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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五 ...

  •   清晨,凉风吹来,我出门就见,王商晾着衣裳。单薄的身子没有任何大衣裹着,显得哆嗦。我连忙走过去,把自个儿身上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肩头上。他一怔,回头看是我。“姐姐?”

      “怎么出来也不捎上一件披风?”我佯装生气地看他。他的脸色苍白无力,却也忍在心里。他微微生出丝笑,“不碍事儿,我打算晾完衣裳再回去稍加衣饰!”

      “你的脸怎么如斯苍白?是昨儿吹了风么?”我询问似的地望着他,发现他真的虚弱了许多。他摇头示意,道:“没事儿!可能是我昨日偷吃了太多药膳,以致拉肚子,就上了几回净房!”

      我一听,蓦地大笑。他看着我,疑问道:“怎么了?”我笑道:“你真真活该,谁让你偷吃这么多的,让你弄巧成拙了吧!”停了会儿子,我再问:“怎么?肚子还痛么?”

      他温和地笑道:“不痛了,今早喝了一碗热姜汤,顿时火热朝天的!”我摇头失笑,捏着他的面颊,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姐姐莫忧,王商很好!”他吃吃一笑,得意且憨厚的模样儿让我一时感触。我道:“以后还是少吃点儿吧,我真怕你会出事儿!”他听话,点头就说:“知道了。”

      看着他,我直觉自己真像个老妈子。不过,我的年纪算不得大,也只是他的姐姐。而且,我真的当他为自己的弟弟了。

      早膳后,我和载湉一同慢步于回廊上。

      我见他从昨天起,就开心欢喜的。想着,定是习静想了什么法子,让他如此心花怒放的。我撅起嘴儿,问道:“载湉,自昨日起,你就这么开心了。今日也是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儿?”表面虽平淡,心里却开始起了波涌,希望他能回答出我满意的答案。

      他道:“珍儿!”突然被他一唤,我的脑袋还未作出反应。他再唤,这时我才醒神,看着他,“啊”了一声。他的眼睛里全是深情缱绻,柔情温和。我一时看得痴傻,动也动不了。

      殊不知,他见我发呆之时,就对着我的嘴儿一吻。我霎时瞪住眼儿,呆呆地看他。他的气息蓄热,嘴唇绵软地贴着我的嘴儿,让我的心“噗通”地如小鹿乱撞地跳动。这种感觉又来了,让我想起了他第一次吻我的情景。

      一会儿,他退了出来,凝视着我。我的脸羞涩发红,低着头问:“你怎么……”他捧起了我的脸,笑道:“有你便是让我最欢喜的事情了。”我连忙愣住,不料他会说此情话。待我醒了醒神儿后,才知道我是没听错。“有你便是让我最欢喜的事情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载湉,有你也是我最欢喜的事情,是这一辈子最欢喜的。

      我咧开嘴儿欢笑,激动地跳入了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说:“这句话你可得每日跟我说一遍!”他“噗嗤”地笑开,揽着我的腰,细声说道:“好——!”我羞得满脸通红,想必他会认为我也太开放了吧。

      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能够以真心去待一个人。周幽王?不,他只会“烽火戏诸侯”,以搏褒姒一笑;吴王夫差?不,他只会建造“姑苏台”、“馆娃宫”,以唤西施真心;汉高祖刘邦?不,他只会给“一朝皇后”的身份,以让吕雉夺权。

      想着想着,我自己都笑了。在我眼里,谁也不会真心相待,只有载湉,我的载湉。

      过了十月,瀛台愈渐变得寒冷。雪还未下,心儿也冷了半截。这一早,载湉突然生起病,且病情急剧转下,通红的脸蛋犹如火烧,浑身都是颤抖哆嗦,时而寒冷,时而烦热。我守在他的身边,紧张着急地看着他,心下保佑,他千万不可有事儿。

