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蛇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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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大雨已经停歇，院中榕树的树叶掉落一地，菜地里的菜也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下过一场大雨之后，天气转冷，出门便是一阵寒风吹过。天还是阴沉的，张剑莫在房中找出一柄油纸伞带上，而顾雅月则重新扎了一根火把。
黄土地泥泞不堪，路面全是坑坑洼洼的积水，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蔡村村口。蔡村依旧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雾之中，不知是否是天气的关系，雾气较之昨日更加阴沉浓厚，目光已经不能穿透。
点燃火把走进去，村子的地面竟是干的，屋外的花草也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好似有人布了一层结界，将村子与外界隔绝开来。然而顾雅月并没有找到结界的设置点，或许这片浓雾有着跟结界一样的效果。
顾雅月还在一些村民的门口发现了黑色鳞片和少许黄色粉末，那黄色粉末闻着有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是雄黄。”
张剑莫也捻起粉末放在鼻下闻了闻，道：“莫不是村里的人都得了怪病？”
“若是得了怪病，理当请大夫来看才是，何以闭门锁户，不是自讨死路么。”
张剑莫道是，忽觉身后有一道寒风吹过，眸光一闪，握紧袖中的软剑，迅速转过身，却是昨日的老农。
老农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浑浊的眼睛上下一转，整个人都没有生气，走路也没有一点声音，诡异地不能再诡异，除了肩头亮着的两盏灯，没一点像人的地方。
“外乡人，还来作甚。”声音更沙哑了，不过态度比昨天要好许多。
顾雅月回道：“老人家，我们是扬州府来的阴阳师，来调查蔡村的情况，不知老人家能否给我们讲讲？”
老农负着双手转过身，道：“跟我来吧。”他的脚步虚浮无力，走路踉踉跄跄，好像下一步就会倒下一般。走路的路线也是笔直，经常踢倒屋子旁摆放的瓦罐，不过没有火把，竟然能看清路，准确无误地在小道中穿梭，让人觉得很诧异。
老农带他们来到一间破旧的瓦房里，这是他的家，屋中没有点蜡烛，顾雅月便把火把固定在桌子上。房子里摆放着些普通的农具，墙壁剥落的厉害，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腥气，很是难闻。
“我是蔡村的里正，蔡生。”老农道。
他抓着脖子，脖子上落下黑色的鳞片，仔细看地上其实也有不少鳞片，形状颜色大同小异。蔡生拿起一杆烟枪，把烟草叶子填进去按严实了，才点着火，‘啪嗒啪嗒’地抽着，特殊的烟草味略微驱除了房子里的腥气。
“村子发生什么事了？”顾雅月问道。
蔡生又抽了两口烟，烟雾冉冉升起，变化着形状，他凝视着升腾的烟雾，目光变得迷离，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
蔡村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蛇村，因为整个村子的人都以捕蛇为生。后山有一座蛇山，聚集着各种蛇，数量很多，除了农忙时节，村民们就会上山捕蛇。原本村民们只是偶尔捕些蛇，给家中开开荤，后来城中的馆子时常来村中收野味，价格很高，村民们见有利可图，索性连地也不种，整天上山捕蛇，久而久之，竟也练就一手捕蛇的好本领。
蛇的报复心很强，所以村子里有专门的人，在家家户户门口洒雄黄，给老少妇孺涂上雄黄酒，即使如此，每年也总有人叫蛇给咬死。人心总是贪的，卖蛇比种地要赚钱，死几个人也没多大影响。
山上的蛇渐渐少了，村民们有时花一天的功夫才捕到一两条小蛇，没了赚头之后，村民们才又开始种地，看到他们的转变，我也安心不少。
祸事始于半月前，村里的蔡康在蛇山发现了一个洞窟，洞里褪着两条蛇皮，隐隐还能看见蛇的尾巴，看个头还不小，于是下山叫了几个壮汉，把洞里的那条蛇拉了出来，还在洞内捡了几个蛇蛋。那条蛇水桶粗细，半丈长，浑身长着黑色的鳞片，绿色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它眼里的寒意。
我劝蔡康他们把蛇放回去，因为那条蛇的眼神太骇人，我总觉得它已经成精了，蛇本来就有灵性，成精的蛇更难对付。蔡康不听我的，用粗绳子绑住蛇的嘴巴，一刀挖出了蛇胆，蛇在地上扭动着，绿莹莹的眼睛里带着怨恨，我不忍再看，就回家去了。结果当晚，蔡康就在家门口支起一个大缸，连蛇带蛋一起煮了，足足煮了一水缸的汤，分给村民们喝，除了我，所有的村民都喝了。
