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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沈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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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笑了,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泪水无声的滑下了面庞。
他惊骇地看着我,疯狂而失去常态的我,手足无措的惶乱使他第一次看来如此可笑。
我笑着,不停的大笑着,笑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可笑,笑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的自己的可笑。可是,我不明白为何自己到此刻竟还在为他落泪,为这个世间最无情、最愚蠢、最可笑的人落泪!我痛恨这泪水,恨这疯狂笑声中的我的泪水。
“够了!”他突然站了起来,用冰冷的略带嘶哑的低叱结束了那放纵而无理性的疯狂发泄。
我带着笑声残骸中满面的冰冷的泪水与他隔桌对峙着,用与他一样冰冷而激怒的目光逼视着他的双眸。
他的脸上已恢复了那特有的镇静、深沉的神色,没有丝毫大惊过后的遗迹。这就是他了!又是那个宋孤明了!我对自己说。如果方才的他还有一丝惊疑与关怀的话,现在的他已终于成功的驱逐了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犹豫的暖意,用冷雪的严寒覆灭了春生的火种。
一抹嘲弄的冷笑在我唇边荡漾开来,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那轻松的感觉随着淡漠的笑容的沿展渗进了我的心中。是啊,我还要在乎什么呢?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那本隐隐的触痛已随着时间利箭的飞逝渐渐转变为清晰得可以为身体中每一处都能感觉到的刺痛。而我的留在唇边的浅浅的笑意亦随着那痛楚愈加深刻,深刻得几乎将目中对峙的怒火也要消融。
泪水吗?激怒吗?怨恨吗?嫉妒吗?还有委屈、失意、忍耐……
这些别人和我曾感受到的一切的一切,又将对明天的沈柔有什么意义呢?我竟还要在乎它们吗?不,不需要了,真的早已不需要了。
落日的余辉又一次不吝地洒满了湖中的孤亭,让这孤独有片刻的喘息,与寂寞的光辉促膝而谈。她的温柔的纤手也赐予了我同等的宁谧与安详,使我愿放弃所有追随她的身影放逐躁乱的心灵。
我从迷失中回过神时,神砥一般的光芒已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隔湖轩阁中的灯火,昏沉而虚弱地射向湖的另一边。
夜,竟不用期待的自己降临了。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他的沉默的怪异与不同寻常。借着那一点昏暗的光,不能看清他全部表情的我诧异于他何以在这一段不算很短的时间中没有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只是如迷失在霞光中的我一样久久的静静伫立。
我不知他是否也在凝望我,只因夜色愈加浓烈,已用特质的黑幕遮掩着我们彼此的眼眸。我亦不知方才的他是否也为那一种奇景所领悟,只因我我们之间早已存在比夜更深黑的屏障使彼此无法透视心灵。
但现在,我深深感谢着这夜的屏障,它使我可以如此亲近的再一次恣意地毫无保留地凝视着这个我曾深爱也将永远深爱的男人,却也是我已失去也将永远失去的男人。
泪水,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滑落出来,而这一次伴随着那冷冰的无奈和伤怨的不是刺耳的笑声了,而是一口提前逃逸出胸腔的鲜血。
那泪水一滴滴落下正敲打在石桌的边缘,深广的黑夜将之包容在无声无息之中,而那夺口而出的鲜血却猝不及防的直射了过去,亦在视线的模糊中隐没无息。
我瞬地转回身去,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他的手抓住我的衣袖。
"放手。”平静似那一潭湖水般的声音让我觉得那原是不能从我口中发出来的一种想往已久的境界。
他紧抓住我衣袖的手在一点一点迟疑而缓慢的远离我,可是我已等不及了。游走遍布全身的毒素亦迫使我的任何感觉里都只有一个字“痛”。而满腔的血液也随那一个不忠逃兵的背叛而蠢蠢欲动,直涌喉间。于是,我用力而断然的回手一抽衣袖,便不再迟顿的举步欲出落辰亭。
“柔儿!”
身后他突兀而久违的呼唤使我脚步一顿,却只一顿,我没有停留片刻。径直走出落辰亭,上了连岸的曲桥。如果他的那一声呼唤是在昨天,抑或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将为它停留,永远停留。而现在,此刻,不!决不!我坚定的不容反驳的命令自己的脚步。
如果让我选择,我决不允许那背叛似的泄露的发生,如果可以从新来过,我宁愿舍弃这最后一次的相会。而此刻,我虽快步疾走,却只能步履蹒跚。我问自己,我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倒下?不可以!决不可以!所以,我走得更疾、更快、更坚定,却也更加不能稳定。
在曲桥的尽头,我又一次几欲倾倒的刹那,他有力的手臂轻轻将我扶住。没有等我说出什么,他已自己收回手臂,却与我对面而立。
这一段本不是很长的路程对于我来说竟是如此艰难,他似乎已耗尽我身体内仅存的得不多的精力,因此当我又一次用异常平静的声音要求他“让开”的时候,我的声音已微弱得近于自语。
他没有动。在近处灯火的照耀下,迎着我的目光投来的凝望使我迷茫而不知所措。
“你已决定了吗?”他用同样平静但却不再冷漠的声音问我。
决定?他的问题同样使我迷惑。而他的声音,那种很久以前曾让我怦然心动的声调与语气到了现在依旧对我有如此大的控制力量。但毕竟,我是现在的我了。我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说一个字,绕开他的身影,继续向前缓慢而坚定的走去。
“柔儿……”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缩紧,这一次,我的脚步甚至连一顿也未停滞,但我知道自己貌似坚硬的防御护盾已出现了裂痕。
“柔儿,你如果真的已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或是报复我,你应该知道它的后果将是什么。”
我骤然停下脚步。
这句话从他口中低低的声音说出来,如此轻松,如此随意。我不用回头,仿佛就可看到他说这句话时嘴角挂着的一抹淡淡的微笑。可是,我听懂了他这句话里最深的内涵,他也正是要我听懂这话外的挑战。所以他才会如此轻松,如此随意,如此浅笑着看我为他一句轻松的言词收住了脚步。到了此刻,他竟还是如此高慢而不可一世!
我来不及伸出欲捂唇的手,殷红的鲜血便已自口中喷吐而出。一阵目眩的天翻地覆过后,我眼前的昏暗模糊立即被彻底的黑暗代替。耳边炸雷般的轰鸣仍掩盖不住一个慌促而心痛的呼声。我努力撑开双目,便立即看见这个呼声的主人。因为此刻我的整个身体都已深陷入他的怀中,而他惊骇而苍白的脸孔正与我咫尺相望。
我试图启唇,却把另一口鲜血喷在他胸前的白衣上。我感到胸中的那股热气随着血液一点一点向从口中向体外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