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六十 ...

  •   很快,迎来了立冬。这一年的十一月,老佛爷在紫禁城宣布下一年会试开始。凡一年授职翰林院修撰、编修者,两三年改翰林院的庶吉士、用部属中书者,皆须入京师大学堂分门肄业。且她说明“必须领有卒业文凭,始咨送翰林院散馆”,以备录用。

      在此不久,远渡外洋的留日学生秦毓鎏、张继、叶澜、董鸿伟、汪荣宝、周宏业、冯自由、□□等人在日本的东京筹建“反清革命”团体。

      他们拟仿意大利独立前的反抗组织“少年意大利”,将现下的组织取名“少年中国”,后来为避免大清当权的注意,仍寓少年中国之意,却取名为“青年会”。

      五柞宫中过腊看,万年枝上雪花残。我遥望远处的山山水水,皆是迷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雪粉雾。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我细心倾听,声音何其悲凉,在这茫茫的冬季里,显得更易孤寂冰冷。

      我估摸着是唐罗君的琴音,捎上披风后,前往一瞧。

      她仅穿一丝湖绿薄褂,在风中的挣扎之下抚琴歌唱。字字如冬风般的令人裂骨刺痛,句句又若炉火上的拂人暖阳和煦。

      我轻微一喊:“唐姐姐!”声音的急促打断了她琴弦的美妙。她见是我,忽而生出丝笑,“庆沅,是你呀!”我上前几步,道:“如此冷冽之风,姐姐为何还有闲情雅致在此抚琴作乐?”

      她轻笑道:“就是如此,我才能安心下来。”我不懂,但见她的身子懂得几乎发颤。心软下来,我二话不说地脱下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愣着眼儿地看我,激动说:“你这是做什么?倘若着凉了,皇上定要找我问话了的。”

      我摇头晃脑,仍是将披风推至她身上,替她盖好。我道:“这无多大的事儿!我能顶着,可你不能呀!你穿上吧!”她见我执着,于是就拉着我一同坐下,让披风都盖着我俩。

      “庆沅,你待人一般都是如此?”她问道。我疑惑不解地挑了挑眉,“姐姐为何一问?”她笑道:“我见你可以不顾身子,也要将披风递给我。你真是好!只可惜,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呆了呆,瞪大双眼看她,静下心思索她的话是何用意。她弯了弯嘴角儿,说:“你不必待我好,因为不值得。”我道:“我并未待什么人好,待什么人差。只是见着你总是独自一人,我只是觉得不该如此。”她苦涩哂笑,眼神中多出了冷冽的寂寞。“你知道我为何要举荐你去伺候皇上么?”我摇头。心里想,当初就该猜到她的来意不纯。

      “对不住,其实我存了私心。”她看进我眼儿里的疑问,说道。我拢眉看她,未语。她说:“我以为,只要你去伺候皇上,皇后就会用多点儿手段对付你。而我,就能多点儿时间去瞧瞧相公了。可是,我是错的!”心酸感觉泛于心头,她绞着手指不看我一眼儿。

      我握上她的手,“姐姐若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她惊异地瞅我,不明我话里之话。我言说其实,“即使皇后用尽所有时间对付我,可张谙达也还会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

      她含着泪,对我说:“我该如何做,才能让相公不恨我、不厌我?”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回答。见我如此,她忽而笑,“就连你也不知如何作答,我还能做什么!”我道:“唐姐姐……”反握住我的手,她说:“我没什么事儿了,你不必担忧!即便如此,我也会如常生活,每日抚琴,等候他的蓦然回首。”我望住了她,竟无语。

      不懂得习静当初为何要为二人牵线,明知两人会痛苦一生,却还要作茧自缚。

      雪一直下,未完。

      院子外的苍天茫茫,习静坐在了被雪花覆盖得厚重的摇椅上。轻轻荡着摇椅,前后摇晃,就像母亲唱的童谣般的舒服和畅。大雪打在了她的衣裳上,冷冰的雪片落在她脸上,融化成了一泓伶仃的眼泪。

      猝尔,她感到有人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滑下了落在脸上的眼泪。她轻笑无语,感受他带来的温软质感。

      “娘娘坐在此已有两个时辰,若再坐下去,怕会着凉了。”小德张的话在她脸上回响。睁开眼儿,仰着头看他,头上有一片遮挡大雪的暗影,他打着伞盖住了她的身影。她道:“无碍!”他道:“娘娘因何而哭?”

