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九回 ...
-
酒楼傍水而居,临窗而望。木橹滑过平静的水面,击碎的时光,沉淀在人们的眼中。
我把玩手中的湘妃竹扇,从长安一路赶到淮南,幸好这把扇子贴身放着,否则此时这扇子指不定就流落到哪里去了。过两天得给爹爹报个平安,让他安心。
老板娘推门而进,“哟,小玉姑娘,这是在伤感呢?”
她妞着水蛇腰,摇着小团扇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小玉姑娘,这扇子可是上等货呢。”赤玉是个识货的人,据酒楼的小厮们说,她的厢房收藏了许多古董名画。
我不理赤玉,看着雪白扇面的红梅印记。
“不如姑娘将这扇子卖给我,100两银子怎样?这样姑娘就是自由身了。”
赤玉倚栏而立,看着窗外潺潺的流水。
“这扇子不卖。”我合起扇子,将扇子重新放回格屉里,“老板娘你可别打这扇子的主意。”
“哟,好,好,好。”她掩面娇笑,“这扇子想必是姑娘心爱之人送给姑娘的吧。”
我不答话。
“姑娘可听过关于淮南的一个传说。”赤玉二话不说便坐在椅子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那洋洋得意的小脸,好像我很有兴趣听似的。
可惜,我是真没兴趣,我不理她。
见我不理她,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传说淮南有一对三生三世的命定恋人,你知道什么叫命定么?就是命中注定,第一世啊,这女的死的早,他们便约定第二世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第二世啊,男子和女子因为误会又早早地分开了,当女子死去的时候,悔恨交加的男子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女子的左手腕上,并发誓绝对不喝那孟婆汤,永记此爱,便自杀了。第三世啊,这女子的左手腕上从出生就有着一枚红色的胎记,可当男子遇见女子的时候,女子什么都记不得了。女子的家前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男子每天都去石头那里只为见那个女子。有一天,那个男子为救那个女子而死了,此时女子才将这三生三世的感情全都记起来了,自己也自杀随那个男子去了。
“从此,女子家前的那块石头,就被叫做了三生石。”
赤玉讲完了,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良久,我微微叹气。
淮南依旧,烟雨依旧,那块三生石依旧。三生已过。来生,你还在吗。我的李佑,你还在等我么?
赤玉。她还是一身火红的衣裙,可是这衣服每的天样式却不同,她的玉手很漂亮,手指纤长,总是爱翘着兰花指。
我看着喝茶的赤玉,想必这个女子身上也有自己的故事吧。
来这聚福园几天,这赤玉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直不让我跳舞。本想去找李佑的,结果就连这聚福园的大门都不让我出,好像生怕我逃了似的。
此时,小岩端着饭菜进了我的厢房,“老板娘,按照您的吩咐饭菜准备好了。”
“下去吧。”赤玉一挥手,小岩便退了出去。
“王姑娘,今天的饭菜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她还是那样娇笑着
我冷哼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瞄了一眼,今日的饭菜还真是丰盛,都是极具江南特色的菜肴。
扁尖老鸭煲,面拖蟹,还有清炒嫩菱角。别看几道极其普通的菜,可是香味四溢,我不禁吞了口口水。
赤玉盛了一小碗扁尖老鸭煲,说道:“小玉姑娘你不来尝尝么,这鸭煲我可炖了好几个时辰,连鸭骨都炖酥了呢。”
她浅笑嫣嫣地将那碗鸭汤端到我面前,那鸭子的鲜香味道,顿时飘进我的鼻子中,我佯装淡定地说道:“老板娘你有话就直说。”
自以为挺有骨气的我,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瞟着赤玉手里鲜美鸭汤。
“姑娘是个爽快人。”她将鸭汤又端回了圆桌,“赤玉我是做个生意的人,虽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但是也不会亏待姑娘的。”
我定定地看着桌子上那碗鸭汤,问道:“老板娘,你又有想怎么坑我?”
“哈哈,姑娘这坑字可是难听点了,”她看着我垂涎欲滴的样子,又夹了一小块菱角。
那菱角晶莹剔透,勾芡得恰到好处,块块菱角被浓浓的料汁包裹。
这是赤裸裸地诱惑!
鲜美肴中死,做鬼也风流!
