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醉酒之后·后半夜 ...
-
好不容易查探到了韩云溪消息，欧阳少恭正待启程。
寂桐进了屋，迟疑告之，欧阳老爷与夫人觉得他年纪不小，该娶亲了，便开始张罗他的妻室人选了。
欧阳家虽是士族，可也经商，家中欧阳老爷仕途不顺，只得一心经商，岂料，倒也有了十二分收获。
欧阳少恭一直觉得，欧阳家居然还没死人，真是奇怪……奇怪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寡亲缘、情缘的他，这一世居然可以得到父母宠爱，着实让人……不知所措。
他自然不是好人，可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自然，面对别人的好意，他不会心怀揣测，反而带着一种虔诚的心态，珍而重之。
可即使知道是好意……若是要他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慢慢度日，他并不愿接受。
昔日，就连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子，亦不愿接受一个可以换身的他，他又怎能期待一个从不相识的女子，对他毫无惧意，不将自己视作……怪物？
……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巽芳待自己一如既往。
如果撤掉人的限制，那小槿也是如此。
甚至，有的时候，明明害怕自己的小槿也会对自己恶言恶语，比巽芳撒娇有时使使小性子，又是不同。
小槿从来听话，因为她知道自己比她强，所以她愿意乖乖就做一个听话的小娃娃。
几百年来从来如是。
可她也会不知疲倦的跟自己说话，也会在自己久久不回话的时候哇哇大叫……真是小孩子心性，如此，可爱。
可渐渐地，他发觉小槿变了，变得沉默，有时候看他的目光都带了些怜悯不忍。
呵，他最不需要地就是怜悯，还有不忍。
于是他也渐渐放开手脚，直接显露出自己的戾气和不满，那一段时间，他甚至是极度凶厉的。
小槿越来越沉默。
他于心中冷笑，走吧，我知道，你也会走的……迟早会走的。
可她没有。
后来他自感无趣，又渐渐恢复过往姿态，她又亲近了过来。
看来世上女子皆喜欢温柔男子，不管是何物种都一样。
再后来，巽芳出现，他跟她去了蓬莱国，小槿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面，他一口答应。
自然不能让她被别人看见，不然，她若是弃他而去，他虽是难过，亦会动手杀了她。
和巽芳在一起的日子美好如梦，每一日的快乐似乎都是偷来的。
他渐渐不再和小槿说话。
直到有一日，海外传来惊天消息，说万魔洞千万妖魔出洞，听闻是照妖镜成精擅离职守之故。
他一怔，继而一笑，待回到房中寻了小槿时常栖身的镜面，得知小槿果然不在此处，哪里不知照妖镜就是小槿一直遮遮掩掩的真身。
他怒急，虽然面色依旧，却也掩饰不住他的怒意，多年相处渐渐给了她自由，她就是这般回报的？
咬破手指，施以血咒，以镜为媒介，他找到了躲藏在某处的笨镜子。
微微为她突然长大的模样愣了一下，不动声色查看了周围，发现是自己领域，怒气不知怎么的就消散了。
言语哄她，看她先是正气凌然说要守洞，接着又因怕被赶出去而失声痛哭，他不觉更是柔和的面容。
最后，竟冲动地约定和她定下契约。
她应该不太明白所谓契约，竟也满口答应。
好吧，自己答应的，他干嘛不收？
得照妖镜相助，起码，收服些妖魔更是容易了。
签了契约，他只是提了提签个从属契约，她竟也是满口答应。
他头一次觉得，是不是太高估了小槿智慧。
这妖……连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吗？要知道，只要还是他仆人，即使是她的命，也是搓他手心的呀。