      她笑了笑,闭上眼儿,“尝试感叹这世界的种种因果。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如今看来,我当初种的因,收的果便是如此了。”

      “娘娘此话何意?”他不懂什么佛理,只是知道她怨怪自己。她道:“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听到他并未回答,她复继续说:“佛家道理对于我说,或许是一种赎罪。”他看紧她,知道她最近喜爱上了佛偈道语。

      他欲言又止,欲前又却,只停在那儿,替她做一回撑伞人。

      光绪二十九年,正月初一。

      今年的新年来得真晚,等得她几乎是一月半月的时间。小德张手拿着一本本的佛经走进了内殿,看去了跪在垫上的习静。她一手握着串念珠,骨碌地转动着;另一手则心宁地敲着木鱼,“咚咚咚”的如她现下的心境,止如水。

      “娘娘!新年了,你怎么不去走走?”他道。她闭着眼儿敲木鱼,嘴儿里念道《妙法莲华经》。

      良久,她才念完。可她却没有站起,睁开双目,看着手上的念珠说:“如此过日,岂不宁静?”他道:“皇上和庆沅姑娘今日会在翔鸾阁用膳,他们邀请娘娘也一同跟去。”

      她冷冷一笑,“去了如何,不去又将如何?”他听了她的话,脸上的青筋突然起了起。扣上指节,听得了小声的“啪啪”脆响。

      “难道你要就此放弃?当初是你,求的来瀛台;如今也是你,只求安心度日。你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我全然不知。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无将我看待重要?”他冷眼看去她。

      她说:“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他皱紧眉头,不想听她的一句句佛偈。他怒道:“够了!”

      闭眼,倾听,不语。他朝着她大怒,“你以为你能真的放下心来,求得佛的原谅?你情根未尽,仇恨浓重,即使念千遍万遍的《妙法莲华经》也洗清不了你的罪孽!”

      她拢起眉,咬下唇。突然,他软了声调地说:“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用,只求你别再如此。”她放开双唇,转动念珠,“咚咚”的敲着一声声的木鱼,一口口念着佛语道经。他握上了拳头,见她执迷不悟,遂压着怒意,“我对你很失望——”话音刚落,他甩袖离场。留下她,睁开眼儿,让忍住眼儿中的眼泪畅快地滴落。

      入夜,我带着载湉一起去放烟火,守夜星。

      我们挨着彼此坐下,他搂着我的腰身,让我的脑袋靠着他的肩头。我道:“新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没许的呀?”他笑着微摇头,“载湉心中所愿所求,上天都为我达成了。”我晓得,他的愿望简单,便是让我回来。我道:“你可知我的愿望是什么?”

      “是什么?”他问道。我道:“就是——”蓦地,我退出他的怀,笑眯眯地看他。他犹疑地望我,猜想我的目的。我揶揄,“你看好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体型小的木雕香花锦盒,递至他眼前。

      他问:“这是什么?”我直白地说:“这就是我的愿望!”他瞟了我一眼,还是不懂。我道:“将他送给你,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慢慢地打开锦盒,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通透玻璃的长菱形坠子,内里镶嵌了一块看似石头却非石头的宝玉。坠子在月光的映照下,皎洁硕华。

      他惊愕地看过盒中的坠子,一时三刻说不出话。我笑道:“你定是奇怪这是什么?洋人称之为‘水晶石’,可我却称它为‘镜中石’!”

      “哈”的一声轻呼从他的嘴中突出,我莞尔地笑说:“外面的三菱镜包裹着里边的水晶石,意为‘菱镜中的石头’。”

      我见他无语,眼圈愈渐泛红。复说道:“载湉,希望你会中意!”他低头深深一笑,旋即将我搂在怀中,用手轻轻摩挲我的头发,说:“我很中意,很中意!”

      我微微而笑。他道:“你的心愿,我定会一辈子爱惜珍藏!”搂紧他,我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倾听他坚实的心跳声,脸红红地说:“好——!”

