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重洋 ...
-
对一塌糊涂的成绩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因为实在不擅长数学，初二结束，张国荣的成绩终于到了必须留级的地步。
他和父亲张活海同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到英国留学。
张国荣只是道听途说而意动，张活海则切实了解，并且受了妻子的劝告，最终做了这个决定。
对张国荣来说，算得上牵绊的只有六姐和童协，但少年人心性，这没被他当成什么问题，直到见面告诉童协，他要去英国了，才生出一丝不舍。
童协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了，闻言扶着摩托车：
“阿仔要去英国读书？”
“嗯。”
童协淡淡说：“那寄信的时间必须延长了。”
童协并没有反应，这让张国荣有些失望。
上飞机那天，一家人几乎都来送他，张国荣有些惊讶，他本来还以为会一个人上机呢。
父亲淡淡叮嘱他几句，六姐还忍不住哭了起来，张国荣手足无措。突然，几乎是无意识地抬头看了机场门口一眼。
**
童协一棍子敲下去，脚下的人发出一声惨叫，童协看了两秒那人扭曲的腿骨，才淡淡说：“快点下决定，我今天还要去机场送人。”
**
大姐张绿萍故意板着脸说在英国也要好好学习，看来还是对英国学校寄来的测试题是她替张国荣做的感到不满，八哥让她临别的时候要求别那么高。
除了这两个平时亲近些的兄姐，别的家人跟张国荣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说。
熟悉的不熟悉的家人都来了，最想见到的却没有来。
**
跨上摩托车，戴上安全帽，扣好下巴处的带子，童协一拧摩托车把手，摩托车猛地窜了出去。
**
“好啦，我要走了。”机场的广播一遍遍响起，小少年故作潇洒地挥挥手，拖起行李。
**
摩托车从小巷里冲出，插进车流，摩托车的轰鸣中，童协在轿车缝隙间如鱼得水，擦着边飞驰而过。
**
对张国荣来说，其实他和童协相处的不多，一年也没有超过十次，但当离开香港这个地方，他能浮现起的回忆，尤其能让他快乐的回忆，大多是关于童协的。
走入检票口之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见了十九岁的青年。
童协一身休闲装，长发扎在脑后，年少英俊，双手插兜，站在一根柱子边，遥遥看着他。
张国荣蓦然笑了。
此后童协和张国荣唯一联系的途径就是写信，童协的生活没什么可告诉张国荣的，所以他很少真的动笔写什么，说是给张国荣寄信，一般都是寄东西。
童协知道在英国吃的不好，就给他寄罐头，真空包装的食物，各种可以长期存放的点心，干果果脯和糖，箱装的牛奶，每个星期都寄。
等到张国荣可以借用老师的厨房，他就寄各种调味料，配菜，食材和食谱。
还有香港本土的报纸，每星期挑两三张，张国荣感兴趣的歌手的资料，英国当地的风俗，旅游介绍，童协总能弄到一些哪怕在英国，也不是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还有，每年张国荣生日的时候，给他寄一个音乐盒。
张国荣则有什么都告诉他，平日里发生的事，无论愉快或烦恼都写，攒一星期，一起寄出。
他从不爱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给童协写信，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倾诉，只是把想法都记下来，异国他乡让张国荣性格中的敏感渐渐冒出，真正难过的地方不愿意说出来，但他仍会写在信纸上，交给童协。
功课学得怎么样，老师和同学怎么样，食物离奇失踪了，学会做了一道菜，出去实习旅游，在朋友的酒吧里唱歌，去教堂听祷告。
童协一封封读着漂洋过海而来的信，，感到远在异国的孩子从字行间透出的成长与光华，就像水晶打磨成钻石。
渐渐他也开始给张国荣写些东西，张国荣拍了自己做的菜的相片给他，他就把和谭爱莲一起看过的戏的票根寄过去，张国荣说他在酒吧唱了哪首歌，他就寄原声大碟，甚至寄了一台刻录机，让他把声音录下来。
张国荣对音乐很有好感，倒是很喜欢这个礼物，他虽然不自恋到要常常听自己的声音，但这是练习声乐的一个好方法。
张国荣在学习的时候，童协已经申请了牛津大学的远程函授，同时事业的重心，也开始转向商业。
前世他是由商业涉入□□，今世反过来，更加艰难，但他用童协这个名字光明正大成立了一家基金会，两相应和，不动声色偷天换日，比在□□更加得心应手，毕竟这才是他的本行。
甚至他在美国也成立了一家小小的基金会，麻烦的地方在于，童家夫妇和童协都是港籍，童协的弟弟则是法籍，全家没一个人跟美国沾边，弄得童协好费了一番周折。
在美国的财富与欲望的中心华尔街，这家不起眼的基金会，日后会成为一台庞大的吞钱机器。
他并未用通信之外的方式关注张国荣，在他看来，一帆风顺的人生并不见得很好，人总要经历些事情才会长大。
前世因为妈妈太过溺爱他，少年时的他养成了一副骄横性子，简直是纨绔子弟中的典范。
同时巧合的是，张国荣在外读书，也曾回港度假，但他回来的时候，童协总恰好不在香港。
从张国荣踏上飞机，他们之间的联络就只剩书信了。
“试着做了一下那道菜，成品卖相不错，但内容很失败，被六姐笑话，阿仔是怎样做得照片上那么漂亮？”
“瀑布很漂亮，但是太小了，以后带你到伊瓜苏瀑布去，若你回港，也可以带你去梧桐寨瀑布。”
“我不信教，但看过《圣经》，有些词句还不错，但我从来不想让任何人主宰我，这样说，阿仔会觉得很狂妄吗？”
“阿仔，今天跟妈妈去宴会，无聊透顶。妈妈很想你，而且嫉妒我收到你的信比她多，安慰她一下吧，嫉妒的女人真可怕。”
“参加小妹的生日宴会，她不认得我，不过我也没认出她。”
“去听了一折戏，唱得慢吞吞，不小心睡着，被妈妈训。其实有些京剧还算喜欢，但更多太慢了，一个字拖十几秒，怎么耐烦？”
“阿仔，今天香港下雨，雨不大，但很冷，第一反应想提醒你加衣服，但想起你在英国，就算也在下雨，等信到了，雨也已经停了吧？”
张国荣从信纸中抬起目光，望向窗外，外面的一切事物的轮廓都在雨中模糊，雨水打在窗户上，一会儿，窗子也蒙上了一层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