      太医说“皇上身子里有毒意入侵,幸好只是微量,不然就难以根治了”。我当下觉得腿脚发软,双眼无力。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问道:“皇上怎么会中毒的?不可能的,他的饭菜,都是经过我检验的。”太医说道:“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还好皇上中毒浅轻,并无大碍。只要稍作调养,毒素皆清。”我点了点头,暂时信了他的话。我让聂八十儿前往太医院取药,房内只剩我与载湉。

      我望住沉睡着的载湉,“你不可有事儿的。”心里细想,不可能的,这些饭菜都是经过我之手,怎么还能有毒的呢?不是有专门试菜的太监吗?若是中毒的话,他们也会出事儿的。

      总之,他千万不可有事儿。我定要想法子救他,定要。

      此时,只听外头有人大喊着“庆沅姑娘”的名儿。我无心入耳,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盼着他能快点儿醒来。再听,声音愈大,气儿愈急。

      “砰”的声音响起,是聂八十儿。我看着他,问:“谙达不是应该前往太医院取药的么?”他快速地走来,蹲在我身旁,满脸的汗水夹杂着……一丝泪水。怎么回事儿?

      “王商……王商他……”他气喘如牛地呼喊。我问:“他怎么了?”突然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儿,说道:“……死了。”

      我握着载湉的手,忽而像失去重力似的垂了下来。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侧着耳朵,想听他再说一遍。他吞了吞唾沫,忍住一把泪水说:“王商中毒身亡了。”

      搔了搔额头落下的鬓发,自感到眼角儿里有丝泪珠。我快速地抹去,按住太阳穴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双手掺着我的肩膀,沉重地说:“王商死了,在昨晚就中毒死了,姑娘节哀啊!”语毕,他自个儿也大哭了起来。

      我用手掩着眼眸,发颤的手指抖着太阳穴。泪水直直地曝露了下来,划过脸颊,落到了嘴唇里。好咸好咸啊!

      “你说什么?再说……”我还未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哭道:“当我去到他的房里找他时,发现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贪睡,导致跌落床了。可我走去踢了踢他,再是摇了摇他,都无反应。我一时慌张,就将他的身躯翻了过来,只瞧得他竟是一嘴的白沫儿,还有……七孔流血,模样儿惨不忍睹!”

      双手无端地撑着太阳穴,颤抖个不停。我扫了扫鬓边的碎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否定他说的答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信,不信。心里苦想,王有儿走了,十八也走了,怎么现在连这么好的王商你也不放过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老天爷!

      我趴在地上,感受地上传来的冰凉,让一滴滴的泪落在地面。将脸蛋贴着地,我傻傻痴痴地直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连续的三个又三个的“不可能”,说得自己的心儿都虚了半颗。

      听着我重复不断的话语,聂八十儿哭得更凶了。他蹲坐在地上,陪着我一齐大哭。床上的载湉,依旧沉睡,听不见如此凄厉惨痛。

      次日天蒙蒙亮时,我去收拾王商的遗物。用劲儿地忍住动气落泪,我强装一脸的平静,前往他的房间,替他收拾整齐。

      床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上也亮得一览无余。只是,多了一丝瑕疵。那是他的血,他的毒血。就如一朵绽放得妖艳的红莲,所到之处皆是血腥味儿。

      我明白,载湉能够逃难,多得了王商的功劳。是他救了载湉,若不是他的贪吃,尝了一口就想多尝几口,以致为自己找来身亡之祸。他一直偷吃了许多药膳,每一回都是他吃的最多。若不是载湉吃的少,或者不吃,恐怕出事儿的会是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习静要害载湉?她不是爱他的吗?怎能如此狠心地对他下毒手呢?

