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三）[+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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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前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过去的一生。
呵，说实话，虽然说会退出历史舞台是我早有的预感，可我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决定将自己的家族困在这样一个孤岛上吧。
离开了尔虞我诈，回归到最自然的田园式生活，连心都变得纯净。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离开，只能与世隔绝的生活吧，就像我还是在事情发生了五年后才得知Giotto退位的消息一样。
但，若回首历数曾走过的风景，我依然认为我这辈子做的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我的妹妹——Rosetta。
准确的说，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而这一点，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小时候的Rosetta其实并不是后来看到的那副模样。她的知书达理，她的待人友善，她的谦卑恭敬……尤其是那永不褪去的微笑，全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虚假。
是啊，小时候的Rosetta，从来都是个不合群的小家伙。不会牵就，不肯低头，或者说根本就瞧不上曲意迎合，学不会放低姿态。甚至从不和陌生人说话，连基本的问好都不屑一顾，却意外的对家里人口无遮然，任性跋扈。
对那时的她而言，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她在意的人，一种是无关紧要的人。前一种人只包括作为血亲的父母和我；而后一种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社会关系，统统会被她直接无视。嗯，可以说是有几分清高的味道呢。
那些不讨喜的性格，如今看来是那么可爱，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就看不过眼。
不，也许是知道的吧。
被世间伦理束缚着的我们……
更早记事的我，其实一直都很高兴能有一个妹妹让我宠，但是小孩子的虚荣心却让那时的我对不合群的妹妹偏见越来越深：
每次客人来访，妈妈总会一边揽过怎么都不肯说话的Rosetta，一边歉意地解释道：“抱歉呢，这个孩子，有些怕生呢”；
每逢镇子上的人摆酒庆贺，她总是一声不吭，任谁劝，任谁赶，都不愿意向主人道一声喜；
每会自己好心带她一起和镇上的小孩子玩，她也总是站在一旁不参与，即使说话也是一脸不耐烦，口气蛮横；
每年爸爸妈妈换着法子为她庆生讨她开心，她从来是来者不拒，却从不说一声谢谢，不照顾他们的心情……
那时还不过十二岁的自己，只觉得这样不知礼数，不懂感恩的妹妹是个典型的坏孩子，自私得根本就不像Cozart家的孩子。
争执，最后在她冷脸拒绝了镇长爷爷特意送给她的礼物时爆发了。
“我的妹妹，应该是一个乖巧懂事，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好女孩，根本不是你这样子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见人一定要问好，为什么要给不熟的人祝福？那种违心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没有意义。毕竟，他怎么样，根本和我无关吧！”
“就算如此，你也没有为爸爸妈妈庆祝过一次节日，说过一次哪怕是赞扬的话吧。你甚至都没有对爸爸妈妈说一声‘我爱你’，你知道他们为了等你开口说这句话伤了多少次心吗？”
“为什么对家人还要说那种冠冕唐华的话？在我看来，家人之间根本不需要这种虚以委蛇的客套话。只要相爱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语言吧！”
“懂礼貌的孩子才讨人喜欢啊！我才不想要一个讨人厌的妹妹！”
那时的我只顾着纠正在她那些我看来错误的观念，却始终没有好好想过：
为什么一定要做好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讨人喜欢？
为什么不可以只做单纯的自己？
那场争吵最后被妈妈劝下了，我还记得当天夜里妈妈在我的床边，小声对我说，“别介意，你的妹妹只是太骄傲了。”
可是在那个时候，太骄傲的人总是会活不下去的。
我还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牵着刚会走路的Rosetta在院子里玩的情景。那时的她，小小的，肉肉的，很可爱。她也总是对着我笑得很开心，甜美如花。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我都觉得她就像是上天赐给Cozart家的小天使，将会给我们带来无上幸福。
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仍然记得她曾对我露出的笑脸。
因此，即使有过偏见，我都从来没有讨厌过Rosetta；即使对她失望过很多次，我都从来没有真正地放弃过她。
Rosetta•Cozart是Simon•Cozart的妹妹，是Simon•Cozart今生必须保护的人。这些永不会改变。
就是在那一天夜晚，我下了一个让我日后无比后悔的决心：
Rosetta，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过得更好，就由我来折弯你的骄傲吧。
劝导，刺激，催眠，威胁……我竭尽所能地向Rosetta灌输‘正确’的世界观，告诉他我理想中的妹妹是什么样子，告诉她爸爸妈妈其实更想要邻居家那个懂事的姐姐做女儿，告诉她只有被更多的人喜欢才能和被自己喜欢的人更加喜欢……
