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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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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六年三月,宴国出使中原□□,友好建交。
邵卿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发烧,而在全城同欢的时候独自在家对着一碗黑布隆冬的药发愁。
正当此时,他听到了一些故意压低了嗓音的人声,大家都出去凑热闹了,邵父也去城门迎接宴国使者了,府里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其他人在。他警惕得下床,开了一条门缝,就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邵父和淑太妃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去了僻静的书房。
邵卿在房外找了处角落躲着,等了很久,一见到那可疑的男人离开,他立刻跟了上去。
待他出府后,屋内的邵父和少妇才走了出来。
“把卿儿交给那个男人,妥当吗?”邵父不由担心问。
“大哥,乐安公主的事,卿儿已经怀疑是我向公主危言耸听。而且那次就算我下药将他困在我宫里不让皇帝的人找到他,他也事先做好了万全准备,令皇帝平安无事。卿儿没有指认我,但也没表示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不想失去我们,我们也不想连累他,唯有让他暂时无法出手。无论是输是赢,他都能活下去,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由于还发着高烧,邵卿步履虚浮不已,可奇怪的是,前面的人影像是知道他身体有异,故意放慢了脚步让他紧紧跟着。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忘乎所以得追进了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立刻就有人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一阵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便不省人事。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夜深人静,唯独中间那一圈街道比白天更热闹。
巡逻的卫队一一路过大街小巷,忽闻一处鸣鼓锣响,宴国使馆发生了火灾。
大队的人马向事发地赶去,扑火之际,一道黑影扯着一个身穿绛红衣裳的少年翻墙逃了出去。
事发不久,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便聚集了一群大臣。
“确定吗?”年轻的王手持着一片绛红色的衣角,表情冷漠,向跪在地上衣着狼狈扑完火的卫兵问道。
“回皇上,属下看得清清楚楚,从宴国使者房中逃离的人,正是邵家公子。”
“宴国的使者怎么样?”
“皇上圣明,事先安排使者住在别处,只是受了惊吓,无任何性命之忧。”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犹如千斤秤砣,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的天子放下了证物。
“把人找出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惊险得躲过卫队的搜寻,逃离的两人到了一间民宅落脚。
“放心,这里是我租的,暂时避一避吧。”
刚背上杀人之名的邵卿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是盯着这个意外的出现者,“李岳李大侠,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我就是今天想来找你的,可你爹说你不在家。”
李岳点亮了桌上的半截残烛,烛光映照出一张饱经风霜历经艰辛的黝黑脸蛋。从刚才那利落的翻墙招式,邵卿看得出,这个人在外磨练得不一般。
“那我只好到处逛逛,眨眼就天黑了,然后看到有一群人鬼鬼祟祟得搬运着一个麻袋。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尾随他们进了宴国使馆。我还以为是那个宴国使者欺世盗名派人抓了哪家哪户的良家妇女妙龄少女。结果,我溜进去想伸张正义的时候,就见到那使者死了,你手上拿着刀满身是血得躺在旁边。”
“死的不是真的使者,早掉包了。但还是死了个人,这下,你说不清了。”邵卿故作轻松得说道,他原以为躺在血泊里的人也是宴国的使者,却在逃离时看见了隔壁别院里惊慌失措的真正的使者。
这个安排,他都没告诉自己。乐安公主的事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他还是在记恨自己的自作主张吧。
“你干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最说不清的那个是你自己吧。待会儿等外面人少的时候,我带你去找皇上。”
“李大侠,就算你武功盖世天下第一,你一个人也抵不过整个御林军,我可不要变箭猪。你帮我个忙,用你刚才那带我跃过墙头的绝世轻功去送封信。”
“不行,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离开你半步。”
“干嘛,你喜欢上我啦。”
“不能说。”李岳一本正经,出奇的认真,守口如瓶。
“行,那你就陪着我躲一晚吧。明天的早饭我要吃福尚记的包子,醉来轩的馄饨,和烟羽楼的芝麻糊。”
翌日一早,李岳千辛万苦凑齐了这三样食物,结果一口也没碰,就被拖走了。
溜进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后院,邵卿瞧了眼走廊处三三俩俩平民装扮却个个训练有素的人,冲着身后的人笑意满满。
“李大侠,你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
“好,我这就让你看看本大侠苦练七年的成果。”李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走出半步突然回过头来,“你还没说这些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打他们?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去吧你!”邵卿一脚把人踢了出去,同时抽走了对方腰后的匕首。