      “王商,姐姐来看你了!”我平着声音,温和地说。能感到,他并没走远,仍旧在这儿等我。可是,我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从我进瀛台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他当做是我的亲弟弟。或许是因为他的年岁小,让我对他纵容疼爱,就像一家子的亲姐弟一样。

      “你放心!姐姐答应过你的,会带你去广州。那儿是姐姐的家乡,我准管你会开心得流连忘返。”我呢喃道。

      我真傻,为何当初不极力阻止他偷吃呢?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缓缓地坐了下来,我的身子娇软无力,欲有滑落的现象。看向周围,我隐含着泪光说:“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广州有姐姐最喜爱吃的冰糖葫芦,那儿的糖葫芦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到时候,姐姐会替你买几串,好让你尝尝鲜!”

      惘然如梦,恍惚如昨。

      渐渐地,我趴在了桌子上,将脑袋侧着,想起了以往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王商,像个傻小子的他,开口就喊一句“姐姐”;第二次见王商,满心愉悦,让我想起了王长泰的可爱;第三次见王商,知道他是个未知世事,懵懂懦弱的人……

      眼泪还是从眼眶内落出,顺着眼角儿留下,划进了发鬓,染湿了青丝不断。我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姐姐定会让那个杀害你的凶手不得好死!”说此话时,我已能感到自己心中有多少的怒火与仇恨。

      习静,我定要你为了今日的事儿而后悔一辈子。

      夜晚时,我换好衣裳,不施粉黛,一个劲儿地冲进香扆殿。只见,习静和小德张都在此。正好了,一起来算账。

      她见我怒气冲冲,气喘吁吁,因问道:“珍儿,你怎……”她的话还未讲完,我立即伸出右手,朝着她的脸颊,发泄似的使劲一扇。“啪”的一声清脆,顿时让我的仇恨爽快了一半。

      小德张吓得慌张,朝前将她护在身后,“你好大胆子,连皇后你也敢打!”我“嗤”地大声嘲笑,“若我今日不打你,我就枉为多年人了!”她不知道发生何事儿,赶紧问:“怎么了?珍儿!”我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不动气。“你闭嘴!别喊我的名儿,我觉得你很脏,满身都是血腥!”

      她的神色惊慌,眼泪涌在了眼眶中。我道:“亏你还口口声声地说你多爱载湉,现在我才晓得,爱的反面便是恨!”她颤着嘴儿问:“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若想他死的,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为何你要这么狠毒地害他?是因为他不爱你么?若真是如此,你要害的人应是我,不是他。为何你还要将与此事无关的人也牵扯进来啊?”我大声地朝她吼,吼得自己的耳朵也振聋发聩。

      她呆住,浑身激灵。“我没有!我没有啊!”我嘲讽地看她,“王商死了,被你害死了。”她摇头说道:“我没有!”我道:“你在药膳下毒,你太狠了!”她拼命地摇头晃脑,眼中的泪水也随之落下。小德张在旁观看,心中就如火烫似的炙热。他紧握双拳,指骨像是错开的恐怖。

      我笑道:“我告诉你,你妄想再接近载湉。我不会让你……不,不会让你们叶赫那拉家的人得逞!”“哈哈”而笑过后,我怒恨地扫她一眼。她闭上眼而哭泣,双脚倒退好几步。我厌恶地望了望她,随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她等我走后,立即看去了小德张。她细声地问:“这又是你的把戏吧?”他霎时震住,一个激灵便可得知他在心虚。她嗤笑地看他,“果真是你!”

      “娘娘……”他欲想解释,却让她先抢了话,“不必说了,你等会儿就收拾好包袱离开瀛台吧!”他大惊,浑身激灵。跪下来,他求道:“娘娘,你要赶我走?”她哭道:“你怎么可以这样的?他是我最爱的人,你怎能下毒害他?”他惊道:“我……对不住……娘娘,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她大怒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胡谄,你马上给我滚!”

