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侦探事务所II》乱聿

2、第二章

　　天已经被夜色浸染，大街小巷里依然挤满了载着下班回家族的车子。
　　李清空坐在沙发上修理被儿子摔坏的玩具车，他手边放着电视遥控器和坐着儿子的学步车，还有一杯咖啡。南蓓在厨房里忙着洗碗收拾，偶尔会冒出头来看看这爷俩儿安不安分。这时李清空就会故意捏着儿子的肉脸或是抬起头对她笑笑。
　　电视里播放着天网，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精彩的内容，但却是李清空这一年多以来唯一喜欢看的节目。这一年多以来，他的人生似乎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不仅偏离了原来的行驶路线，还翻过隔离带来了个彻底大逆转。
　　不过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这种设定，在南蓓的软硬兼施下准备接受一份文职工作，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门铃突然猛烈响起来，李清空刚想站起来去开门，南蓓就边擦手边从厨房里跑出来示意他坐下自己去开门：“来了来了。”
　　门打开一瞬间，就露出白奕笑嘻嘻的脸：“吃过饭了吧。”
　　“刚吃过，进来……”南蓓的话僵在嘴边，随后又转为惊喜：“文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见南蓓这么一叫，李清空立刻停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瞅见门外的人影又坐回去，端着咖啡喝了口，眼里却不尽是惊喜。
　　周文越脸上挂着笑，自作熟门熟路走进来对着李清空打招呼：“老板，你的小胡子形状不错嘛，很适合给它上个色。”
　　李清空放下杯子朝后靠了靠，是笑不笑看着他：“我看你小子这两年嘴巴被养得更莹润了，舌头也更健硕了。”
　　周文越笑了两声没反驳，而是蹲在学步车前挠着李书恒的小下巴逗得他咯咯直笑，边挠还边对李清空说：“你家书桓多大了？”
　　李清空斜眼看了看周文越，也懒得和他辩论，认真就输了这个理儿用在周文越身上效果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快一岁半了。”
　　周文越想了想，恍然大悟：“先进宫后扯证？”
　　李清空白了他一眼。
　　南蓓端着两杯茶走出来放在茶几上，顺便抱起已经开始揉眼睛的儿子：“你们慢慢聊，我哄他睡觉去了。”
　　“去吧。”白奕捏住李书恒的手晃了晃：“衡衡晚安。”
　　李书恒举着五指张开的手掌搁在嘴巴上按了下。
　　“听说你出了意外一年多没去事务所了？”周文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觉得苦又放下了。
　　白奕愣了愣，他没想到周文越会这么直截了当，更没想到一直以来对此绝口不提的李清空竟然笑了笑，掀开搭在腿上的薄毯子。
　　看着干瘪的裤腿周文越格外震惊，甚至有点儿晕眩：“老板，你的左腿……”
　　“断了。”李清空拿起玩具车递给周文越：“帮我弄一下。”
　　周文越边摆弄玩具车边问李清空：“怎么断的？”
　　“车祸。”
　　白奕迫不及待厉色反驳：“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车祸，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想杀你。不信等着瞧，这事儿绝对还没玩完，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接下来还会有所行动。”
　　周文越放下玩具车：“修不好了，让白奕给你重新买一个。”
　　“那就扔了，别放桌上。”
　　周文越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将玩具车投进垃圾篓，然后指了指李清空的腿：“断哪儿了我看看。”
　　李清空捏着大腿根部：“从这儿开始整条腿没了，现在装的金属假肢。”
　　“老板……”周文越隔着裤子捏着假肢，皱着眉头看似有点儿难过，李清空抿着嘴脸上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可没过多久周文越就抬起头来对李清空说：“那你就只能穿三角形内裤了，对了还有丁字裤。”
　　“……”李清空倒是忘了，这小子向来都会在最正经的时刻犯毛病：“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现在依然能穿四角的。”
　　“骗人呢吧，穿四角的难道不会掉下来？”
　　“我腰还健在。”
　　“关腰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
　　“你们两个……”白奕相当十分无语的看着他们俩，那表情似乎就在说你俩真的可以够了。
　　周文越站起来打个哈欠，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十张装在一个封子里的明信片扔在桌上：“这个给你的，我回去了。”
　　“嗯。”李清空拿起明信片看了看：“我就不送你们了。”
　　白奕拍着李清空的肩重重点点头：“我们走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说。
　　周文越刚刚拉开锁扣打开门，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彻了整栋公寓。本着敏锐的职业感觉，周文越知道这个热闹凑不得，而白奕也是仗着职业本能二话没说奔出门就朝声音的来源跑去。
　　周文越站在门口，背着身问李清空：“老板，你不去？”
　　李清空顿了几秒，才反问他：“去哪儿？”
　　周文越耸耸肩：“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我又不是珍稀动物，没什么事儿就不用来了。还有啊……”李清空随手一抛，将明信片扔回茶几上：“下次送明信片好歹把名字写上。”
　　“让接收的人自己写不向来都是……”周文越一时噎住，过了几秒才说：“晚安。”
　　“晚安。”
　　周文越还没走出门，放在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离得有点儿远，李清空前倾着上半身够了很久都没够着。周文越看不下去，走进来将手机递进了他手里。
　　“老李是我！”电话那头是白奕的高声呼喊，和他给自己拟定的成熟稳重男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有人死了！”
　　李清空吓得立马拿开电话，等他吼完了才面露无奈贴上耳朵说：“死人了你兴奋什么？110不会打？”
　　“打了，他们很快就赶来。根据现场的情景，这应该是起他杀案。案发地点是楼下702，一名女子被发现死在浴室的浴缸里，全身赤裸被浸泡在血水里。”白奕用肩膀夹住手机腾出双手查看死者：“死者身上有多处伤口，致命伤应该是……”