本以为是她不懂，后来他也渐渐明白了，她那是真的无所谓。
他看了她无所谓的样子，在一旁冷笑，如此幸运的……妖，怎能明白无法活下去的痛苦？是否，在她眼里，他只不过就是一个魂魄之力迟早会耗尽的短期主人？
做梦！
他定会千秋万代长存！
别想他会死！
别想……离开他。
紧接着的渡魂，他失去了巽芳。
再次投胎时，因为是一大户人家，他便放了她八年自由。
虽然在大门深宅里，他也会听到仆人提及外面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槿文的男子，正风生水起，过得有滋有味，有众多美女追捧，也有众多仇敌追杀，好不自在。
他听了也只是笑笑。
可夜里突然想到小槿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活得开心快乐，心中却在发闷。
小槿她……她怎么能……
八年之期，于他，很快过去。
等他再次听到江湖上传言笑修罗槿文放话归隐，同时还有无数揣测，说他是回家成亲的时候，心里直乐。
再然后，小槿回来，虽然因为见她特意换了女子大袖口长衣摆的服饰，举止之间也隐约有种不自觉露出的豪爽风流。
……风流？
他默默想到江湖传言，笑修罗身在花丛不沾叶，也有年轻侠客与之称兄道弟云云，不由有了些不痛快。
说完正事，示意她，天黑了，该入睡了，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想的，竟当自己请她离开，招呼也不打一声，还发了脾气，化光而走，生怕没人看见了似地。
……真是呆镜子……床那么大，多一个她也不会挤呀。
又有几天，听人说笑修罗被女子耍弄一番，含怒又出了江湖。他不由摇头失笑，江湖传言呀……果然，不可信。
偶尔才见上一面已变得很不容易，好在小槿真身仍在自己这里，他才放心告诉自己，小槿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她也不敢离开自己。
可十五岁那年，为得焚祭魂魄，他受了重伤，休养大半月，也不见她来看过一次，每日寂桐即使再细心的照料，他也终究渐渐不耐。
小槿，去了哪里？
她又不是不知自己受了伤，为何不来看望？
因无法理解，怒气，不断堆积。
而，几日后，就有了答案。
在青玉坛地牢里，她即使隐了身，他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敢？！
虽然亦对昔日高高在上的巫咸大人流落凡尘会如何很感兴趣，送走了巫咸，又安抚了雷严，回到房内挥退了寂桐，他不由发了怒。
沉了声唤她现形。
……哼，就连出现在他面前都不敢了么？
她有些讪讪地，又带了谄媚讨好唤他长琴主人。
他冷笑，早知道这人每每做了错事就会做小。
他问她，是不是一直在地牢。
她居然承认了。
欧阳少恭心头一噎，窒息片刻，古怪打量着眼前少女。
此刻她难得羞怯地低着头，双手食指对戳。
他迟疑问，你不是动了凡心吧？
小槿迷茫啊了一声，不太明白的样子。
他重复问了一遍，也不知道为何要这般重视。
看着她从迷茫，到疑惑，再到醒悟，最后还支支吾吾应了声也许。
他心头瞬间狂风暴雨，低了声线警告她，若是那人恢复记忆，他是不会放过那人的。
她居然无所谓耸肩，在他面前显露出那股江湖悍气来，最后还自请去照顾巫咸……
自那之后，便是九年的不见。
不召唤她，她也不来见他。
去找改名为尹千觞的巫咸叙旧，她提前避开。
久了，他也学了她，即使找尹千觞叙旧也会让尹千觞自己独自过来。
欧阳少恭想了又想，如果之前欧阳老爷和夫人要他娶妻，倒不如娶了小槿。起码，熟知底细，也不用藏着掩着本身秘密。
这般一想，眼前瞬间浮现小槿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还有片刻之后张牙舞爪哇哇直蹦的好玩模样，欧阳少恭瞬间决定，去把小槿接回来给欧阳老爷夫人瞧瞧吧。
才下了决定，第二天清晨就收到了千觞派来的符鸟，说是他想独自一人，希望自己着人接小槿回去。
