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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如坠深潭 ...


  •   苏平来到大明宫外,却被守卫禁军拦住,原来大明宫中已戒严。苏平道:“下官要求见圣上,还请各位通报一声。”
      一首领侍卫向苏平道:“苏大人,皇上已下令:若无奉诏,谁都不见。”
      苏平拱手道:“我有机密要事与圣上相商,请各位务必通报圣上。”
      首领侍卫道:“苏大人,这是圣上严令,我等也十分为难。还请苏大人见谅。”
      苏平厉声道:“各位阻我觐见圣上,若误了大事谁来承担?”
      侍卫只是好言相劝,却不肯放行。正相持间,一个娇媚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苏大人这是要做什么?”苏平回头,却是安平公主。
      安平向侍卫道:“为什么不让苏大人进宫?”侍卫急忙跪下,回道:“属下只是奉圣上之命,文武百官没有奉诏者,均不得见驾!”
      安平无所谓道:“我正要去见父皇,苏大人便和我一起见驾。”侍卫还待阻拦,安平横眉道:“你怕甚么?有什么事我担着!”安平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若惹她生气,说不定转眼官职难保。侍卫心中忌惮,不敢再拦。
      苏平无意间竟得安平相助,少不得向她致谢。安平见状,妩媚一笑:“苏大人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苏平知她暗指自己日前对她态度,只得低头道:“微臣上次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罪。”
      安平笑道:“苏大人免礼,那日原是父皇的错。”
      苏平抬起头来,却见她满脸欢愉,忍不住道:“公主可知太子与信阳公主之事?”
      安平不意他问到此事,诧异道:“知道啊!”
      苏平见到她脸上神情,按住怒气道:“太子与信阳公主乃是公主的同胞手足,他们获罪入狱,公主你难道不觉难过么?”
      信阳吞吐道:“他们,他们顶撞父皇原是不对……”
      苏平步步紧逼:“就算他们不对,难道眼看他们有性命之忧公主却无动于衷么?信阳公主与你素日交好,她如今因惹怒圣上被关入大牢,公主难道从未想过在皇上面前替她求情吗?”
      “我……”安平被问得满脸通红,顿觉羞愧难当。刹那间觉得自己在苏平面前矮了几分。但她平素侍宠而骄惯了,立时端起架子道:“苏大人难道是在教训本宫么?”
      苏平淡淡道:“不敢,公主金枝玉叶,微臣怎配教训。微臣信口粗鄙之言,不知轻重,请公主不必当真。”说罢,却不等她,径自步上石阶,进殿面圣。
      苏平进得大殿,只见皇帝正在闭目养神,苏平仍是照常行了君臣之礼。太监上前轻声道:“圣上,翰林大学士苏平到了。”皇帝慢慢睁眼,见苏平站在地下,神色转为冷峻:“朕已下旨今日不见任何官员,苏爱卿偏偏来见朕,你抗旨不遵,可把朕放在眼里?”
      苏平知道皇帝怒气未平,遂道:“微臣不敢,只是臣有要事相奏,不得不冒死求见。请圣上容臣禀明后,有何罪责但凭圣上发落。”
      皇帝哼道:“你若是特来为太子求情,那便免奏了。”
      苏平道:“非是为此,臣来求见,只是想为圣上分忧。”
      皇帝冷笑道:“好一个为朕分忧!既如此,今日早朝之上,苏大人为何不发一言?”
      苏平坦言道:“臣乍闻太子之事也感心惊,未及分辨不敢妄言,更不敢有所偏私,以至扰乱圣听。”
      皇帝怒气稍平:“朕知你为人,就算你还有些道理。”又扫一眼苏平道:“苏爱卿来见朕,可是有了见解?不妨说与朕听。”
      苏平闻言,重新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奉于双手:“圣上明鉴,臣来正是为此!关于太子之事,臣有一本,奏请圣上恩准。”
      皇帝见他一改往日的淡然自若,突然如此郑重,料他还是为太子求情,不由脸色一沉。伸手接过奏章略一浏览,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禁“噫”的一声。
      只听苏平字字清晰道:“臣请圣上恩准微臣主审太子谋反一案,全权负责将此案彻查到底!”他神色坚定,毫无犹疑之色。
      皇帝似乎颇受震动,凝视他片刻道:“朝中德高望重者有之,比你位高权重者更有之,朕凭什么将这天大的案件交付于你?”
