉拿犯人钱佳·庆沅!”

      我懵然一听,心想,犯人?我什么时候成了犯人的?

      顿时,一群太监走至我身边,三两下就把我的手钳制扣住,让我动弹不得。我心里害怕,赶紧看去载湉,喊道:“载湉……”

      他泪眼湿润,注视着我,嘴里嗫嚅什么。我听不清楚,也看不懂他唇里的话。我紧张地说:“载湉,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扭过头,看着聂八十儿道:“我犯了什么错,你们为何抓我?”聂八十儿沉了沉脸,说:“钱佳·庆沅,于药膳内下毒,欲想谋害皇上。尔后让厨子及时发现,才不让你继续加害皇上!”我听着就渗得慌,摇头就说:“我没有!是皇后,是皇后想害载湉,不是我,不是我!”

      瞬即,我瞥去载湉的脸上,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两眼无光。我急道:“载湉,你要救我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咬着唇,伸出手握上我的手,忍着泪掉下,嘴里呢喃着话语。

      我赫然张大双眸,问道:“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他握紧我的手,忽然看向小德张,说:“你们不要带她走!”我还是不懂。

      能感到他的手在发抖,震得厉害。眼泪落下,他的牙齿开始哆嗦。我道:“载湉,你救我啊!我不要走!不要走!”聂八十儿别过脸,握上双拳,忍住怒气的喷出。小德张的两眉将近打结,眼睫颤动,额头上的筋骨“突突”地跳动。

      载湉流着泪,握紧我的手,道:“你们不要带她走,我求求你们!”我的心儿一阵惊讶,念着他竟可为了我,而委屈求人。我着急地哭,“你们为何要带我走?不是我下的毒,我没有做过。你们都知道的,为何还要栽桩嫁祸?”

      聂八十儿将拳头捶在了腿侧,蓦然大声怒吼:“还不快拉下去!”我大口喘气,看向他,发现了今晚的他与往日大不相同。倏地,我想起了早上的时候他对我说过的话。

      “倘若奴才有一天做出了一些让姑娘怨怪的事儿,姑娘会原谅奴才么?”、“姑娘,请原谅奴才所说的话。”我明白了,这都是局,是一场让人陷进去的骗局。

      我摇头就说:“我不走!我不走!载湉……”他使劲地扣住我的手,不留一点儿缝隙。泪水愈涌愈多,将近模糊了看着我的视线。他声声呼唤我的名儿,可是太监拼命地拉着我往后走。聂八十儿和小德张也走过来,势要将我们紧握的手无情地拆开。我哭喊着“不要走”,可是无人听我说。载湉用力地挽留我。可是,天不从人愿。由于他的身子虚弱,没有多大的力使唤,最后他的手还是抵不过他们的强迫拆开。

      “载湉,不要放手啊!不要啊——!”我声嘶力竭地唤,明知道早已有血腥的味道充斥着喉咙,却也要拼命一搏。我道:“不要!不要——”他被太监拉住身子,强硬地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我看着彼此的手渐渐地松开,我的心儿好慌好慌。摇着头哀求他、呼喊他,却也无用。

      终于,我们的手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指划过他的手心,直至指腹,再也感受不到的温暖将从此消失在我的现实中。多想用指头扣住他的手,多想用指甲留下他的血迹。

      我极尽全力地喊着他的名字,感受手心内已经飞散出去的仅存的温度。没了,没了,一切都完了。他的泪水打湿了衣衫,蹲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仰天长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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