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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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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安静又热闹地度过了光绪十七年,迎接来了是光绪十八年。
老佛爷从乐寿堂撤出,大费周章地组织一大批人群,一同搬进了颐和园。颐和园的工程还未完毕,可她已经等不及地要进园子了。她说了,“这回我不会再管皇帝,就任由这小子闯吧!若是闯出了洞口,也有我来补口子!”说得倒是冷幽默,其实她已经通过习静和李莲英等人,暗中监视光绪的行踪。
自她搬进颐和园后,便定下了规矩。其中一条就是“每隔一日,皇帝必须亲往颐和园向老祖宗汇报政务,听候训示”。光绪经常披星星来,顶月亮去,饱受奔波,若遇有重大事情,更得随时请示,虽说是已亲政的皇帝,实为被亲政的傀儡。
很不容易熬过了几个月,等来的却是难以煎熬的仲夏七月。
一日午时,光绪退朝回宫。突然的觉得腹部胀痛得厉害,他捂住肚子,脸色变青。遂命人退下,准备转身上净房。
猛的,寇连材大声叫道:“皇后驾到!”他当下顿足,抬头看见习静正朝这儿走来。他心里暗骂混账该死。头上的细汗转变成冷汗,他只随便一擦,不再理会。
习静温和有礼地走上来请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他撤手,叫道:“起吧!”她道:“谢皇上!”她一起,就见他的脸色不好。嘴唇咬着,双靥发红,额头冒汗,眉毛紧蹙。她问道:“皇上,你可好?”他别开脸不看她,道:“很好!多谢皇后关心!”
她被他的客气刺痛了心房,遂牵强一笑道:“皇上,天气闷热,你得注意身体。听寇谙达说,你每夜在养心殿总是逗留十几个时辰。接下的日子会愈来愈热的,你还是少待为妙。”
他紧紧捂住肚子,却也在她面前装得无事。他道:“皇后说完了?说完了你就跪安吧!朕还有事儿要做!”她打了个激灵,苦着脸道:“你一定要如此待我么?”他未语。她说:“为何你待珍儿与待我是两码子事儿?在她面前的你温柔善良,在我面前的你却是厌烦憎恨,为何?”
他的肚子几乎纠成一块儿了,捂住捂紧,不语。她看他的眉拢得要紧,以为他不喜她说我的坏话。于是,她含着泪道:“皇上,臣妾不说这些了。请你多些注意身子,要不等会儿子,臣妾命人准备些凉汤给你解暑,还有准备冰块透凉,还有……”他终于忍不住,自觉肚子快要缠成一团子了。当即,他打断她的关心话,怒道:“够了!你给朕闭嘴!”她一惊,倒退了几步。他道:“朕不想听你继续说混账话,快给朕滚!朕不要见到你!”
“皇上……”她一时不料到他的怒火之深,龇着牙紧张地问。他又是大吼道:“闭嘴!给朕滚!滚——滚出养心殿——!”
她颤抖着心,用手附上自己的心口。他的怒气就像一柄刀子用力地刺在了她的胸口,使她永不超生。深吸一口气,她忍住泪水的迸发,拔腿飞奔。他长舒一口大气,转身跑出去,前往净房,完全没注意她的表情之伤心。
颐和园内,习静蹲在老佛爷的脚下,缠着她的腿儿,埋头就哭。老佛爷抚了抚她的鬓发,问道:“是怎么了?皇帝欺你了?”她一猜就知道,果真为老佛爷。
习静擦了擦眼泪,看去她道:“其实也无什么大碍,臣妾恐怕是得罪了皇上。所以,他才会责骂臣妾的。”始终,她还是维护他的。
“你说了什么?”老佛爷眯着眼睛,危险地问。她有些惊愕,谨慎地作答:“臣妾……臣妾只是跟皇上说得注意龙体,不要过于操劳,不要……”
顿时,老佛爷一阵抢白,怒道:“放肆!”习静惊跳了起来,看着她。她道:“皇上是我所立,实乃忘恩之举,你静芬是我亲侄,他辱骂皇后就是对我最大的不敬,我一遍遍地忍受他的错误,如今他连皇后也敢骂了,实在让我难以忍受下去。”
习静握住她的手道:“老佛爷,您莫生气!其实臣妾想,皇上定是被国事操烦了心,才会对臣妾责骂的,臣妾并不责怪他!”早知道就不告诉她,现在可是蹭烦了。
老佛爷反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别给他掩饰什么了!一切我都知道,从你们成婚的当天开始,他就没打心眼儿里喜爱你,他如今疼爱宠幸的都是珍嫔。虽然珍嫔这丫头我是喜爱,可惜她实在是些忤逆,我行我素的,让人不讨喜!”