      “娘娘……”她打断道:“滚啊!我不要再见到你!”他微张着嘴儿,落下了眼泪。她也哭得汹涌,就连说话也都是颤音。他做好姿势,朝她叩拜,磕头三回。她不看他,仅是哭泣呜咽。他等她静下心来,才渐渐说道:“我以为,只要用药微量,旁人便会不知,不曾想还会牵扯进一个王商来。”

      她吸了吸鼻子,侧目瞅着他,忽然问:“是老佛爷之命?”他打了一个颤抖,身子一僵,顿时低头。“与人无尤,一切皆是奴才之罪!”她道:“你无话可说么?”他道:“皇后让奴才离开瀛台,奴才就听命离开!”他不答她的问题,只做最后的交待。瞬即他起身,朝着门口就走。她见他真的离开,胸中的难受一下迸发。她双手撑地,艰难起身,使劲力气地朝他跑去。

      一下子扣住他的手腕,她哭泣嚷道:“不要走!不要走!”他的手僵硬,形色无情,“娘娘,我让你蒙上不白之冤,我该死!”她摇头,甩下了眼泪。

      他道:“倘若我不走,你只会更加难受。”她反驳地说:“你走了,我会更难受!”他瞬时一愣,思索着她的话语。她哭道:“在这里无人相信我,只有你,也只有你,仍旧地对我不离不弃。你不要走啊!云亭!”他的面容硬板,无法得知,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早已占有重要的分量,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她道:“云亭,云亭!”她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儿,一边哽咽地哭。想了一会儿,他最终是说:“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想我走了,我便会二话不说,立即收拾包袱离开!”

      她乍一听,满脸惊喜。看去他,说道:“谢谢!”他反握住他的手,拂去她的泪水,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她感激地颔了颔首,心内已无法用言语感激他的留下。

      十一月十六日,老佛爷命令军机处、外务部、吏部、学部照旧,巡警部改为民政部、户部改为度支部、改陆军部、刑部改法部、大理寺改大理院、工部、商部改併为农工商部,设邮传部、理藩院改理藩部、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併入礼部。

      官制的改革从中央到地方实行“统限十五年一律通行”。老佛爷在中央设立了宪政编查馆,拟定九年为预备立宪的筹备期,同时颁布《九年预备立宪逐年推行筹备事宜谕》。

      终于迈向了光绪三十三年,日子愈发地接近。我的心儿很慌,载湉的病也无所好转,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想着,就觉一阵心痛。

      正月初,才过了一会儿新年,外头就出了不少大事儿。

      老佛爷命袁世凯速令夏辛酉率军前往山东督办兖、曹 “剿匪” 事宜,命他“所有在曹州先锋及巡防各营均归调遣”。

      三月,山东路矿局萧应椿、山东矿政调查局李德顺,与德华矿务公司的毕斯议订《淄川附近土法采煤合同》,规定在德国人划定的矿区内,大清子民除现有煤矿外,不得另开新矿;在德国人划定的矿区外,大清可以开矿,但不得超过六处以上。

      日子过得还真不安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孙中山终于出场了,他带领的革命党,在广东的惠州发动起义。他的目的是以惠州起义来响应进行得火热朝天的黄冈起义。

      四月廿二,革命党的邓子瑜和陈纯等人集合少数三合会党,在距惠州二十里的七女湖截获清军防营枪械,击毙巡勇及水师哨兵多人。

      廿五,起义军进攻泰尾。清守兵溃逃,军队乘胜连克杨村、三达、柏塘等地,旋又在八子爷打败清营管带洪兆麟。归善、博罗、龙门各地会党纷起响应,队伍增至二百余人。水师提督李准急调兵镇压,起义军声东击西,使清军疲于奔命。

      后来,黄冈起义失败,起义军得不到声援,遂在梁化墟解散。部分的起义军流亡香港,且有大部分人退入了罗浮山区,等候下一个命令。

      接着,孙中山领导镇南关起义,徐锡麟在安徽起义,由于清军的顽强抵抗,让他们的起义军全军覆没,失败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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