我都不敢再回想那时的我做了些什么蠢事。
唯记得，印象中还残留着倔强表情的她曾留着泪说过：
“因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所以我必须听话孝顺，是吗？
因为我是哥哥的妹妹，所以我必须乖巧可人，是吗？
因为我是这个小镇的一员，所以我必须待人有礼，是吗？
如果这就是你……你们所希望的，那我就这样好了……”
于是，当我从这种几近变态的状态中脱离时，她已经变了。
变得让人看不出来了。
她的脸上从此是永不褪去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曾经不合群的那副模样。
初时，愚蠢的我还很欣慰。慢慢地才发觉到，这样温和有礼，偶尔撒娇却很贴心的妹妹，会让我忽然觉得失去了什么？
生气？个性？或是更确切的说是自我？
是啊，没有了自我。这样的Rosetta根本就不是Rosetta。
然而，在我的袖手旁观中，新生的Rosetta很快得到了众多人的好感，我看着她微笑着游走在各种人中间，看着那些人在对她的一片赞扬声中一点点忘却了曾经那个骄傲的小姑娘。
到最后，真的没有人还记得那个执拗得不肯低头的Rosetta了。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后悔了，尽管这是我当初期盼的结果。
我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我的过错，这个被我强逼着懂事的女孩，失去了对一切情感的感知。那些原本因感情而生的伦理道德，因为我错误的表达方式成为了束缚Rosetta的枷锁。
只是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改变她，让她变回曾经那个不可爱但至少真实的Rosetta，而不是现在这般带着完美的伪装，得到所有人喜爱的虚伪的家伙。
我只能一直期盼着，期盼着我的妹妹能一直微笑地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能笑出来。
再后来，在一个夏天，遇见了Giotto。
我曾以为Giotto会是能够改变Rosetta的人。因为，在我不让她加入家族的时候，她选择了Giotto作为逃避的临时地点。
世界那么大，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去见Giotto和G吗？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夏季吧，明明有那么多相处了超过一个季度的选择，为什么偏偏是Giotto他们呢？
我很高兴，因为终于找到了能让Rosetta产生额外情绪的人。
可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时候，Rosetta回来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
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后来，事实验证，我的感觉并没有错，只是不应该把希望放在和我如此相像的Giotto身上。
最后，真正改变，或者说拯救了Rosetta的，是那个D•斯佩多。
Rosetta的改变其实早就已经发生，但是，直到我在三年后得知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后，我才确定了那个人是他。
即使不可思议，但确实是那个像是恶魔一般狡黠，谗言，罪恶……的人，让Rosetta真正懂得了自己的感情，让她再也不会勉强自己对任何人都微笑。
不再是为了笑而微笑，那是真正因为想笑而绽放的笑颜。
我从没想过，一直胆小地躲在一旁静候的我，竟然真的等到了含苞待放的蔷薇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芯的那一天。
放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那时候，我甚至如此地感激D·斯佩多，他实现了我一直想做却未能做到的事情。
于是，我让艾米将那枚大地指环的仿戒带给她，将我的祝福带给他们……
如果是改变了Rosetta的人，如果是被Rosetta所承认的人，那么，也一定有值得与我的妹妹一起的资格，也一定有让我答应婚礼的理由。
我相信Rosetta，比她自己还要相信。
我甚至从来不怀疑她拥有比我更好的资质。
因为，我知道一件Rosetta一直都不知道的事：如果当年，她在将大地指环交给我之前，肯静心聆听一次戒指的声音的话，她就会知道，她才是被大地指环最先承认的主人。
大地指环承认了她，却因为她的不接受，才转而选择了我。
也就是说，Rosetta•Cozart拥有可以建立起比我建立的西蒙家族更强势力的潜能。
所以，我选择将我最重要的妹妹托付给D·斯佩多，即使他对我、对我的家族不怀好意。
我是如此的相信她，甚至一直延续到我知道她的死讯以前……
我从没想过，Rosetta会这么快和爸爸妈妈一样，离开了我。
真的是死都没有想到……
我的妹妹抛弃了我，可我仍然必须为了其他人继续的活下去，哪怕我多自责我没能保护好她。
从那以后，数十年间，即使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即使我的家族也得以幸存，我的挚友也得到了平静的生活，直到垂暮之年，心头最沉重的仍是萦绕了我整个后半生的歉疚。
Rosetta，我想对你说：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妹妹对着我，笑颜如花，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
你原谅我了吗……
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我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救赎。
最后的最后，是泪划过脸庞时，那清凉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番外（三）[+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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