      一到严冬时日,我的旧病就复发了。膝盖疼痛无比,怎么治也不好。轻微的咳嗽还好不重,只是时而吐不出闷气。想到载湉的病比我的严重,我就心疼了。

      今日一大早,我就喂他吃药。他却将药推开,埋怨说道:“又吃药?我这月下来,吃了不下十服药了!不吃不吃,吃了还是如此虚弱的样儿!”

      我劝道:“不吃你只会增添新病的。”他像个孩子耍小性儿地看我,撅着嘴儿说:“不吃!”我叹气地看了看他,不知所措。

      忽然,胸中一丝痛裂的感觉由心而发。从喉头中渐而喷出,我咳了咳,有些痛苦。他看我,扶起我的手,紧张道:“珍儿,你怎么了?”我一边摇头,一边咳嗽,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他的手开始颤抖,拉着我详尽地问:“是不是咳嗽又犯了?”没理由的,我这咳嗽与他的不同,常常都是春季发作,怎么现在就提早了呢?

      我摇头,欲使他安定下来。他道:“到底怎么了?”用手从我的背脊,由上而下地扫着、拍着。我吸入一口清新空气,感觉咳嗽减弱了许多。我慢慢说道:“没事儿!许是这几天劳累过度了。”

      “劳累?不可能的呀!”

      “当然累,净是哄别人吃药歇息就累死我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脸突然低下,握住我的手道:“珍儿,下次我会乖了,听你的话便是了!”我鼓了鼓嘴儿,看他说:“听我什么话?”他道:“我现在就吃药。”

      说着,他兀自拿起汤碗,将里面黑乎乎的药液一灌而下。我掩着嘴儿偷笑,想着这招还挺有用的。喝完后,他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吐着舌头直喊苦涩。

      “你放心,等会儿你就能吃到厨子新做的药膳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将药物镶在食材里,使之容易入口。既有药材味儿,也有食物味儿,一举两得。”

      “真的?”

      “嗯!”我心虚地点了点头。想着这药膳其实是习静做来的。我却说谎,真是不该。

      半晌,我轻咳着笑了笑,“良药苦口,喝下了就好多的了,我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他嘴角儿翘起,看着我也是心疼。“下回珍儿的药,有一半就由我来喝吧!”

      我愣了愣眼儿,不明白。他道:“我们平分,一人一半汤药。”

      平分汤药,一人一半,这些话明明如此普通,可从他的嘴儿里说出,却让我感到无微的感动。他笑了笑,看着我的眉目,且愈发意气自得。

      “可是,你能平分多久啊?”我揶揄他。

      他先是挠了挠鼻子,再得意地讲道:“一百年!”我“呵”地一声大笑。一百年!竟是一百年的承诺。我还是揶揄,“许诺易,守诺难!”他摇头晃脑,深情缱绻地看我,“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我再是“呵嗤”地笑,可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彼此相视,而笑而哭。或许,一百年的时日太久太久了,但我们还有——五年。

      二月,外务部致周馥称:应德使穆默之请,德商开办胶济铁路两侧三十里内矿务,照章免纳出井税。

      西苑仪鸾殿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可宫中的老佛爷早已迫不及待,想早些日子进入这仿照圆明园西洋楼的另一座伟大的宫殿。

      七月,烟台发大水,冲倒民房三千余间,淹死百五余人,知县李舒馨匿不禀报,仍行勒捐。老佛爷不是懵然不知,仅是暗中派人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待勒捐完成后,她遂派遣李莲英将知县李舒馨就地正法,杀人于无形当中。

      八月十二,德国在济南设领事馆,除胶州及烟台领事管辖的登、莱两府外,其余山东境内德中交涉事宜均归济南领事办理。

      十一月初旬,周馥因朝廷停给世俸银两已届二年期满,遂奏请朝廷将满员世俸酌发一半,汉员各俸仍行暂缓,以充武备学堂经费。不久,周馥奏请在济南开设铜元局。

      年末,山东新知识分子群体出现,他们在潍县成立“智群学社” 。

      老佛爷对西洋事物愈发地感兴趣,也开始接受一些有远见、识外情的封疆大吏和驻外使节的意见。因为,她想仿照伊莉莎白女王一样,实行君主立宪制,将大清的命运从谷底抽起,重新站在世界之上。

