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17、谋划

　　从相识到发布订婚消息，前后时间掐头去尾算过来，这要多风情万种的女人，才能在不到两天内虏获北海公爵的心。
　　“或者不是心吧。”昆图斯戏谑地笑了笑。
　　还有一重猜测，他并没说出口。
　　或者，根本就不是女人。
　　据手下回报，北海公爵结束军事演习后开始休假，期间应邀参加了MEJAN画廊举行的私人酒会，就在那一个浪漫的时尚夜，他邂逅了一位金发女郎，当晚便一同飞往拉斯维加斯。
　　自从上次会面以来，紫菀家便没有放松对北海公爵的关注。这一点不消麦耶理塔吩咐，昆图斯也办的利利索索。他十分清楚上次那桩乌龙刺杀事件对两家关系的影响，力求将后续不良效应降到最低。为此，查出那起事件的原因背景就势在必行。也正因此，他派去斯德哥尔摩的小队将重点集中于对公爵及其爱子的保护工作与调查前次事件真相——最新的消息是：通过茜草亭的预约记录和当晚的服务生名单，手下们煞费苦心地找到了当晚在山本次郎负责现场表演的包厢当班的女侍，那华裔女孩和玛琳一样是兼职，只不过明里身份不能见光，她是以陪读身份和留学生丈夫一起来瑞典的，趁夜打点黑工补贴家用。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有把柄令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她说，当晚在包厢里享用刺身的是两男一女，两个欧裔男人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特征，普通的英俊，但并不似本地人，女人却出奇美艳，金发碧眼，肌肤如雪，讲一口几乎听不出口音的流利英文。
　　“那晚他们的表现一直都十分正常，只不过……”
　　负责问话的紫菀犀利逼上她迟疑的眼神，“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
　　女孩咬了咬嘴唇，“客人没有要求，所以我不能一直留在房间里，但他们点第二轮酒的时候，我送酒进去，看见山本也喝了酒。”
　　她急匆匆地补充，“我没有看见他喝酒，但是他切鱼的案台上放着一只酒杯，我想说不定是客人请他喝了一杯。”
　　“他发疯杀人是在那之后？”
　　女孩清楚地回答，“没错。”
　　“那些客人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山本冲出来时，我吓得脚都软了，还以为他要杀了我。后来他直奔后门，我去喊保安，在那时包厢的客人应该还没有离开……至少我没有看见他们离开。再后来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茜草亭内外的所有摄像头都没有拍下那两男一女的影像。这个消息让昆图斯皱了皱眉。斯德哥尔摩的线索似乎断在了这里。但拉斯维加斯的调查还在继续。他不相信萧家会单纯依靠紫菀的协助而不自己出手——然而按理说，就算北海公爵和他那个莫名的未婚妻是一对要玩浪漫的私奔男女，要查出他们这出好戏的前因后果应该也并不很难，但如果当真不难，萧家何必找上紫菀协力？
　　那位侯爵大人至今只知自己的堂侄身在拉斯维加斯，连具体哪一间酒店都没能获知。
　　有人在帮他们隐瞒。
　　或者，有人在用什么替他们隐瞒。
　　目的呢？
　　昆图斯自己就是个术师，虽然并非这一行里的顶尖人物。一方面来说，他愿意相信这是那位公爵大人一时的心血来潮，毕竟他才二十六岁，当真陷入爱河一意孤行一次，似乎也并不奇怪。但另一方面，他仍然不客气地闻出了阴谋的味道。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那位侯爵大人握有足够的主动权，虽然也不可能拖延太久，但没有他作为见证人，婚礼就不可能举行。这为各方调查力量都争取了一点时间。
　　向麦耶理塔汇报之后，昆图斯独自一人来到罚司议事大厅，意料之中地，他在那里看到了苏乌•埃斯特尔。
　　中年男人独自坐在窗边一张椅子上，眼神阴鸷地注视着昆图斯，表情却十分淡然。昆图斯并不在乎，就像看着一条玻璃箱里的毒蛇，他看着苏乌，扬了扬手，“您好，大人。”
　　苏乌的动作有着相对年龄而言并不协调的轻盈和灵巧，他站起身，把术师的长袍下摆扬出一道凌厉弧度，微微笑了，“你好，聪明人。”
　　“您过奖了。”昆图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趟远门要出，想问您借几个能干的人。”
　　“我可不是无眼塔的主人。”
　　“那不是问题。”昆图斯加重语气，“对您来说不是问题。”
　　苏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太自作聪明了，小子。”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长长的黑色翎毛，在空中随意地书写起来，随着他的手势，空气中浮动出水纹般的字迹。昆图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稍纵即逝的笔迹，一只手背在身后。
　　苏乌草草收笔，又打量了下面前的年轻人，见他不动声色，这才放缓了一点神情，点点头，“去吧，他们在塔里。”
　　他转身离开大厅。
　　昆图斯没有送他，他直视窗外悬崖上高耸入云的高塔，那座古老而坚固的塔楼像一个扭曲的奇迹，千百年来始终镇压着紫菀一族，以魔法力量的最高权威。
　　他慢慢拿出放在身后的手，捋起衣袖，微笑着露出了一点痛楚的表情。
　　手臂上是三个殷红的名字，如同雕刻的伤，浮空中的笔触勾破了皮肤，鲜血流淌着洇湿衣袖。
　　他低低地说：“多谢指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