吩咐了寂桐回琴川告诉欧阳老爷夫人，自己不日将归，顺便叫他们不用为自己张罗婚嫁人选了。
看着寂桐虽然想说什么，却也躬身出去的背影，欧阳少恭亦在想，寂桐身子渐渐老迈，这一次回琴川，就留下她在琴川养老吧。
待寂桐收拾好，又备了马车给他，他摇了摇头，将马车留给了寂桐用。
他的伤早好了，也并不像寂桐所想那般脆弱易伤，马车，自可不必。
回到客栈将房退了，他缓步出了城，到了野外，便腾翔去往小槿所在城池。
因为这一次他们在北上燕都，比较远，等他到了当地，已是日落黄昏。
想到这两人都是酒鬼，欧阳少恭直接问了酒馆位置便往那边行进。
半路上听人交头接耳，亦有人指指点点，他本不像去关注，却不知怎么的，移动了眼眸。
只一眼，他便皱了眉，那不是小槿和千觞吗？
止步看了看，发现小槿喝醉了酒似地，一把抓了千觞手臂就往前走，尹千觞亦不像平日，竟有些失神恍惚。
路过一家客栈，小槿惊喜认出客栈来，一把拉了高大的男子进去。
欧阳少恭跟着进去，大门处就听见，熟悉的女声难得憨憨对老板说，要一间客房……
一间？
没理会身边小二热情的询问，欧阳少恭凝眉缓缓向她走去。
客栈老板不确定看了看两人神态，也不知这两人一身酒气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心问，是一人一间吧？
小槿呵呵摇头，不，一间……
客栈老板为难地把两人看了又看，你们确定？
小槿狠狠点头，确定呀，快带路呀。
尹千觞没说话。
他们身后的青年皱了眉，千觞怎么也……？
还不等他上前招呼，那老板已经移动了脚步，往楼上去了，小槿拉了尹千觞一步一踉跄跟在后面，偶尔要跌倒了，尹千觞还伸手来扶。
……怎么看，尹千觞也没喝醉……
欧阳少恭沉住胸腔怒火，也跟在了后面，一旁看了许久的小二恍然大悟，怜悯看了看他头顶，似乎那里已经有了某种颜色。
看着老板错愕看他站在了门前，因为里面并无动静，他亦静静等那老板遗憾走远才推门而入。
客房并不大，所以很明显就能看到床上交叠的二人。
他只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满心的怒火化作眼底的冰冷。
走到床前，发现这该死的女人竟枕着尹千觞胸口呼呼大睡，毫无防备，还让别人搂了她纤细腰身。
嘴上还在谦和说话，手上却毫不迟疑将人立刻带到自己身上，不让她再被人触碰。
又似不经意说着要将她带回家给两老看看。
看着尹千觞眼眸瞬间闪过的惊愕和楚痛，他心中甚至觉得痛快。
最后将她带走，他面不改色地抱了她由客栈出去走过大街，出了城去，寻得一处无人处，直接腾翔，连夜到了昆仑。
狠狠将怀中女子丢到雪地里，心中恶毒想着，反正是物妖，也没有知觉，冷不死她。
失去了热源的小槿皱了眉，蜷缩一团，继而适应了周围的冰冷，在雪地里睡得正酣。
结果，倒是他再次被气。
蹲下身，气恼的戳了戳她额头，一如他幼时，被她戳着的动作。
呆镜子……你难道不知，你是我的所有物吗？
又戳。
敢九年不来见我，你长胆了嘛……
继续戳。
……笨镜子……你竟然敢扑别的男人……
咬牙，戳戳戳。
呆镜子，傻镜子，笨镜子……白痴镜子……
一连猛戳，小槿额头红了一些，却也不见肿。
悻悻收回手，知道对方并无知觉，自己如此行径倒也可笑。
天将明，一夜过去。
站了山头，望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他于心中告诉自己——
这辈子，不会只剩这一世，他将从此永生，千秋万代……
他，会有比小槿更长久的寿命。
他，不会再让自己被人丢下，摒弃。
……小槿，你也休想逃离我的世界，别忘了，你的真身还在我这里，你……逃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番外-醉酒之后·后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