      光绪三十年,一月十三日,朝廷颁布张之洞、张百熙、荣庆所奏的《奏定学堂章程》。山东按规定于省城内设立“学务处”。由布政使胡廷干、在籍翰林院编修孔祥霖等人综理全省学务。

      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华兴会、光复会成立。

      我每一日都在想东想西,再过不久,“国父”孙中山就会正式登场,完全地将大清朝打败于不复之地。

      光绪三十一年,原本萧条破败的大清,像是突然卷起了一股狂风地涌起。

      一月,老佛爷召来了许久未见的载湉,表面是宴请关怀,实则请君入瓮。宴会上,她谈起了自己实行的“新政”政要,想借他的名义,让天下百姓重新燃起救国的希望。

      载湉一直未语,实为思想她的用意。她如此一做,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巩固大清帝国的江山,继而让她能够拥有乾坤独揽的政权,而什么“新政”,“立宪”的,只是个圈套。

      最后,他们受到了远在云南赴任的总督丁振铎与巡抚林绍年连电朝廷变法。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老佛爷的计谋,他是“傀儡”,外表光鲜,还有权力。可言过其实,他还是她手中一条“钓大鱼”的鱼饵。

      我坐在秋千架上,看着站着思忖的载湉,遂问道:“怎么了么?”他摇头,道:“没什么!”

      “老佛爷利用了你?”我一猜就知道了。他“腾”震动身子,深邃的眼睛多了丝忧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到头来我还是一只摆在棋盘上的棋子!”

      秋千荡漾着我们的忧愁,我道:“载湉,你听闻过一个叫孙中山的人么?”他愁眉思索了会儿子,才说:“你说的是孙文?”

      我垂头肯定地说:“嗯!他准备做一些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例如说,起义反抗。他道:“意想不到?”我问:“假若有一天,你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介普通百姓。你还愿意么?”

      “呵!如今的我,看似皇帝,实则傀儡。守不住江山的皇帝,百无一用的帝位对于我说,只是摆设,不甚重要。”

      我一喜,跳下秋千,搂过他的腰,又蹦又跳。“那么说,你可弃位?”他抱着我,痴笑道:“我只愿与珍儿逍遥山水间,成为凡尘夫妻。”我笑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是否就可以避免载湉会如历史上的下场呢?

      习静和小德张躲在了树后,将我们的话语全然听进耳朵。她握上手,呵着一口口的白气。冷寂的心使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可是她却要顾自己的命运了。

      她看着我们,细细地呢喃:“珍儿,你若想改变历史,只恐是件难事儿!”

      他望住她的侧脸,突然感到她的恐怖脸色。他道:“娘娘,你……”她甩了甩袖,将双手缩进了袖子里。迎向他的目光,“你都听见了!皇上想弃皇位于不顾。若是真的如庆沅所愿,大清就守不下去了。”他被这些言语吓得一跳,“那……可怎么好?”她阴着脸孔,瞧去了天空的那边,“决不能让大清江山毁在那个女人手里!”他“砰”地跳了跳脚,紧张的气氛早已将他一步步地湮没。

      日日复日日,如此之快地就到了二月。

      今天,是我的生辰,是我来到大清的第十七个年头。我已经忘记了今年的自己是多少岁了,只是,他还在我身边,替我庆生,所以什么都只是过眼云烟。

      起床梳洗后,出门,就看到了聂八十儿和王商齐步走来,向我道贺。王商甜着一口笑意地看我,说:“姐姐,我在这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聂八十儿也说道:“姑娘,小小心意,务必接受!”他往我手心里塞了一件小礼品。虽看着有些寒酸,可在我看来,却比天上的蟠桃蜜露,比地上的玉枝白桂,更有价值。

      我的心泛暖,故感激道:“谢谢你们!”

