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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六章 相见不相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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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面前的人身着深褐色宽衣长袍,浮雕般俊美的脸庞上泛着爽直的笑意,身姿,如初生高桐,神采夺目,放佛是天地间磨光的墨石,乌黑,深邃。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作风,不是他是谁——任之迁。
看到他那刻,我竟然失了神,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初初见到他的那个三月。
那时,我假意说陪母后到静安寺求佛,撇开流柔流一她们,随着大队来到了寺院。但是到了寺里,我便趁着她们在后院听禅,偷偷换上布衣,避开侍人,跑到了前院。
时已过晌,到寺里的游人却络绎不绝。听着钟声悠悠,我顺着人流往寺门走。
大都的寺院向来香火鼎盛,更何况这座由先皇御笔亲题为静安寺的寺庙。尤其到了三月阳春,春光潋滟,烧香拜佛的人群接踵,好不容易我才挤到前头,被后头的一撞,猛地跪在蒲团上,心里一阵憋气,我可是连父皇母后都没跪过,倒是把菩萨跪了把,手里还执着刚刚陪母后时坐禅拿的香,便顺势手执燃香拜了拜,将香插入前面的香炉,闭目合掌,为七哥八哥祈福一番。
忽然我觉得膝下有什么东西扯动一下,才睁目低头,原来适才自己被撞了一下时,竟跪在身边人的褐袍衣角上。那人正待要起身,一张俊美的脸转过来,我正好看见他的眼睛,乌黑,深邃,还噙着笑。
我大窘。慌忙起身,手足无措回头想匆匆离开,连歉意都未表。可后来的人却堵了上来,我挤在中间,进退不能,顷刻又被涌了回来。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昏昏沉沉,我已经随着他走,高大的身躯在前方劈开了一条路,让我很快就突出重围。
寺外我呼了口气,歇息片刻,待我回头,只看见褐色宽袍在前方的石阶消失。
谦谦君子,温文如玉。
当时我的心里显现的是阿雪说过的八个字。
她说,她喜欢的人就该是这样,我还打趣她,这个世界上,配得上这八个字的人只有我的七哥,难不成你喜欢我七哥。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本以为我们的交集就到这里,却不想在三年前,我随哥到与捷狄相交的边境参军时,没有想到,竟然会见到他,而且他是以都尉的身份和我重逢。
但是,我对他的美好憧憬也是到此为止。
当时我是瞒着所有人偷偷跟了哥的队伍来的,到了那后,他们就是发现了也无济于事,只是发愁如何向父皇交代我这番胡作非为。
在军营里,我看见了他,原来他叫任之迁。可是他却好似不记得我了,只是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殿下的唤我,让我好生失望。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恰在那时正是我朝与邻国捷狄征战局势较为紧张的时刻,我在旁坐听,明白到他们好似要去截烧敌军的粮草,但不知应当如何潜入。
也就是那时,他站出来,提议,“属下倒是有一计。”
“快讲。”
只见他手一指,大家的目光全都焦聚在我,我愕然,只听,“只是需要公主帮个忙。”
“不可,”哥立刻回绝,“十一还是个小孩...”却被任之迁反驳,“只是帮个小忙,不会有事。况且殿下不是正愁着如何向陛下交代公主的事吗,若然此次公主立功,不就让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哥点头,虽然眉头紧蹙,可显然也觉得有理。
我一听有的上场,心中大喜,平日里看的传奇一下子涌上脑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危险不,当即举手大喊,“哥,我去我去嘛!”哥无奈摸摸我的头,看向他道,“确实不会有危险?”他立即双手抱拳,“属下保证。”可是哥的脸色却有些古怪,低头想他交代几句,因为背着我,我没法看见他的表情。
就这样,我便随他前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法竟然是钻洞。“这洞哪来的?”我指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洞,他却轻松耸肩,“平时叫兄弟挖着玩的。”无视我嘴角抽动,“这洞进去后你会看见八个洞口,你到时...”我大喊,“那干嘛要我来,你自己去不就得了!”
