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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似见故人面 ...

  •   杏林堂关门歇业,这是自杏林堂在杭州城里挂牌营业以来第一次。

      林云也没料到自己要救的人会是在杏林堂里。

      “杏林堂不是枭楼的,容姑娘与我家少主是多年好友。”看出林云疑惑,石投天主动解疑。

      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杏林堂内院,院里药气袭人。只见最里边的一间屋前站着一位面貌秀丽的姑娘,忧心忡忡来回踱步,正是杭州城里大名鼎鼎的容草。仁义庄之前与杏林堂其实并无交往,但再怎么说这杏林堂当家人的能力也是众所周知,何况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游走在生死边缘,与医者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这年纪轻轻的女神医却是名声在外,所谓未见面已知其名便是如此。

      “林庄主可算来了!”容草抬手将林云延入房内。

      这屋子看来应是姑娘家的卧房,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床上躺着一位女子,脸上却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而具上用白色油彩勾的五官,平淡无奇。面具下,只有一双眼睛并未遮住,但此时却是闭着的,想来已是睡着了。林云见要救的是个女子,并未吃惊。

      石投天在床边坐下,弯身低唤:“阿年,阿年。”

      床上的人睁开眼来,原来只是假寐。

      这双眼,似曾相识!

      林云不由自主踉跄着退了两步。

      屋里另外三人蓦地看向他。

      江湖上闻名二、三十年的仁义庄主林云,从来都是丰神如玉、处变不惊,何曾有人见过他这般失措?

      “林庄主身体抱恙?”床上姑娘撑起半身,轻声问道,听声音应是一位年纪在十七、八岁的样子,低缓柔和,如同缓缓流动的溪水。

      “只是连续赶路走得急了,不碍事,多谢姑娘关心。”不愧是仁义庄庄主,一句话的功夫,神态动作已恢复如常。

      “请庄主先休息片刻吧,庄主若是有疑问,阿年能回答的尽可能回答,可好?”

      姚年双眼一直锁定林云,自上而下,从左到右细细端详,丝毫不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

      容草唤来院里丫环沏了新茶,这才招呼两人围着屋内小桌坐下。

      一手端过青花细瓷茶碗送至嘴边饮了一口,林云并未将茶碗放下,斟酌片刻直视姚年双眼问道:“姑娘贵姓?

      “姚,单名‘年’。”

      “姚姑娘是从何处得来这块仁义牌的?”

      林云放下茶碗,从怀里取出那块仁义牌递上前去,却离姚年有两步之遥,姚年也并未伸手去取。

      “半年前,阿年下山,家师将此牌送于阿年,让阿年好生保管,只说日后若是有难,可持它求仁义庄庄主林云相救。”

      “尊师是?”林云急问。

      “请庄主见谅,家师已是世外之人,阿年也不知道家师究竟是谁。家师只说,若是林庄主问起,回一句‘故人已去’即可。”

      “‘故人已去’!”

      姚年见林云失魂落魂,双肩微垮,眼神似是飘于九天之外一般。

      “林庄主?”

      一声轻唤,林云回过神来。

      收回手中的仁义牌,转身却问容草:“容姑娘,可以开始了吧?”

      容草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扶着阿年坐起,小心将她左肩衣襟拉下,露出玉般肩头。林云见此,立刻将视线转向屋外,一瞟间,枭楼楼主石投天表情如旧。

      “林庄主,‘离珠断续膏’?”

      林云这才将木匣递将过去。

      打开一看,只见木匣子里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物件,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便从那片膏药中飘出。

      屋里四人,除了林云,就连容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离珠断续膏’,通体黑色,约有半指厚度,原本以为药膏附在棉布上,却原来药膏自已成形。

      容草取过桌上药剪将药膏对半剪开,分别放在两手手心摊开,这才说道:“庄主,石大哥,‘离珠断续膏’并非寻常膏药一般使用,须得借助内力深厚之人用内力慢慢将膏药融入伤口中,并以内力将药性散入体内。由于阿年的伤口贯穿肩部,需要由两位前后同时施力,但是,两位并非同一门派中人,所习内力大相径庭,两种不同内力在阿年体内同时游走必定会相互冲撞,若是两位力量控制不当,两股内力便不能相互协作合为一股,那么,不仅阿年中的噬骨散会加快发作,只怕心脉也会俱损。”

      容草将解毒药过程细细道来,个中厉害简而言之,双眼在两人面上扫过。

      “施力时,两位请尽量放缓,力量保持平衡,两股内力相遇时,切记不可抵触,各自将力度减半,合为一股,直到药膏完全融入体中走遍全身。疗伤时,我会在旁相助。”

      容草顿了顿,郑重强调道:“切记,疗伤一旦开始便不能放弃,否则阿年必死无疑!”

