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墓地里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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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两年，父亲终于病倒了，在医院被查出乙肝阳性。所幸的是，因为父亲在日常生
活中没有同季望有太多的接触，季望没有被传染。
家中已负债累累，姑姑们的家庭状况也不很客观。父亲在病床上挣扎了一年，乙肝恶化成肝
癌，在季望十二岁那年的秋天带着怨恨和不甘离去。因为父亲是季家中唯一的儿子，姑姑们和奶
奶悲痛欲绝。
看着眼前这个抓着自己的手哀嚎的瘦弱不堪的老太太，缠着白头巾的季望面无表情，目光平
淡如水，心中是麻木的，没有喜悦，没有悲伤。
吊唁的人一个接一个，渐渐将这间狭小昏暗，弥漫着纸钱被烧着的纸灰味的屋子挤得满满
的，季望还真不记得父亲生前和这么多人打过交道。大人们注意到遗像前直直地立着的小女孩，
无不长吁短叹：“唉，孩子还这么小，就没爹没娘的……”“真可怜哟……孩子苦啊……”“跟
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季望倏地抬起头，满脸阴冷，目光刀子似的剜向人群，他们被这道完全不符合女孩年龄的目
光吓住了，怔怔地半天没有说话。
季昂，我恨你。就算死掉了你也不打算放过我么？！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落得如
此凄惨。
十二岁的季望在这个肃杀的深秋望着被袅袅熏烟笼罩的黑白遗照上那张与自己相似到惊人的
脸，歹毒的怨恨像藤蔓一般爬伸在心房上。
多年之后第一次看到盛川是在父亲火化之后的葬礼上。
幽静的墓园因迎来了新的住户而变得有些喧闹。姑姑们还在哭泣，堂弟堂妹们少不更事地在
高高低低的墓碑间嬉戏打闹。季望沉默地仰起头，望着静秋的天空，深邃的，无忧无虑的蓝，让
人羡慕。
霁葵那家伙会怎么调出这种颜色呢？季望忽然冒出了这样念头。
刚从天空中收回目光，便在下一刻定格在不远处的树丛边。哪里立着一个少年，被风吹得扬
起来的发梢，勾人心魄的咖啡色的眸子里弥漫着一层雾气，脸庞如希腊雕塑一般俊美，瘦高的身
材，袭一身白得耀眼的休闲装，衬着身后葱郁的树丛，阳光浅浅，笼罩在他的周身，仿佛是刚落
地的天使。
季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那个少年。她的世界开始起风，起初是轻柔的，使水面泛起圈
圈波纹，随后越吹越疾，仿佛携带者千年的忧伤在疯狂地肆虐。她凝视了良久良久，凝视到干涸
了近四年的泪水滚滚而下。
少年的目光最终从放入墓穴的骨灰盒转移到立在蓝天下满脸泪水的少女身上。他眼中的大雾
散去，蠕动了一下嘴唇，用他那干净的嗓音轻轻唤道：“小望。”
季望看到盛川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姑姑们沙哑的呼唤声盖住了少年的
声音。她们叫季望去磕头，季望最后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走到墓碑前。
之后在墓园里再没见到盛川，只是下山时看到那辆熟悉的奔驰一闪而过。那时，季望仿佛又
嗅到了母亲身上清新的沐浴香。
妈妈。哥哥。
盛川坐在车后座上，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沉默着，然后收回目光低头摩挲着自己
的指尖，开口道：“我刚刚看到小望了。”
驾驶座上的女人面色一僵。“小望啊，应该长很大了吧。”她喃喃着。“小川，妈妈会把小望
接来跟我们一起生活的。”少年猛地抬头，清秀的脸上露出愠色：“现在才说出这种话！你觉得
小望会原谅我们吗？！我之前问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当初不带她一起走？！”“那时候刚和你
唐叔叔结婚，唐家人都不给我好颜色看，怎么能带两个孩子过去呢……”“那你为什么不丢下
我？季望是个女孩子啊，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少年直直地望向反光镜中母亲惨白的脸和躲闪
的眼神。“是因为小望长得像爸爸么……就因为这个？！这对季望不公平！”
母亲猛地踩了刹车，还没待车停稳，她已泪雨滂沱，泪水弄花了那张精致的脸。她用手捂住
脸，痛哭起来，心脏似撕裂般疼痛，四年前那个小小女孩哭喊着的脸又钻进脑海。
盛川有点不知所措，下车拉开驾驶座的门，将泣不成声的母亲拥入怀中。这个在盛川印象中
极少哭泣的坚强的女人此时一边哭得浑身颤抖，一边小声呜咽着：“小望……我的女儿……”
盛川叹口气，安慰地抚着母亲削瘦的肩，仰头望见飞鸟划破天空，飞向夕阳。
季望，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墓地里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