      “皇上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王商神神秘秘地说。我想着,又是惊喜?他这会儿想干什么,该不会又是西洋的东西,让我一次哭个够?我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他们看了看我,都是笑意盈盈地走了。

      待他们离去不久,就见小德张拿着一份大礼前来。我警示地看住他,不知道习静想玩什么花样儿。他走来向我打了千儿,“奴才祝贺姑娘青春常驻,寿比王母。”

      我微低头,“谢谢张谙达,奴婢自当心领!”他道:“奴才奉皇后之命,将此大礼送给姑娘,以作她一点儿小小意思,请姑娘收下。”

      看了看被包裹得很好的礼物,我没有想什么,只说:“请谙达替奴婢谢过娘娘心意,奴婢感激涕零!”伸出双手,从他手里接过。忽然,感到一份重量坠在手里,想着,这会是一份如何的大礼呢?如此沉重,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儿。

      他道:“奴才会替姑娘传达!若是姑娘无事儿,奴才就告退了。”我点头,道:“谙达慢走!”目送他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人生便是如此了吗?既不懂习静的来意,也猜不着。

      回到房间,我有些着急地拆开了习静送的大礼。细细一瞧,竟是一盏繁华妙丽的走马灯。走马观花,美在其中。我默然无声地看去走马灯,上面画着都是我与她的一丝丝点点滴滴的往事。

      往事知多少,如今的我们竟到了如斯田地。回想起来,也徒添愁思。灯轴之下,悬挂了一封薄信。渐渐地拆开了信封,取出信,上款写的是我好想念的“蓁儿”的名儿。

      “蓁儿:祝你生日快乐!我有多久没像现代人一样祝福你了。好多年了吧!似乎,我们都习惯了成为古人。对了,你喜欢我送你的走马灯么?这是我亲手扎的。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嚷嚷着要我扎一盏走马灯送你,如今我做到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做到你所说的。”

      我懵然地看着信上清秀的小字,想想自己说过什么。

      “我们都要尊重历史,因为咱们斗不过天。你不可以将载湉带走,他是大清的皇帝,也是我的丈夫。你不能如此自私,不能!答应我这个请求,不要带他走。姐姐习静字。”

      我收好信,叹出声声忧愁,想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我就懵了。她是何时知晓我们的事儿?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是在威胁我。

      不管了,我不想了。姐姐,我不可让载湉死于历史上,因为我也很爱他。

      我坐在亭子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雪花一直落下,我的身体就一直发颤。双手反复摩擦生热,时而哈气取暖。我道:“载湉怎么这么久也不来啊?”

      雪片方方,迷蒙了我的眼睛,眨了眨,继续遥望。可惜,一人也无。雪渐渐变大了,听见了沉重的“嗒嗒”的声音,再听,原来是雪压沉了树枝。

      我趑趄地走来走去,为的让自己能够活跃起来。忽然,听得“砰”一声,以为又是雪压树枝。可是,快速地瞟见了一个身影。高兴的我一下就以为是载湉。可一看,竟是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导致摔在了雪地上,吃了一口的雪。

      “噗嗤”地笑了笑,我赶快用袖子掩了掩。沿着小太监的脚印,我倏忽发现了一些端倪。于是,走前几步瞧个究竟。雪地上掩藏了一些东西,我蹲了下来,捋着袖子,将雪扫开。

      我慢慢地扫开了一半的雪,就看见了一个青花瓷色系的瓷枕掩在雪中。我好奇得很,将雪尽力扫走。只看颜色明亮光泽,看似是全新的瓷枕。方才的小太监为何如此失魂落魄?导致瓷枕也丢在此处,无人看见。

      起身,掸了惮身上沾到的雪水。侧目瞧了瞧,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转眼看清晰,原来是一身墨兰色厚衣的载湉。我惊讶地喊道:“载湉?”

      他双手抱臂,朝我走来,笑道:“你打算将它还给那个小太监?”我一愣,想他怎么得知?他再笑,“珍儿,你不必将此还给他了,这可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我再愣,眼神蓦然放光。“送给我的?”他点头,摁住我的肩膀,细声柔情,“我送你‘枕上雪’,祝你好梦连连!”

      枕上雪?真美的名儿呀!我僵硬地笑了笑,脑里一片混沌,没做好反应。他道:“镜中石,枕上雪,一百年,不食言。”

      我讶异地望住他,听着他的话,自感一寸寸温暖的电流串通全身,麻痹而热乎。脸如烧,泪如光,侧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我稍微仰头看他,脸胜春光,粉红初润。

      在雪的映衬下,我们的脸红得如天上彩色,艳若朝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