习静安静下心,倾听她的话。她道:“总之这事儿我管定了!若是皇帝一日不去你的钟粹宫请罪,他待你如何,我便待他又如何!”她一旦说出口的话,无法改变。
接连数日,光绪每逢去颐和园给老佛爷请安,她都是一言不发。即使说了,也是冷言冷语。这让他很辛苦。他知道,定是习静去告的状。所以,他是不会折服的。
我见他如此,心也很痛。“载湉,你去认错吧!她是你亲爸爸,多年养育之恩,也是想让你有所报答的呀!”他握住了我的手,道:“你知道么?都是皇后告的状。假若我与亲爸爸产生了隔阂,第一个数的‘功臣’就为她了。”
我的心“咯噔”地坠落,呼吸了几口,想着,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爱光绪的吗?能舍得让他受苦吗?让他与老佛爷产生隔膜吗?
“不管如何,你还是装装乖小孩儿,认句错吧!”我摇着他的手臂,像摇铜铃一样。他瞥了我一眼,转头执拗道:“不去!”我知道他的性子犟,不得使强的。我笑道:“那不如……你不去认错,就去宠幸皇后吧!”
一说此话,我好像感到自己的口误。我的心好难受,好别扭。他奇怪地看着我,“宠幸?”我僵直地点点头,道:“她是皇后,是我姐姐。每个女人,不管是民间的,还是深宫的,都想拥有一个疼惜她的好丈夫。既然入了皇家,就不能想专宠。皇后一直以来,就想让你去疼爱她,呵护她,仅此而已。”我说得好心酸,就连我也不觉自己竟可这么大量。
姐,这是我为你做的事儿了。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因为我还是你的蓁儿。
他忽然想起了习静曾经说过的话“臣妾想要一个孩子,你可否应允臣妾?只要这一次就足够了”。闭上了眼,他将我纳入怀里,嘴儿里说道:“对不起,珍儿!”
我回抱他,靠着他的肩膀,笑道:“不!你没有对不起我。载湉,这是我对她唯一能做的事儿,我只希望她能重新接纳我!”他道:“会的!她是皇后,有容人之量。”我苦苦一笑,不再多想。
等到了九月份,入秋的一个夜晚,光绪终于被我劝服了。今晚,便是习静的临幸之夜。
夜里,习静卸去了所有的宫装,躺在了具有无数香气花瓣的浴桶中,任由别人洗搓。洗后,她并无穿衣,而是被一袭大红凤凰斗篷包裹着。准备好了,太监们进来,将她抬了起来,举至头顶。他们小心翼翼地抬出钟粹宫,前往养心殿的西暖阁。这便是所谓的“背宫”。
她大喜,因为她终于等到了今天的来临。原以为一心等待他请错的她,没多想什么。不料,他竟会让自己伺寝,一时之下,竟会让她高兴地好几天无眠。
养心殿内,光绪正埋头批阅奏折。寇连材递上宠幸后妃的承幸簿,道:“皇上请过目!”他搁下朱笔,拿起簿子,随便一翻。将视线定格在第一页,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同,便问:“为何不见了珍嫔的名儿?”寇连材答道:“回皇上,今日的珍主儿正是信期,故就不进承幸簿。”
“哦——!”他一听,顿时觉得无趣。寇连材不明白地问:“皇上,今晚是皇后娘娘的‘背宫’之日,既然选中了伺寝的人,为何您还要过目承幸簿呢?”
“多嘴!”光绪突然地不悦,看去他严肃低吼。寇连材略有一吓,顿时跪下道:“是奴才多嘴儿了!该打!”说着,他就自打嘴巴。
“出去吧!”他无心对他说话,只好打发。寇连材忽然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前往西暖阁的路上了!”他道:“嗯!出去吧!”寇连材没辙,只得说道:“嗻!”偷瞄了光绪一眼,接着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