      ***

      且不说这日杏林堂后院中姚年的毒是如何袪除的,只是几个时辰后当容草、石投天、林云三人步出里间,众人却发现石林二人均是满脸憔悴、汗湿长衫。

      容草亲自端上香茗,三人围坐院中石桌边稍作休息。林云似是倦怠无比,双目微闭不语,眉峰深锁。石投天却是一脸凝肃,左手执杯,右手搁在石桌上无声轻叩。两人俱是无语,容草也不催促,自个儿闲地品茗。

      三杯过去,终于,林云缓缓张开双眼说道:“容姑娘,姚姑娘的毒已无大碍,后续调养一段日子即可。敝庄有一只千年太行老参可助身体尽快恢复,稍后我会让长一亲自送过来。”

      未等容草回应,林云又转向石投天:“石楼主,这块仁义牌请转交给姚姑娘,请她收回。林云当年送出去的东西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收回来。”他伸手将小小竹牌递与石投天。

      石投天掀眉抬眼,两人对视不语,片刻后,石投天才接过仁义牌收入怀中。容草只觉春阳微寒中气氛诡异,自觉自动地为三人杯中添水。

      “林庄主,前次枭楼曾送过一封信给仁义庄,信中内容石某人担保决不外传!”

      “多谢石楼主!”

      容草知道,枭楼密信送出的这类消息十之八九是收信人的不传秘密,只要是以此种方式送出去的消息,定是江湖上人人都想千金万金收购的,尤其是与江湖大人物相关的消息,比如仁义庄主,在江湖上一向清水般的人物,人人敬仰,若是有什么秘密,更是人人削尖脑袋都想得到的。即便是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石大哥究竟承诺决不外传的林云的秘密是什么,但同时她也知道,只要石大哥承诺了的事铁定做到。如此看来,这个秘密恐怕是会永远石沉大海了。

      茶过三巡,林云便告辞回庄,石投天与容草亲自将他送到杏林堂外。

      ***

      傍晚时分,林长一单身而来,正是奉父命送千年太行老参来了。

      自林云走后,石投天便一直待在姚年床边等她醒来,容草每过半个时辰进去看看,阿年睡得很沉,直到林长一送老参来仍旧沉睡中。石投天还是坐在床边矮凳上,双手掌阿年右手轻轻握着一动不动。

      “容姑娘,不知姚姑娘醒来没有?家父吩咐,若是已醒过来,叫我一定向姚姑娘问个好,看看她恢复情况如何。”林长一在江湖上素来有温润如玉之美称,容草是第一次见到他,白袍如雪,眉目清竣,语轻言礼,忍不住在心里暗赞:好一个玉公子!许是林云年轻时也不过如此吧!这样丰采神俊年轻公子,难怪武林盟主的宝贝女儿缠他缠得满天下都知道。

      “阿年还没醒过来,毕竟中毒较深,时间也拖得有点长,估计明日清晨即可醒来。我代阿年多谢少庄主亲自送参过来。过些日子阿年会亲自登门相谢,请少庄主转告林庄主不用担心,有容草在,有庄主送的千年老参,阿年的身体定会在最短时日内恢复。”

      说话间,石投天已自内院出来。他身材高壮,才一入屋已有紧逼之感,常人面对他之时无不心生惧意,林长一今日与他两度相见,再见时仍觉此人霸意十足,天生枭雄人物。

      “林兄!”石投天有感林云之恩,故而对林长一也客气不少,主动与他招呼。

      “石楼主,姚姑娘可还好?”

