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真记》倚清秋

4、纪陵一

　　狱法山高万仞，四面都是万丈深渊，崖体陡立不可攀，山中树木茂盛，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数不胜数，山顶却寸草不生，皑皑冰雪终年不化。

　　一头银白色巨狼，高大如马，头颅硕大，腰身粗壮，银毫白绒厚实浓密，踏雪而来，爪下却无痕迹。狼背上驮着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姑娘，冰天雪地里穿纱衣、赤双脚，竟丝毫不觉寒冷，抱着狼脖子睡的酣甜。

　　银狼在雪原上如履平地，疾行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凭空出现，见到巨狼先是愣了一刹，接着屈膝跪倒，化作一匹白狼，匍匐着来到银色巨狼跟前。

　　“王上！真是您回来了！您…这是…？”见狼王以法身归来，白狼难免担忧。

　　“嗯。说来话长。先接过去吧。”银狼耳朵朝后背了背。

　　白狼这才注意到狼王背上还驮着个姑娘，赶忙毕恭毕敬跑到银狼身后，接姑娘到自己背上。

　　“嗷~！”白狼眼中的疑惑瞬间变作惊异，低头看着深深陷进雪中的四条腿，咬牙咧嘴。“怎么这么重？比肉身凡胎还重万倍，王上是怎么背回来的？”白狼深一脚浅一脚，追着前面步伐轻快的纪陵，嘴里叫苦。

　　纪陵瞥见白狼的狼狈，嘴角忍不住轻扬了扬。待看到睡的直流口水的凌衣，好心情消失无踪，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狼王度万年天劫平安归来，狱法山万物欢腾。狼族的几位长老早就等在朗星洞，纪陵一出现，便纷纷上前参拜。长老们将纪陵不在这段时间，山上大事逐一陈报，纪陵酌情吩咐，众人或去办差或去准备宴席，热闹的大殿人群散去。只剩一只白狼伏在角落里，伸着舌头喘粗气，背上还趴着个蓝衣姑娘。

　　“白影，将她驼去紫潭。”纪陵看着白影步履蹒跚，一脸委屈的走远，陷入沉思。

　　此时，一个玄衣男子走进大殿，见纪陵眉头紧锁，上前问道：“王上，在为何事烦恼？”

　　纪陵见来人，眼中暖光一闪，拉起他的胳膊：“你跟我来看。”瞬间，两人，不，两狼便从大殿上消失无踪。

　　朗星洞形如五角星，入口在西南角，大殿在正中央，紫潭位于正东角上。山泉水如瀑布飞泻，下面一个月牙形深潭，潭底铺满紫色玉石，洞顶夜明珠光芒璀璨，照在潭水上如紫晶般闪亮。

　　紫潭边月牙弯处，一张贵妃石榻上，一位蓝衣女子面朝潭水侧卧着。瀑布泻下飘来的水雾，拂动她的黑发和冰蓝裙裾，波光映在她瓷白的脸上，更显眉目清新。

　　远处崖壁上，一个石头平台像灵芝凭空长出，上面站着两名男子。

　　“王上带属下来，是专为看美人春睡吗？朱月知道会罚属下跪搓板儿的。”玄衣男子打趣道。

　　“洛辰，我此次历劫，万分凶险，只因偶遇两件奇物，才能侥幸归来。”

　　此话从有万年修为的纪陵嘴里说出来，洛辰对那两件“奇物”开始好奇，问道：“是何东西这般神奇？”

　　纪陵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托在手心，用下巴点了点，然后又点了点下面的蓝衣女。

　　洛辰仔细看了看纪陵手中的荷包，表情讶异，眯眼看石床上的人影，神情变得疑惑不解。“我为何感觉不到她的气？”洛辰对万物气息十分敏感，人、妖、仙、魔，距离再远，掩饰再好，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我也一样。”纪陵的声音有些不满和无奈。

　　“哦？”洛辰挑了挑眉。

　　“当日天雷来时，我开灵目急寻一处灵气充沛之地，即可减弱天雷戾气，又可助我劫后恢复法力。见正北大贤山有灵气冲天，驾云寻去，却见一万丈深渊。我猜灵物就在渊底，刚想降下搜寻，天雷疾至。我拼尽法力抵抗雷劫，竟遭反噬，雷火焚身！”纪陵想起那时的痛楚，忍不住声音一抖。洛辰也是紧锁眉头。

　　“万钧一发之际，我的法身落下深渊，掉入一处洞府，此洞甚是奇怪，万年寒气熄灭了天雷之火，法身虽烧毁却保住了我的元神。”

　　听到这，洛辰轻轻松了口气。

　　“我将元神聚在法身的灰烬里，万年修习尽毁，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没料静修时，却有灵力源源不绝输入体内。”纪陵停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在潭边。“用了很短的时间，我便又修炼出法身，虽羸弱，元神总算有居所。我醒来之后，就看见了她。”

　　“那灵力从何处来？”洛辰问。

　　“我那时法力微弱，只觉出洞中唯一的巨石颇有灵力，每便日偎着它静修。就这样，我一边吸取灵石精气，一边饮寒洞玉露，静修神速。待我灵力回复五成，才发觉寒洞和灵石都不简单。”纪陵回忆起往日情景，神情复杂。

　　“难道？”洛辰沉思片刻，又看向那荷包。

　　“嗯。寒洞就是这上古神器所化，洞口被施了结界，洞中禁锢的就是那块灵石。”

　　“可是，倘若结界是上古大神所设，王上怎能冲破？”上古神族法力无边，狼王虽有万年修为，却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事后我也想过，当初设结界的大神也许已经陨殁，而且时代久远，结界威力减弱，再加上天雷之火和我毕生法力，都集中在烧毁的狼身上，误打误撞冲破了结界。”

　　洛辰点点头，赞同纪陵的猜想。

　　“我原想收了灵石，日后炼化神丹，后来却发现那石头灵智已开，且有千年修为它却不自知。”

　　“哦？按理说，灵物启蒙该是很聪慧精灵的”

　　“哼，还聪慧精灵？简直蠢笨如猪！我感念它救我性命、助我恢复，欠下它大大的恩情，便指引它修习。怎料它连化个形竟也不能，还险些入魔。”纪陵想起当时情形，暗暗磨牙。

　　洛辰跟在纪陵身边三千余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被气成这样，对那顽石更感兴趣，连忙问道：“后来如何？”

　　“我情急之下只能想起小五的模样，便让它化了，可是你看，就是眼下这幅样子！”纪陵终于忍不住，伸手指了指石床上正流口水的女子。

　　“确实相差甚远。”洛辰含笑看了，赞同的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为什么要化成小五的模样？难道…你想…？”

　　“哎，正如你想那样。她身上没有妖气也无仙气，若真化作小五的样子，你都辨别不出，何况碧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