我像饿狼一样扑过去,然后拿起羹匙,便喝了口鸭汤。
“老板娘,你这是赤裸裸地诱惑。”我风卷残云地就将那碗鸭汤喝进了肚子。
赤玉摇着团扇,妩媚地看了我一眼。
“姑娘你舞艺了得,若是天天让你在大厅跳舞,那等姑娘走了我到哪再找像姑娘跳舞这么厉害的。”她将脸凑近,故作神秘的说道:“所以,赤玉想了个辙,先让姑娘一炮而红,然后,再让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们竞价,看谁价钱高,就能到雅间单独看姑娘跳舞啦。”
我刚刚夹住菱角的筷子,顿时停在空中,看着赤玉的眼睛逐渐变成元宝的样子,还闪闪发光。
“老板娘,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我赤玉是谁。”她一阵娇笑,“我一直在想怎么能让姑娘一炮而红,结果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赤玉。
她又继续说道:“淮南王府,三日后举办晚宴,这淮南几家大的酒楼都想着怎么能在这晚宴中出彩呢,我已经想好了,姑娘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我保证姑娘到时候就是淮南的第一大美人儿。”
“什么?!淮南王府!办晚宴?”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是啊。淮南王府!”赤玉笑着,那眉眼间尽是妩媚。
听到赤玉肯定的回答,我开心地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好像听说,是给淮南王妃庆生。”赤玉说道。
“什么?!淮南王妃!庆生?”我再次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是啊!你不知道么,淮南王前不久迎娶的王妃韦氏。这王妃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淮南谁不知道,淮南王是从长安被贬到淮南的,这王妃还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我惊愕地僵住,赤玉接下来的话,我都没有再听清楚。
王妃?淮南王妃?李佑他都忘记了么?他都忘记了那些誓言了么?我的心脏骤然剧烈的疼痛起来。赤玉刚才的一字一句都都像一把冰冷锤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我的身上。突然感觉好像整个心都被人挖走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股腥甜的液体缓缓涌入口中,我轻轻擦了擦嘴角,是鲜血,一股股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赤玉见到我嘴角上的血,大惊道:“小玉姑娘,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无力地说着:“没事,没事,吃得急了,咬到了舌头。”
她连忙抽出她的丝纱帕子,给我擦着嘴角的鲜血,“你这何必跟自己较劲呢,用了这么大的力气,再把舌头给咬掉了。”
我的眼睛一片湿润。
想到自己从长安一路辛苦才来到了淮南,本来以为眼前是一片光明。
心脏又是一阵剧烈地抽痛。
“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去歇息歇息吧,我一会让小岩给你熬点米粥来。”赤玉把我扶到了床榻上。
赤玉把我安置好后,欲要退出厢房。
“老板娘,谢谢你。”我叫住她,冲她感激地一笑。
她先是一愣,然后也冲我微微一笑,像长安春天一样温暖的笑。
赤玉轻掩房门,我缓缓闭上眼睛。
想起那块三生石。命定三生,是谎言还是誓言,仅仅用语言,说不清也道不明。三生,注定是一种轮回。前因后果,海枯石烂,来生他们慕然回首,淮南早已肝肠寸断。
心痛,是真的心痛,就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什么誓言,其实都是谎言,如有可能,我愿抛却一切繁华和浮尘,葬在淮南的灵土中,了却今生的缘孽。死,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再不必劳烦,再不必忧伤,。
我不顾心脏的疼痛,挣扎地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厢房。我发疯地跑下台阶,欲要冲出聚福园
小岩拦住我的去路,“姑娘,没有老板娘的吩咐你不能出去。“
此时赤玉站在台阶上,倚栏而立,她深深地看着我,“小岩让她去吧。”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忘记一切放下一切的答案。
我又跑在淮南的巷子里。
依旧是那条狭窄无人的巷子。
路边的木门虚掩。我停下脚步向里张望。
那个老妇人闭着眼倚着墙根躺在木椅上,安详的面容沐着斜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我轻轻推门,走向那个老人。
“老人家,老人家。”我轻唤道。
没有反应。
我缓缓推了推她,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我的心里顿时一惊,我颤颤巍巍地将手探向她的鼻间。
什么都没有。
心脏像爆裂般疼痛,顿时我瘫在了她的身边。
吴侬软语般的烟雨又轻轻地飘了下来。
就像当初我与老人相遇一样。
这一次她没有再等到她的爱人回来。
她在淮南的烟雨中,等来的只是一个心碎的结局。
我像失了魂一样,大哭了起来。胸口有血的腥气再翻腾,一阵一阵地剧痛撕扯着我。细雨淋湿了我的衣裙,我闭紧双眼,心底涌满滚烫的血,喉咙阵阵发紧,半晌我沙哑着说出话来:
“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
淮南的雨凄凄沥沥地下着。
如烟如雾。
无声地飘洒在淮南的灵土上。
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在我的百般请求下。
赤玉将老人简单地下葬在那小院中的大树下。
也许。
再到下雨的时候,他们还会在这个小院子里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