李岳根本就没想到这人会出卖他,一惊之下,来不及收身,只能迎上面前聚集起来的打手。那干净利落的拳打架势,行云流水的武功招式,点到为止的大侠风度,令邵卿不由感叹这个家伙还真的拜了个世外高人为师。趁着李岳与这群人周旋之际,邵卿轻而易举绕过了走廊,踹门闯入了这些人守卫的那间厢房,闪着寒光的匕首指向了房内背对着门口伫立的男人。
“真该把你和那假使者一起杀了。”男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边说边转过了身,上扬的嘴角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稀罕只进贡给帝王之家的和田白玉做成的扳指,通透澄亮价值不菲,仿佛在彰显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与地位。
“杀宴国使者,破坏和谈,引起边境冲突,导致两国混乱,从而坐收渔翁之利,这就是你打的主意吧。”
男人饶有兴致得打量只身独闯深潭的少年,这一出有勇无谋,毕竟才十七岁,还不够火候。
“你父亲爱子心切,劝我留你一命,你现在的行为却是要将你的亲人赶尽杀绝。”
“是他们鬼迷心窍,怨不得我。”
“大义灭亲吗?你那份忠诚,比生你养你的亲爹亲娘还重要?遗憾的是,你这把匕首,一个人都救不了。”
“你以为我是要威胁你,让你那化整为零南上京城的军马退兵吗?”邵卿这一展颜一笑宛如寒山顶千年一绽的雪莲,将那唬人的匕首丢弃在地,“其实,这东西我不怎么会用。不如我给你个建议,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国家吧,冯国的三王爷。”
与此同时,一人不敌那么多守卫的李岳被逼进了房里,他纳闷这人怎么还悠闲聊上天了。
“什么意思?”男人使了个眼色制止了闯进来的手下,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却并无一丝惊慌之色。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沉浸在自己妙算中的邵卿没觉得奇怪,挑衅得抬起了下巴,年少特有的张狂让他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耀眼。
“那让我来琢磨一番。从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京城,我猜是你一早就在冯国安插了耳目,所以才知道我此次离国的事。你本是想不动声色得让我退兵、令你父亲他们知难而退,谁都不受一点损伤,结果却发生了假使者遇刺身亡,你成了通缉犯,这一切不在你的预料之内,所以你心急了,赌了一把,特意冒险来告诉我,是担心如果我等我的人来通知我,时间上会来不及。除了只带了一个手下来闯龙潭虎穴鲁莽了点,其他的都不错。行,我会退兵,我也让你们两个安全离开,附带赠你一句,现在赶去,或许还来得及。”
男人竟如此好说话,让邵卿倍感意外。
“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欣赏你,你可以考虑跟我回去,两天后我在城外九里亭等你。”
邵卿用看疯子的表情瞟了眼危险的男人,竟然真的和李岳两人全身而退出了客栈,他不禁疑窦丛生。
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算这个男人相信自己知道冯国起了内乱,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走。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是谁?怎么又扯上你父亲了?邵卿,你有没有听我说?”
“这是什么声音?”
李岳满肚子的疑惑,不吐不快,可是邵卿压根儿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不远处传来隆重的喧闹声,旋即,便远远看见隆重盛大的阵仗从街道前经过。
当今天子宴请宴国使臣东郊狩猎,对在发生假使者之死一事后天子不改行程、堂而皇之露面的冒险行为,众臣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锣鼓响起,骏马奔驰。
围场之外守备严格蚊蝇不入,场内锣鼓鸣响马嘶蹄啸。
正骑马疾驰的王骤然勒马,一只麋鹿忽的从眼角闪过,年轻的王拔箭开弓。
他的箭对准了正在低头觅食的麋鹿,林间,有另一支毒箭对准了他的后背。
嗖嗖两声,双箭齐发。
与此同时,皇宫深院,淑太妃同邵父带着一队侍卫闯入了西宫,将正在与陈太妃一起看戏品茗的太皇太后挟持去了内室私谈。
淑太妃的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对不怒自威的老妇不屑一顾,“太皇太后,懿旨臣妾已经帮您拟好了,麻烦您老人家盖个印。”
“盖印?你是不是会错意了?”
“怎么?太皇太后想出尔反尔?”面对突然一改之前态度的老妇,淑太妃露出狰狞的表情。
“哀家何时答应过你?又答应你什么了呢?哀家岂会把先帝的基业交给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和她那不知所谓的儿子?”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淑太妃情急之下落了下风,转念一想,又冷笑道,“现在形势掌握在我手中,就算你言而无信,对我也没威胁。”
“掌握在你手中?简直是笑话。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伎俩,能杀得了皇帝?哀家没告诉过你历代保护帝王安全的影守的存在吗?”
激辩中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帘幔后的一个瑟瑟发抖的懦弱人影。那是胆小怕事的平王,正胆颤得捂着耳朵蜷缩着身体。
而在外,搭建的戏台下,邵父正忐忑不安得向里张望着,不时看看被刀剑指着动弹不得的陈太妃,后者一脸的从容镇定,令邵父不由紧张起来。
“你们把太皇太后想得太简单了。”陈太妃缓缓开口,一抹红唇添了一丝暗色,并不妖艳却不容小觑,就像是她隐藏在锋芒毕露的太皇太后和居心叵测的淑太妃之后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你说什么?”邵父不自觉得接上了话。
“太天真了。如果你们了解那个老太婆,就会知道你们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