第二天，村里变弥漫起雾气，当时还是白色的薄雾，大家都以为是天气的原因，之后雾气渐渐变黑，原来越浓重，村民们开始觉得浑身无力，身上奇痒无比，不管抹什么药都不管用，经常会在夜里听听‘咝咝’的蛇吐信子的声音，大家都说是死去的蛇来复仇了。雾气浓重之后，村民们也都出不了村，好像有一堵墙似地，在那儿搁着。
大概是我没喝蛇烫的关系，我能自由出入村子，但是人老了，也走不远。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幸免，身上也发痒，日渐严重，后来一抓，就会掉下一些黑色鳞片，不过比起其他人，我的病症算是轻的。
听他讲完，顾雅月查看了他的脖子，见他半边脖子都被黑色的鳞片覆盖，鳞片摸上去很坚硬冰冷，跟摸蛇的身体没有区别。
蔡生在桌子上磕磕烟斗，道：“也是村人作孽，活不了。”
“我觉得那条蛇没有死，”张剑莫道：“昨夜，我看到寺庙的墙后头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蔡生听张剑莫说起寺庙，问：“庙里的师傅们怎么样了？三天前还来村里为死去的蛇超度呢，可惜没有成功。”
张剑莫和顾雅月面面相觑，“寺庙里没有人。“
蔡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过他立即否定张剑莫的说法，“不可能，蛇一定死了，蛇皮还挂在后山那棵树上。”
他说着站起身来要带二人去后山看蛇皮，听他说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张剑莫觉得他走路的姿势都跟蛇很像，因为蛇不会绕弯走路，而蔡生走路也都走直线，那条死去的蛇，是想要将村子里的人都变成蛇么？
“是诅咒，”顾雅月说，“蛇在临死前下的诅咒。”
那张巨大的蛇皮被晾在树上，黑色的鳞片还带着光泽，剥蛇皮的手法也非常高超，轻薄的蛇皮没有一点儿破损。
张剑莫见顾雅月拧着眉，便问道：“怎么了？”
“怨气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没错，这条蛇应该有些修为，妖怪死后，怨气要比人死后更加强烈，不过此处还有妖气，”顾雅月道：“妖气浓烈，还未超过两天，不是蛇皮上的。”
“难不成有妖怪要来偷蛇皮？”
顾雅月沉思一会儿，道：“你说在寺庙里看见过绿莹莹的眼睛，我觉得，还有一条蛇。”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另一条修炼成妖的蛇要报复蔡村村民，而寺庙里的和尚又很碍它的事，因为畏惧殿堂里的佛像，所以迷惑住人去蒙住佛像的头，趁机把和尚都抓走了。那晚他们住进寺庙，其实都在它的监视下。
顾雅月决定暂且不管另一条蛇，虽不知怨气是否是造成村民怪病的根本，但还是先驱散才是。他取出法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圈中画了很多复杂的图案，张剑莫看不懂图案，只知道是一个复杂的驱魔阵法。
他取下树上挂着的蛇皮，蛇皮上的腥气很重，靠近一闻，差点没晕过去。蛇皮摸上去还很冰冷，像是活蛇一般，他将蛇皮放入地上的阵中。
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符纸向上一扬，“天地玄黄，驱除魔障，火神招来！急急如律令！”手中的符纸忽地燃起火苗，他把符纸放到阵中，火苗像流水一般，流遍阵中的每一个图案构成的凹槽，蛇皮在火的灼烧下滋滋作响，升起一股黑烟。于此同时，阵内卷起旋风，将笼罩在村子上空的黑色雾气吸入阵内。
“啊——”蓦地响起一声哀嚎，骇了三人一跳。一个人影从远处冲来，扑到阵中抱住蛇皮滚到一边，火焰迅速燃上他身上的衣裳，他躺在地上地上痛苦地打滚。
“天地玄黄，水神招来！急急如律令！”顾雅月迅速招来水，扑灭那人身上的火焰。
那人在地上扑腾了两下不动了，但是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趴在地上，把蛇皮压在身下。张剑莫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反过来，瞧见他的脸，顿时吓的跳起来。
这人的全身都被黑色的鳞片覆盖，没有一寸人的皮肤，一双眼睛半眯着，隐约能看见眼皮底下尖尖的绿色瞳孔。他的双手出奇的短，抱着蛇皮放在胸前，口中不断地呻吟。
蔡生盯着那人古怪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骇道：“他是蔡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蛇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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