只见他无辜揉揉眉,“你看,这洞口只有这么大,我怎么可能,”又指指我,比划比划,“你倒是可以,”见我依然无动于衷,便唉了声,“如今国难当头,正是需要有一位大英雄出来,当初我一看公主,就知道,公主定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说着还向这边偷瞄一下。
被如此称赞一番,想起平日没少看的英雄侠客的传奇,一咬牙,立刻答道,“好,我去。”可是又一想,我毕竟不会武功,要是还没潜入就被抓了,岂不是,便又停在洞口,回头,“那八个洞口,哪个出口最安全,最隐蔽,最不容易被发现。”他手托下巴,想想,“恩,应该是第四个洞口。”
可是当我千辛万苦爬出来时,竟然发现,这里是马房,出口,是,是泄污口!当我满身马粪味出来时,看见了衣裳整洁,正在等我的任之迁,我头脑一嗡,“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进不来吗。”
他拍拍衣袖,“我没说只有一个洞口啊,洞口的入口也有八个,我从另一边来的。”忍受着身上的臭味,我继续说,“那你从哪里出来的。”
“后方树林。”
我已经作势预备咆哮,“为何我会在此处出来呢?”
“你要求的嘛。”
我咬牙切齿,就要揍他,腰间的那柄重要的小刀也甩了出来,“我是说最安全,最隐蔽,最不容易被发现!”
他一副了然,揉揉眉,“可是,这里不就是吗,你看,这里只有马,鲜有卫兵,不就是最安全,四周有围栏,灰暗无光,不是最隐蔽,除了平日喂马的人,很少有人到此,不是最不容易被发现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还一脸无辜,低头拾起小刀,看了一下,又递回给我。
可能有人听见我的嚷嚷,就进来查看,我还僵化在那里,他把我拉在一边躲起来,见人走后才在我耳边低语,“你在这里守着,有情况你先走,粮草之事由我去。”走了几步,似不放心,“你这人做事过于迷糊,有没有在分岔口放下记号。”
“你怎么知道我迷糊。”可认真一想,好像真的没有放记号,才结巴,“待会,不是,一,一起走吗?”
“不出我所料,一点都没变。”他一手捂头,又突然嗤地一笑,“也对,连压着人的衣角都不知道的人,呵。”看着他留下哧然的笑,我一脸呆滞。
后来我们自然将对方的粮草成功烧了,断了粮草,这场仗我们也顺利攻破,我也算是立了功,虽然立得莫名其妙。
我向哥抱怨他的可恶时,哥一脸无奈,只说了句果然。我才知道,他这人虽然用兵甚精,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都尉,只是天性好玩,被他捉弄的人不计其数。
他手下的一个小兵还嘟囔,“我还想着怎么最近都尉这么老实。”看来蓄谋已久。
待我气冲冲寻他的仇,他却唤我,“雅福。”在我愣住时,在我耳边低语,“静安寺,姑娘压住衣服一角,压-服。”
待我羞恼得从头上抽出一根钗,向他一飞,他已经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今后我就唤你雅福吧。”
现在想想,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不过,每次听见他喊我雅福,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看我的小李飞钗!”(平日看得闲书里,有一本叫《小李飞刀传》-_-|||)
“救命!”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大家便都坐了下来,只是因为哥哥来了,身为侍婢的流一她们都起身站在我们旁边。
谈了一阵后我大致明白了哥回都的缘由。一直与我朝交恶的越兰,在我朝多次提出议和都拒绝的情况下,突然提出他们将派来使前来议和,在近日到达,唯恐有诈,哥他们才会匆匆赶回。
面对国事,我那件还有一个月才会到的私事自然不便再提。虽然我并不在乎国事,相比之下,我更关心自己的私事。但是他们却不一样,阿雪和哥一直很关心民生大事,自然不会赞同我这种顾及自己的想法,而且也轮不到我插嘴。
望向窗外,由于楼高的缘故,可以看见远处飘动的柳树,几只匆匆飞过的鸟儿穿过柳叶,甩动的柳条儿在午后灼目的日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四周弥漫的燥热的气息。
楼内很吵闹,我却无法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