      “甚好!”石投天言简意赅,绝不多言。

      林长一略松一口气,自袖中掏出一物,双手递向前来,道:“家父六月二十那日大寿,拟于当日在仁义庄内广邀江湖朋友前来,界时,家父还将金盆洗手,从此淡出江湖恩怨。家父方才亲自写了此贴,请姚姑娘、石楼主与容姑娘一同前往观礼!”

      石投头怔怔接过,好半响才回道:“林庄主要退出江湖?”

      “不错,家父曾言,江湖于他已无留恋,半生浸淫于此,多年前已顿悟,这些年不过是看在长一年少不更事,故而勉强留在庄内。金盆洗手后,他将挂剑而去,再不理江湖事务,一切凡尘琐事都归于过往。”

      旁边容草早被此消息惊得楞住。仁义庄主林云,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武林盟主也要礼遇几分的风云人物,居然要退出江湖!她迟疑问道:“林庄主今日在此处时并未透露丝毫此意,怎会如此突然?”

      “长一也不知,家父虽早有此意,但一直未下决心,方才自贵堂归来后,将他自己关在屋内良久,其后出来便给了长一此贴,交待此事后已在庄内闭关,大约半月后可出。长一也是疑惑不已,不知家父今日究竟有何机遇缘由,促他做此决定。”

      石投天与容草相视一眼,并不搭话,林长一见状心头透亮,情知这二人也只是猜疑一二,并不会比他更为知晓其中原因。

      “也罢,既然家父已决定如此,长一也不勉强。如今贴子业已送到,请两位界时与姚姑娘一同前来,长一先行回庄,恭候三位大驾。并请转告姚姑娘,家父再三叮嘱,她肩上的伤若要完好,近段日子须得静心修养,切切不可使力动怒为上。”

      石投天动容,缓缓回道:“多谢林庄主挂念,石某定当牢记于心。”

      ***

      林长一自杏林堂出来后,一路慢马回庄。这夜月朗星稀,他在马上思前想后。父亲今日异常,均是自那枭楼楼主石投天现出仁义牌之后出现的。仁义庄的仁义牌,他自小便在自家书房内见过拓图,与今日所见之仁义牌明明不是同一块,但父亲失常之举却正是为这怪异仁义牌,抑或,是为了持牌之人?他不无担忧地想着,尤其是父亲自杏林堂归来后,竟然容色大变,形容枯槁之极,进门便自内锁上,出来后更是做出如此决定,令他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这一日,父亲究竟遇到了什么?那块仁义牌究竟有何蹊跷之处?姓姚的女子究竟为何人?

      林长一才一回庄,总管林贵已候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庄主,翟姑娘来了有些时候了。”

      林长一皱眉,半响才问:“可有遣人伺候?”

      “已经遣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如今正候在新月园的会客厅内。方才翟姑娘欲要闯进少庄主房内,已被小的借故拦下了。少庄主这会可要先过去看看?”

      林长一闻言,眉头紧锁,扔下手中缰绳,一言不发往新月园急步而去,林贵见状赶紧怜惜步跟上。果然,人还未到新月园,已听得园内喧声大作。

      “怎么回事?”林长一掀袍跨入,只见又换了一身红装的翟英眉站在厅内,满面怒容正要与两个丫头动手。

      “林哥哥!”翟英眉一见林长一,手中软鞭业已放下,娇嗲唤道:“林哥哥去了哪里,英眉等了许久你都不回来,这两个臭丫头居然要赶我走。林哥哥,你把她们两个都赶出去好不好?”说罢,人已到了面前,双臂伸出欲要抱住他的手臂。林长一不动声色,身子微微一晃已侧开了去,恰恰避过她的手臂。翟英眉面色陡地一变,一时间笑容垮下,尴尬之极。

      “少庄主,天色已晚,适才武林庄已有小厮过来请翟大小姐回去,翟大小姐不肯回,说是今日不见少庄主绝不出门,小素不过是告知此事,翟大小姐便打了她一掌!”丫头小榴忿忿然道出缘由。

