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16、巫魇

　　“是的，那位爵爷就在伦敦，离您这样近。”男子放下电话，戴上露指手套，对着扶手椅上的老人笑了笑，冷酷如雾气布满了他绿色的瞳孔，看起来像冬日的玻璃窗，那是种和世界充满隔膜的眼神。
　　“保卢斯。”
　　“您不用担心，卡纳里斯先生。伊娃已经去了斯德哥尔摩，我相信那位公爵大人注定是她的囊中物了。而您，我们还需要为未来的罗恩格林侯爵做点准备。”
　　卡纳里斯无言地点点头。他熟悉那个封号，那本来属于他的姐夫，一个姓萧的男人。卡纳里斯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逃离德国时他还不到十岁，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即使清晰的那些他也会刻意遗忘，他不想温习余生被痛苦和噩梦反复鞭笞的滋味。那个男人带着姐姐找到野狗一样蜷缩在小客栈里的他，给了他一笔现金和高价买来的通行证，那时姐姐已经大腹便便，哭泣着不住亲吻弟弟。她是个美貌的金发女郎，一直都是。
　　两年后那对夫妻死于车祸，唯一的儿子幸存下来，继承了罗恩格林侯爵的爵衔和家族财产。卡纳里斯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也没有听说过他的相关信息。他似乎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保卢斯递给他一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照片里只有半个侧脸，但已经足够看出那是个美男子，皮肤雪白，眼神傲气，衣饰华贵。
　　“他的鼻子和嘴唇长得很像他母亲。”卡纳里斯喃喃地说。
　　保卢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回照片，“相信我，他很快就不存在了。”
　　“……要做什么？”
　　“这位爵爷将于今晚乘飞机返回德国，最妥当的办法是在机场下手。他有个怪癖，出门只带一个贴身侍从。我们的人已经买通了VIP休息室的服务生。”
　　只要一杯饮料就可以解决问题，即使出现万一，那惟一一个看上去单薄清瘦的男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一切看上去都完美无缺。来到希思罗机场二号航夏，在洗手间里换上备好的保安制服，和联络妥当的同伴一起进入VIP休息室，将加毒的果汁送入顶级贵宾包厢——据说那位侯爵酷爱各类浆果。如果他起疑心或者对饮料不感兴趣，迫不得已就只能使用蛮力在包厢里解决掉他，只要尸体隐藏得当，从理论登机时间到最后发现人不在之间的空隙，足够所有人安全离开。
　　看着金发的美女同伴端着一杯碧绿的奇异果果汁走向包厢时，保卢斯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克拉克县结婚登记局，外号“小猫女”的凯特是最年轻的办事员之一，这个二十一岁的金发女孩轻巧，漂亮，爱笑，而且心思灵透，连总管谢莉尔•弗农那样的中年女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虽然登记局每周有三天昼夜服务，而黑箱结婚的明星也多半会选择在夜深人静或者凌晨来办理结婚手续和举行仪式，但这种亲眼见证星光的概率毕竟太低。一般来说，凯特对午夜和清晨上门申请结婚的夫妇并不感冒，那些男女多半都带着发青的眼圈，看上去活像瘾君子，填表潦潦草草，誓言含含糊糊，拿了结婚许可立刻跑去街对面的教堂行礼，过两天再去隔壁的里诺市离个婚，顺便把戒指扔到那条著名的“戒指河”里。
　　但这个早晨显然是个意外惊喜，凯特从来没见过那么合衬的一对人。男人身高将近两米，苍白得像一座英俊的冰雕，连线条精美的嘴唇都淡无血色，配上极短的银发，看上去又冷酷又迷人，他带来的女伴美得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泄气。
　　“光是那头纯正的金发都值一座城堡。”凯特暗暗地想。她格外殷勤地给这一对人拿来登记表格，又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回到电脑前，她控制不了自己一眼一眼地瞟过去。这一对男女看上去都很年轻，他们并不交谈，但男人在填表时一直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女伴的腰肢，赤裸裸的占有欲几乎布满指尖。女人裹在绸缎连衣裙里的腰身细得像要折断一样，胸脯的曲线却连最优秀的雕塑家也要煞费苦心才塑得出来。
　　他们看上去既华丽又清醒，这一点凯特从他们的字迹就看得出。未来的新娘持美国护照，而男方则是瑞典人，在等待打印结婚许可证的短短几分钟里，男人一直沉静而专注地注视着女伴，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他们办理手续时，稀稀落落又进来了几对男女，凯特敏锐并好笑地发现，这对绝色的未来夫妻给每一对申请者都造成了几秒钟的迟疑。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凯特能理解那些女人的感受——这个高大的瑞典男人简直英俊得让人想死在他怀里。俊美外形，还有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势，活像一个微服出巡的王子或者爵爷。
　　拿到许可证之后他们携手离开，女人踮起脚吻了未婚夫的嘴唇，凯特又看了他们一眼。
　　“现在我们可以正式邀请你的堂叔了，我亲爱的。”
　　男人并没有回答女人微笑说完的这句话，只是用一个重得仿佛要把她挤碎在怀里的拥抱表达了“遵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