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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第五章

      宣仁二年三月,山西各州大旱,四月荆州洪起,帝以皇长子将诞,委国事于殷相。群臣多有不忿,有怀异心者,暗行谋逆之事。
      及五月,帝与殷相以雷霆之势诛扫众逆,立时朝纲清明,君威煌煌,群臣方知此帝王权术也,无不拜服。
      ——《齐史•宣帝纪》

      顾秉直看着捧着药碗安静的靠在床头的殷庭,皱了眉,“你一直知道吧?”
      “嗯?”殷庭小心的啜了一口汤药,苦的难受,又不好意思当着自家师弟的面喝一口药吃一口蜜饯,只得忍着,一转眼想明白了对方问得是什么,便又含糊的“嗯”了一声。
      被室内的檀香床前的罗帐生生曳出了三分暧昧。
      顾秉直微怔,很快便回神,狠狠地蹙起了眉头,“所以你就陪着陛下一起胡闹?”
      “陛下并未胡闹,虽说兵行险招确有不妥,但是收效甚佳。”殷庭笑吟吟地看着他,“如今的局面……除了徐贵妃到现在还未临盆,其他的,并无什么不妥吧?”
      “若是殷相你没有一头栽倒在金殿上,还算是并无不妥的。”顾秉直的口气里带了点儿对殷庭从未有过的冷嘲热讽,“你分明说过只是小恙吧?”
      殷庭眨了眨眼,低笑了一下,又啜了一小口药汁,片刻后才道:“确实只是小恙呐……”晶亮的眼瞳微转,忽然道:“诶?今天似乎并非轮到你休沐,怎么现在会在我这里?”
      顾秉直一下子哑口无言了,怔忪许久,脸也涨红了,方才轻咳了一声,“我……”
      “来人,送客。”殷庭却丝毫不打算给他诡辩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赶他走人。
      待到送走了顾秉直,看了看手中的药碗,又是一阵不舒服,良久才下了决心,咬了咬牙一口饮尽了,吃了不少蜜枣过口,便又觉得一阵倦意袭了上来。

      景弘批着折子,渐渐地就有些心烦意乱。
      徐贵妃怀胎十一个月了,早过了该生产的日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只能自嘲的想,索性让她怀上十四个月,直接给自己生个尧舜出来多好,省心。
      下意识的去瞥玉阶下的书案,却是瞥了个空。
      生生抑制住了想摔东西的念头才想起来殷庭是告了假的。
      那日金殿上,他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忽然就闭了眼,毫无征兆的直直往后倒下去,任顾秉直怎么唤都醒不过来的。
      吓得他几乎停了心跳。
      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人也是一般无二的毫无征兆便猝然晕倒,每每这般就要告上月余的假,待到病愈回朝便又是一副苍白虚弱形销骨立的样子。
      看了这么多年,是真的怕了。
      只记得自己语速很快的喊着传太医,站起身时死死地扳着龙案的边缘,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走下去……
      那人说过的,为人君者,于金殿之上,哪能为臣子轻下玉阶。
      可那人已经不在了,他哪能再看着这人也……
      一番思虑搅乱了心思,缠着脏腑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难受,便忍不住狠狠地把手中的玉笔摔在了地上。
      上好的白玉笔杆断成了几截,把四周的宫人侍女都是吓得不轻,忙跪下身子来大气也不敢出。
      浮欢也跪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她看着皇帝长大,打心眼里悄悄地把主子当弟弟。
      先前主子往阶下扫那一眼,就知道主子怕是想起殷相来了。
      却不想主子想起殷相也能生出这么大的气来——二十多年来两次看见主子摔东西,竟也都是为了殷相……简直比裴相还要冤孽。
      犹自想着,却被一声吩咐打断了思绪。
      “浮欢,摆驾。朕,要去看看殷庭。”

      隐约觉得有什么在脸颊上拂过,像是手掌,暖暖的,只是一大片的暖意中间却有拇指大的一片凉意,让殷庭心下生疑。
      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床边的帝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安稳的似是亘古以来便未曾动过,淡淡笑着道:“爱卿醒了?”
      视线很快的扫过了对方左手食指上套着的青玉扳指,而后心下了然,便忍不住在心里轻轻的念了一声“荒谬。”却还是撑起了身子,“臣失礼,请陛下恕罪。”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
      景弘忙拦住了他,“爱卿身子未好,不必多礼。”
      殷庭垂了眼,温声道:“臣惶恐。”
      景弘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这人简直不愿意接受自己一丝半毫的善意。
      不像那人,对自己的好意痴恋都总是坦然受之然后不闻不问,虽说伤人,却似乎总好过这般被顶撞的怒气难抑。
      一样都是不被接受的好意,前者至少还能给他一些希冀。
      想到这里忽然便心下黯然,原来不过是一个长痛一个短痛,倒是自己平白多情了。
      隐隐的便又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像是要冒上来。
      “爱卿不必多礼。”略定了定心思,景弘看着殷庭苍白的脸,下意识的用右手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心,“此次平乱,爱卿当居首功。”
      殷庭轻轻的道了声:“臣不敢。”却忽然抬了眼看着努力压着怒气的景弘,“臣到现在犹在自责不能劝阻陛下。”
      景弘怔了怔,慢慢地笑了出来,“爱卿仍是觉得朕此举太险么?”
      “若是老师,便决计不会同意陛下如此作为。”殷庭无害的垂着清秀俊雅的眉眼看着蜀锦被面上花样素淡的苏绣。
      景弘慢慢地攥紧了拳,仍是笑着,“那,爱卿为何便肯陪着朕胡闹呢?”
      细细的看着被面上惟妙惟肖的一茎兰草,殷庭仍是温温和和淡淡的口气,“因为,臣不是老师。”而后抬起眼看向景弘,眼瞳晶亮:“何况,臣并不认为陛下是胡闹。”
      “呵……爱卿先前可还说自责不能劝阻朕。”景弘饶有兴味的看着,神思却是一下子飘远了。
      听殷庭提了老师二字,便没由来的想起那人病时从不允许自己探望,总是一句“病气未净,生怕沾染圣躬”便将自己轻易挡了回去。自己也是实在没勇气去面对他的形销骨立苍白虚羸,竟是一次也没见过那人这么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生病的样子。
      故而这次特意不让人通报,径直让他们把自己领到这人床前的。
      这人么……还是睡着的时候好,便是抚过他的脸颊也不见他有什么反映。怎似这般,关心一句便要被他顶撞一声。若非念着他竟是生生累病了,怕是早就忍不住发火了。
      殷庭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又垂下了眼帘,“不认为陛下胡闹是臣的一己之见,陛下此举太险却是事实,臣不曾劝谏也是事实。”
      景弘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这人真是好别扭。
      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间浮欢忽然匆匆叩门,“陛下!启奏陛下,徐娘娘临盆了,陛下可要——”
      景弘一愣,忙起身就要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停步回头,却见殷庭已是下了床,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安静的跪在地上,以额抵地,“陛下大喜,臣恭送陛下。”
      一股子怒气直往脑门蹿,竟是盖过了得子的喜悦,看了他很一会儿,方才冷冷的说了句“爱卿平身,好生休息。”
      推门而出。
      殷庭直听到宫监尖着嗓子喊“陛下起驾”方才慢慢地站起身走回床边,有些恶劣的想没准就是因为帝王整日伴在徐贵妃身侧才吓得徐贵妃生不出儿子来吧?
      却又是一阵倦意犯了上来。

      宣帝二年五月,皇长子诞,帝甚喜,赐名景珩,晋其母徐贵妃为皇后,大赦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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