      “哦?”林长一方才已注意到小素低头,这时才见她眼泪汪汪抬起头来,果然半边脸肿起老高,显然那一掌掴得不轻。林长一怒极,这等娇纵之人,竟然屡屡来他庄内放肆,如今竟然欺人至此,真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翟姑娘,”他回身正视翟英眉,面冷如霜说道:“翟姑娘云英未嫁,仁义庄不方便久留,请翟姑娘移驾吧。”言毕,转身向外走去。两丫头见状自然紧紧跟上,只把翟英眉留在了厅内。

      “你!”翟英眉气得哽住,眼泪瞬间掉落,身旁却没有一个人递上丝萝香帕与她,也无父亲兄长的软语轻哄,一时间悲从中来,索性大哭出声。

      屋外,林长一眉头深锁。

      “贵叔,今后翟姑娘若再孤身前来,挡在庄外即可!”

      ***

      夜半时分,姚年方才缓缓醒来,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果然是这个熟悉至极的男子。床边矮几上,一盏昏黄油灯下,石投天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即便是满面的胡渣,仍然能看出笑意渐渐涌起。

      石投天长臂一伸,将她半身扶起靠在自己肩头,动作无比娴熟轻柔。

      “阿年。”一声轻唤并不期待她能应她,姚年闻声低呤,似满足,也似舒适,石投天只觉胸膛中柔软无比,拥着她便如拥有了全部。

      仿佛过了许久,姚年轻声问道:“林庄主无碍吧?”

      石投天皱眉,伸手将她轻轻推开半尺,双目探询地直视着她,沉声回道:“林庄主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会有事!”

      姚年虚弱一笑,眼眸懒懒无力半睁半闭,自唇边飘出一声“石头”,语带娇嗔,石投天闻言哪里还有脾气,重又将她拥入怀中,闷声“嗯”了后再不言语。

      “幼时,我曾见过林庄主。”姚年终是解释道:“他与宫主,原是故友,那枚仁义牌,本是当年他赠予她的。他肯救我一命,并非因是见了我一面,实在是看在宫主的份上略施援力罢了。”

      石投天心下一松。阿年的美,无论何人见了都要心生贪恋,那林云一身儒雅清俊之气,虽不年青,但却有着自身所不具备的成熟气韵,如何不让他担心?今日林云不过是见了阿年双眼,连她真容都未见得丝毫,已能令他失态,倘若让他见了阿年面具下的脸,难保他不会心生歪念。石投天这半日半夜在床前守着,心中早猜疑了无数次,早担惊受怕了无数次,但阿年的回答,却陡然令他放下心来。

      姚年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再僵硬,情知自己所言已将他心结解开,也是松了口气。她软软地趴在他的肩上,力气全无,只觉虚弱无比,眨眼间似乎睡意再度袭来,双眼不由合上,这时疼痛突然涌出击退睡意,姚年哪里忍得住,痛呼出声。

      石投天大惊,双掌扶着她缓缓放回床上,扬声大吼:“容草!”

      床上的阿年已痛得昏了过去,额头上冷汗如豆,双眼紧闭,脸色竟白得透明般,青脉隐现。

      “阿年!石大哥!”闻声而来的容草披着一件夹衣冲了进来,见状也是大惊,但她医者心性使然,瞬间清醒过来,两指如飞,已将姚年多处大穴封住,这才抹汗坐在床边。她伸出右手三指轻轻搭在姚年左手腕间,指下脉跳急促慌乱、时重时缓。稍顷,容草松手,又是飞快几指再点姚年左肩附近几处穴道,果不其然,姚年终于沉沉睡去,面上痛苦神色大减。

      容草抬头,只见石投天目光痴痴呆看着阿年,眼神中满是怜惜与心痛。容草微叹,轻声唤道:“石大哥!”

      石投天依依不舍移开视线,看向容草时,双眼已恢复平常冷硬神色。

      “石大哥不必担心,方才只是你与林庄主的两股内略有反攻,各自冲击了阿年的几处穴道,我已封住这些穴道,阿年会睡个好觉,三、五个时辰之□□道自会解开,那时阿年体内的内力业已融入己身,自然就不会再痛了。”

      石投天长舒一气,伸手轻抚姚年小小脸庞,口中兀自喃喃道:“阿年,今日此痛,石头定替你千倍万倍讨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似见故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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