　　“你不用语言现场直播，还是好好保护现场等着你们自己人来吧。”
　　白奕站直身体换手拿起手机一手叉腰：“我说老李，这儿离你家就几步路，下来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快，让文越扶着你一起下来。”
　　李清空抬头盯着周文越：“702发生命案，白奕让你过去。”
　　周文越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帮我告诉他我累，不去。”
　　“他说他累，不去。”
　　白奕眼珠子一转忽然笑起来：“行吧，你先招待他坐会儿，我这边完了就回去。”
　　李清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你心里又打着什么鬼算盘？”
　　“我能打什么算盘，脚长在你俩自己身上，我总不能用绳子把你们给绑下来吧。就这样了，我这儿忙着呢，挂了啊。”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周文越剥着茶几上放着的瓜子儿，就没拿自己当外人：“他挂啦？”
　　“嗯。”李清空放下电话：“一会儿让南蓓给你抱床被子出来，今晚就在这儿睡。南蓓。”
　　南蓓从房间里走出来：“怎么了？”
　　“文越今晚要留宿。”
　　“好，我去准备。”
　　看着南蓓又走进屋里，周文越凑上前，说：“你俩万一晚上想春宵一下我不成搅事儿的了？”
　　“你不一直是个搅事儿的嘛。”李清空拿起遥控器换着频道，懒得搭理他。
　　在给周文越换床单的时候，南蓓在小房间里叫了一声李清空，李清空就一瘸一拐慢慢走进去。他进去后南蓓放轻了声音十分严肃地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李清空点点头，神情颇为苦涩。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周文越起身开门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因激动而双颊发红的宋源。虽然已经听说周文越回来了，但两年无音无讯之后的重逢仍是让他觉得心情澎湃。只是这澎湃的心情混合了太多情愫从而格外复杂。
　　“文越……”
　　“好久不见。”周文越退后一步弯曲食指抵在鼻子下面打量着宋源：“你是不是长胖了？”
　　宋源低下头看了看：“好像没有吧，我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呀。”
　　周文越盯着他的脸点头：“确实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这么好调戏。”
　　被南蓓扶着的李清空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见到来的人是宋源，他大致就明白了：“是白奕让你来的吧。”
　　“嗯，对的。”宋源挠挠后脖子：“他说这里发生了命案，需要我过来协助你们调查。”
　　南蓓立刻接话：“李清空他已经决定不做侦探了。”
　　“南蓓，你先进去。”
　　南蓓深吸口气看了看周文越与宋源转身回到房间，盯着自己的孩子一脸不悦。
　　李清空抱手靠着宋源边上的墙，将重心放在右腿上：“我下个星期就开始正式上班了，是个没什么实事干的文职。”
　　“我姐结完婚之后我也要回去继续等人。”周文越摊手耸肩：“既然你来了就顺便送我回家吧，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些。”他说着就越过宋源走出大门。
　　“行，我也该去洗澡了。”
　　“老板！文越！”宋源突然大吼一声，让各自转身要走的人都停下来回头看他，他鼻子一酸，眼睛开始充水：“我虽然不够聪明没资格做你们的助手只能打杂，很多看法又都不够成熟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你们分析案情，除了端茶送水任何忙都帮不上。你们曾经告诉过我做侦探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不仅要遭受嘲风，还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说实话，文越遇上炸弹前我对这些没有任何概念，可是后来文越走了，老板又遇上报复丢掉一条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们受伤连最起码的分担都力不能及。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事务所，也很喜欢你们，我不想这个事务所就这么关闭。我发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不，我一定会保护你们。子弹也好，汽车也好，我会全部替你们挡住！”
　　周文越笑了笑：“可是一把普通手枪能把人打穿，汽车撞过来更是两个人一起翻你怎么挡？”
　　“就算会被子弹打穿会被汽车撞飞，我也会挡在你们前面！”宋源说得分外激动，竟然留下了自初中开始就再没流过的眼泪。
　　周文越和李清空都愣住，心中某个地方骤然间被触动，逐渐变得柔软，变得温暖。时间似乎退回到他们都还年少的时代，两个毛头小子仅凭着喜爱与发育不完全的智慧就奋不顾身投进了侦探的世界，这是个深渊，他们却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为什么可以如此难舍，为什么只在案子发生的时候才会血脉扩张？这个答案很简单，是年少时候就明白的事，而今竟会忘了。
　　宋源狠狠抹去眼泪：“我不够聪明，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做。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有意义最不想失去的时光，也是我第一次觉得就算付出生命来守护也绝不后悔。”
　　李清空抬起手轻轻敲在宋源额头上：“傻小子，一起躲开不就好了。”
　　周文越一脚铲过来横扫在李清空右脚上，后者受到严重打击重心崩塌仰身朝后倒，还好周文越早有准备立马将他拉了回来架在身上，故作无辜：“我还以为你能躲开呢。”
　　李清空冷眼看着他：“你小子故意的吧。”
　　“但绝对不是恶意的。”
　　宋源走到李清空另一旁扶着他：“可能这句话不该我来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老板，我愿意扶着你走一辈子。”
　　周文越瞬间露出懒散的神情：“老板，如果你愿意支付我一辈子的劳务费，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买根拐杖。”
　　李清空笑起来，眼里闪烁着一如从前般明耀的光：“等案子解决之后拿到酬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