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孰轻孰重 ...
-
急速的下降，徐子陵只觉得那飒飒的寒风找着孔儿往自己身上钻，原先已经有了点儿结痂的意思的伤口重又迸裂了开来，徐子陵甚至可以感觉到伤口渗出的血在风势的作用下还往上冲了一段，才被衣服不情不愿地拦了下来。
艰难地侧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寇仲，他鼓着满嘴的风开口。
“仲……绕……总……么办？”
寇仲兀自苦笑了下，他知道鸟渡术，可是徐子陵不知道，他会用鸟渡术，可是长生真气不够。
一咬牙，寇仲硬是在空中将徐子陵拉到自己身上，努力地清晰了口齿在他耳边喊。
“拼……了！把你……的真气……拱我……！”
徐子陵点点头，两人一冷一热的长生真气在体内运转了几个周天，彼此都觉得有了点儿力气，只是，眼瞅着崖底的那一丛丛绿色也是越来越近了。
寇仲心一横，一手把徐子陵紧紧护在胸前身上，一手长生真气冲向地下。
一阵巨响，强烈的气劲将寇仲身下不足几米的树冠打得七零八落，而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也是由着反冲的力道，弹向了另一侧，砸断了几根树枝之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断裂的树枝此刻不亚于锋锐的刀剑，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口，寇仲毫不犹豫地死命把徐子陵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腾出一只手制住他的动作，把他死死护在身前，自己则是紧咬了牙关，强自按压住因为自后刺入胳膊背脊和腿上的木屑而出的惨呼。
那一声砸到地上之后发出的声音，听在寇仲的耳朵里竟是带来一股子安心的意味。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寇仲吐了一口血，感觉胸口沉闷闷的难受淡去了一些之后，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徐子陵一直被寇仲护在身前，受的伤比他轻得多，不消片刻就是醒转过来。晋一睁眼，就看到寇仲满脸是血双眼紧闭，心里像是被人紧紧揪了一下，提得高高的空落落着不到底，徐子陵忙往他体内输着长生真气。
身下紧贴着的胸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寇仲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又有力。
徐子陵长长舒了一口气，尽管方才他们才经历过一场生死的抉择，尽管刚才素素姐间接死于自己的刀下，但是现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笑。
……寇仲没有死，他还活着。
寇仲和徐子陵，都没有死。
略略平定了下心情，徐子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寇仲护在怀里，即便是失去了意识，两只手臂还跟铁注的一般，箍得死紧。
这一次，徐子陵是真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徐子陵的脸上，他下颚支在寇仲的胸口，愣愣地看着前面。一片散落的不成样子的断枝上，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安静地躺着。
尸体的四肢因为下坠时候的阻碍和砸到地上的重击，已经有些扭曲，左手手肘那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挖的，拉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没有血了，只能看见狰狞地裂开的皮肉和森森的白骨。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徐子陵从寇仲买来的几件衣服里面挑出来的，裙角带着小小的碎花，娇俏可人。
素素姐……
……
…………
寇仲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徐子陵，摸了个空。
当下，就是心里一惊，没有一点儿昏迷后醒来的迷蒙虚弱，一翻身瞪圆了眼睛就往四面瞅着找。
周围都是树，看不出还是不是先前掉下来的地方，不过从那茂密的树冠来看，应该已经不是了。
徐子陵就在他身前不远，背对着他，衣服的左袖像是被什么动物用尖利的爪子拼命撕扯过一样，已经成了碎布条条挂在那里，整个左手臂上有一道划拉下来的伤痕，其余的地方应该也是被划拉了伤口过，不过现在只剩下大片的血迹和几道浅浅的痕迹。
寇仲定定地看着徐子陵左手臂上的那一道伤口许久，回过神来就往他那里跑。
“小陵，你……”
剩下的话语被寇仲尽数咽了下去。
徐子陵的面前，是一个浅浅的土坑，里面躺着一具残破的尸体，头和身子分了家，脸被啃了一半露出骨头，没有了左手和左腿上的一大块肉。
徐子陵盘膝坐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左手固定着一块毛糙的很的木块，用一只狼爪子在上面刻着字。
听到寇仲的声音，徐子陵抬起头看过去。
“仲少……”
他沉默了片刻，重又低下头去。
“……我真没用，生前保护不了素素姐周全，死后，还让这畜生糟蹋了素素姐的遗体。素素姐说是她连累了我们……呵……”
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徐子陵神情清淡气质清雅的面上时候，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悲恸。
“是我连累了她才是……”
寇仲心中一痛，手指在身旁收了收，一屁股坐在了徐子陵身边，从他手里把木块拿过来，一并抢了狼爪自己刻。
“是我、们连累了素素姐……不，小陵，你想过没有，我们做错了什么？”
寇仲手中的狼爪一个用力，木块上的那个‘素’字右边的一点拉长了些许，最后一顿深深地压进了木块之中。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要说的话，错就错在，我们不够强。”
不够强，没有强到可以无惧任何挑战，没有强到可以无视任何诡计，没有强到可以随心所欲。
寇仲的眼中寒芒一闪，将刻完自己名字的木块放到徐子陵怀里，让他添上自己的名字。
起身走到另一边，寇仲捧起一掌黄土，看着砂样的土块自掌缝间慢慢滑落，落在素素那残缺不全的头颅上，慢慢堆积起来。在再捧，再撒。
寇仲看着那张现在只能用狰狞可怕来形容的脸慢慢被掩盖在黄土之下，念着这两天和素素在一起时候的模样，又想到上一辈子和她姐弟情深的场景，有些自嘲。徐子陵说的对，素素可不就是被他们两个连累的？
连累了一辈子不够，这一辈子，还落得个不得全尸的下场……
“我来。”
徐子陵拉住了寇仲的手，跪倒在土坑边，虔诚地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掌土，像是进行一个仪式一般，慢慢地撒了下去，彻底地，将那个曾经一同笑过闹过真真被当成了姐姐的女子埋葬了下去。
闭上眼睛，徐子陵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紧紧地抿起唇角，下颚绷得紧，眼睑微颤，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寇仲将自制的木头墓碑插、在了土丘上，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叩了一个头。
转头就看见徐子陵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心中又是生出了那种绞痛，却是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素素的死还是徐子陵的眼泪，又或是为了未来的那一场令他生不如死的生离死别。
心思百绕，寇仲站起身走到徐子陵身边，一伸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半抱着搂在怀里。感觉到肩膀上的湿热，还有因为贴得紧所以格外清晰的心跳，寇仲的心情却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沉默了良久，寇仲闭上眼睛，不去想上辈子杜伏威对他那果有几分的父子之情，只将徐子陵真正地搂紧在怀里，听着两人滚热的胸膛里有力的心跳仿若感染彼此的频率一般渐渐统一，慢慢地开口。
“小陵，我们会替素素姐报仇的。”
对不起，老爹……
但是，小陵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孰轻孰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