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真记》倚清秋

3、石头三

　　“你这般蠢顿，又不勤奋修习，再过千年也是一块顽石，我没工夫等你，先去了！”

　　小狼金眸冷漠如冰，孤傲的转身，厚实的狼背上瞬时生出一对肉翅，张开来巨大无比。小狼振翅而飞，越飞越高，直奔洞口，最后消失在天际。

　　石头心中委屈，又气又急，怎奈坚硬沉重的身子没法动弹分毫。只好大声喊：“养不熟的恶狼！”

　　又想起它们俩洞中相伴度过的时光，石头寂寞千年，好不容易有个伙伴，还盼着将来一起出去。现在小狼突然反悔，毫不顾及旧时许诺，弃自己而去！石头不禁心灰意冷，流下泪来，眼泪越来越多，嘀嘀嗒嗒流成了小河。

　　哭的狠了，兀自醒来，才知刚才做了噩梦。

　　“谁是养不熟的，哪个又是恶狼？”冷冰冰的声音，石头听来竟如天籁。

　　“小狼没走，太好啦！小狼没丢下我！”石头欢天喜地睁开眼，却傻住。眼前的，是，是，是小狼吗？

　　站在石头面前的东西像是个人，没有尾巴，头发眉毛都是黑的，脸是白的，嘴唇是红的，身上穿着银白衣裳，袖口处露出的双手白皙修长。石头看住那双金色眸子，双眼微眯，瞳仁漆黑，紧紧缩着，是它！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啦？”石头猛想起昨夜银光暴发之事，赶忙上上下下把小狼打量一翻。外伤没有，不知内伤怎样？

　　“我原就是这般模样，名唤纪陵。是被天雷劫打回原形，误落此处。”薄唇微启，语声清冷。

　　“纪陵？”石头还在发懵，一时消化不了太多，只记住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同时发觉，纪陵不再用灵犀与它交谈，而是改作言语。

　　石头的灵智本是一丝精气。精气感应四周，虽无脑、眼、耳，却能想、能看、能听。小狼一直用灵犀与它交流，无需开口。

　　现今，小狼变做巨狼，巨狼又化为纪陵，石头还是石头。看着眼前的变化，正对应了刚才的梦境，石头越觉难过起来。

　　“元神已成，你却还不化形，只顾贪睡，梦中还要骂人，真真可恶。”纪陵读到它的思绪，很是无奈，一边教训，一边伸出右手，在石头上点了一下。

　　石头感觉一股热气流入体内，沿经脉四处游走，不知如何是好，赶忙望向纪陵。

　　“将我输入之气聚在一处，由它引领你的内丹，运行七七四十九周天。”纪陵道。

　　石头听话照做，开始难免艰涩，而后渐渐顺畅，运行几个周天后，原本冰冷坚硬，沉於万斤的身躯渐渐变得温热柔软起来。待到四十九周天圆满，石头觉得身体已经完全熔化，犹如一池岩浆，沸腾着四处冲撞。

　　“纪陵，我觉得好像化成水了，该怎么办？”石头觉得就连灵犀都灼热嘶哑了。

　　“集中精力，想着你要化成的形体，全神贯注的想！”

　　“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真的，纪陵，快帮帮我！”纪陵的话让石头更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人的样子你不知道？赶快想！”

　　石头努力想着，走马灯似的却只有纪陵，反反复复，各个角度的纪陵。

　　一千年的存在，它只见过他。

　　“唉~！不对！不能想我！难道你想变成我的样子？！”纪陵是不是在吼了？

　　“纪陵不喜欢我变成和你一样吗？那，那就不变吧。你快告诉我，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就变，好不好？你，你，你快告诉我呀！”石头感觉身体里的岩浆每一瞬都能迸射，快爆炸了。

　　“你！给我看仔细，看仔细！”纪陵的声音咬牙切齿了。

　　石头狠狠盯住眼前的幻影。

　　“看清楚了，就给我全神贯注的想，一直想！”

　　石头很努力的去回忆纪陵给它展示的画面，拼劲全力想记住更多。火舌舔着它的思绪，将它拖进喷发的火山口。

　　最后，它觉得身体像一炉滚烫的铁水被倒进了模具里，煎熬撕扯过后，是炼狱般的灼痛。
　　仿佛过了一万年，一切才平静下来，沸腾的石头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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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洞的侧壁上有块巨冰，表面光滑如镜，石头最近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冰镜前练习走路。它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来回踱步，一边回忆纪陵行走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走的不好看。

　　自从石头醒来，纪陵便不再查看石头的想法，却又很少和它说话，只幻化出一本大书给它。

　　此书奇异非凡，包罗天文地理，世间万象，一打开，知识如潮水般灌入石头脑子里。书里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醍醐灌顶”！

　　石头看了书才知道，纪陵的样貌极好，比书里形容美男子“面如冠玉，眼若寒星，玉树临风，俊逸无双”等等还要好。石头也明白了，那幻影里的女子也是极美的，书中同样没有能形容她的词句。

　　“都怪我，太笨了！变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一定很失望。”石头又看了眼冰镜里的那张脸，摇头叹了口气

　　“样子不是纪陵期望的，名字总行吧。”想到这，石头慢慢蹭到纪陵跟前，学他一样坐下，深吸口气，轻轻说：“纪陵，我也想有个名字，行吗？”

　　过了好半晌，纪陵才睁眼，目光落在石头紧紧抓住裙摆的双手上，思索了一下：“就叫‘凌衣’吧。以后你有喜欢的，再改便是。”

　　石头这套冰蓝色衣裙，是纪陵用洞里的冰凌所化，从她醒来就穿在身上。如今，他以衣命名，石头更觉衣衫珍贵。

　　“凌~衣？以后我就叫凌衣！”石头高兴的抚平裙摆连连点头。

　　“纪陵，凌衣…纪陵，凌衣…都有ling字呢~！”凌衣反复念叨着他们两个的名字，找到一点儿联系，便欢喜的不行。

　　“下个月圆夜，我便可带你出去。现传你‘轻身咒’，一定要烂熟于心，多多演练。”

　　凌衣没想这么快便要离开寒洞，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茫然若失，喃喃道：“遵命。”

　　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出去了她会去哪里？纪陵呢？会和自己在一起吗？凌衣心中很多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踌躇半天，终于还是起身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