      苏平从容道:“正因臣官微德浅,才斗胆奏请审理此案。官微便不会以势压人,以至糊涂真相;德浅便免了结朋为党,枉顾民生国法。”
      皇帝挑眉道:“你好大口气,难道我大唐就只你一人清正廉洁不成?”
      苏平道:“圣上明鉴,圣上知臣并非此意。太子一案,看似只是废立一位太子,实则牵涉无数党派之争,触动我朝根本,关乎我大唐社稷威望。若有不慎,民心散乱,人人自危。臣本来自山野,无亲无故无牵挂,亦然无所畏惧,是以臣自请缨,盼望能为我朝分忧。”
      皇帝听罢,似乎心有所感,默然良久,缓缓道:“早在风闻此事之时,朕也曾与几位宰相商议,各人均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竟无人为我大唐国运担忧。许多日来朕深觉疲惫。独有苏爱卿能如此说,朕听了竟十分感动。”
      苏平道:“臣惶恐。”
      皇帝温言道:“苏爱卿不必过谦,你在民间名望朕也早有耳闻。朕向来爱惜你一片赤诚,知你定会秉公处理,不负朕望。此事朕准了。”说罢命苏平起身。

      苏平一席话其实说中皇帝心事,朝中大臣朋党之争已非一日,虽各派都为朝廷出力,相争只因政见不同,但长久下去,弊病日甚,往往为各自利益互排异己。自立太子以来,支持者有之,支持其他皇子者亦不少,好在太子一向品行端正、深得众望,皇帝倒不担心。不想忽然有人告发太子宏谋反,皇帝心中愤怒不提,为将来谋划的全盘大计眼看要改,放眼宫中诸皇子却无一人才能禀赋堪比太子,此实是他忧心之所在,迟迟不肯指定官员审案也是为此。万一用人不慎,连自己也难免变成利益之下的玩物。
      而苏平区区从二品翰林学士,竟有胆量在这时要求主动承担这棘手之事,原是他意料之外。皇帝稍一思量,此人性情孤高,平日便不与任何官员为伍,有忧国忧民之心,却对争权夺势毫无兴趣,言辞耿直大胆却每每击中要害,正是可用之才。且正如苏平所言,他无牵无绊,便是审案出错也可推与他一人身上,绝牵涉不到太多方面。他虽是安平心爱之人,万一自己保他不得,那也无法;万一歪打正着,给他领了功去,乘机也可了女儿心愿。心中想的满意,不由面露微笑。
      又嘱咐苏平道:“苏爱卿,此事其实凶险非常,其中曲折艰难当如闯龙潭虎穴。你才华出众,为人贤良中正,深得朕心,但此事牵涉太深,难免有所烦难。若有重大事故恐怕朕也难保你平安,日后行事当慎之又慎。”
      苏平道:“多谢圣上提点,臣谨记在心。”皇帝微微颔首。
      当下赐座,命苏平坐于自己面前,又向他道:“朕已允诺不日便正式下旨着你上任。苏爱卿既早有打算审理此案,朕想知道苏爱卿有何看法。”
      苏平反问道:“不知圣上对太子一事有何打算?”
      皇帝叹道:“举报信中列举太子种种行事,不由朕不信,与太子往来密切一干人等也已收押。苏爱卿一旦查清便可按国法定罪,不必忌讳。”
      苏平试探道:“圣上不必因此便对太子存了偏见,事实并非便如表面所呈现。据臣所知,圣上下令诏太子回京,不出三日太子便到了,若太子有心谋反,大概便不会立即进京。臣又闻太子一入长安便被擒获,显然未有防备。臣以为,谋反之说其实颇有漏洞。”
      皇帝警觉道:“难道苏爱卿认定太子有冤?”
      苏平忙道:“臣不敢妄言,圣人有阴阳之说,凡事必分两面,臣只是据理推测。一切既未确凿,则太子谋反可能是真,亦可能是遭人诬陷。昔日汉武帝错信奸臣妄言以致成千古之恨;前朝隋文帝误废太子,偏信次子杨广,以致带来灭顶之灾。此为史鉴,不能不为后世警醒。因此不得不慎而重之。待臣搜得确实证据,才予定案不迟。”
      皇帝听他提起前朝之事,不免恻然,点头道:“苏爱卿所言有理,此事你尽管放手查办,但有所需只管对朕言明。”苏平忙起身谢恩,似乎欲言又止。皇帝见状道:“苏爱卿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苏平道:“禀圣上,太子一案虽暂时有所牵涉。但信阳公主除无意间顶撞圣上之外,并无罪责,关入刑部刑罚太重,还请圣上网开一面,将——”
      却见皇帝并未听他讲话,眼神向他身后望去。苏平随他眼光看去,只见小太监从门外引进一位雍容华服的夫人,安平公主携着她手臂,满脸娇憨之色。苏平料定这夫人便是张贵妃。待她二人见过皇上,苏平上前见礼。
      原来安平受了苏平一番训教,心中气闷,便不去见皇上,而是跑去见自己母亲,向她细述经过。安平年幼懵懂,张贵妃却是精明的多,她早便怀疑信阳公主对苏平倾心,又见苏平屡次不把安平放在眼中,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但她岂容自己女儿吃亏,劝慰安平一番,便亲自带她来见皇帝。

      张贵妃见到苏平,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笑道:“这便是苏大学士么?果然是一表人才,怪道安平整天夸赞于你。”
      苏平发觉贵妃在看自己,遂低了头道:“微臣粗陋不堪,贵妃与公主错爱了。”
      张贵妃走到皇帝龙椅旁,优雅坐下,又抬手示意安平过去靠在她脚边,才缓缓向皇帝道:“原来苏大人在此,臣妾是否打扰了皇上与苏大人商议国事?”
      皇帝道:“不妨,朕与苏爱卿计议已定,爱妃与安平来的正是时候。”又向苏平道:“苏爱卿,你方才还要对朕说什么?”
      苏平急忙道:“臣想说信阳公主之事,还望圣上看在——”还未说完,却见张贵妃凑在皇帝耳边道:“皇上!您是否忘了一事?”
      皇帝疑惑道:“朕忘了何事?”
      张贵妃笑道:“您忘啦?就是日前答应了安平的事啊!这丫头早等急了。”安平闻言,羞红了脸。
      皇帝会意,回道:“朕怎会忘记?只是此时朝中正有要事,不宜匆忙。且稍待几日,朕必下旨促成此事。”
      张贵妃道:“苏大人碰巧在此,难得齐全。这本是天大喜事,皇上不妨便说了罢!也好让苏大人有所准备。”
      皇帝素来宠爱张贵妃母女,听她如此说也便点头道:“爱妃说的也有道理。”
      苏平在下首听得清楚,早知张贵妃用意,不由心中焦急,听到皇帝就要提起婚配之事,来不及细想便离座下跪,向皇帝叩首道:“圣上,臣还有事要奏!”
      皇帝正欲向他言明,不想他又行大礼,只得道:“苏爱卿,这不是朝堂之上,不必行此大礼了。你且说罢。”
      苏平并不起身,只直身道:“臣方才便想向圣上启奏,信阳公主只是无意间顶撞了圣上,并不牵涉在太子一案中,按律不该打入刑部大牢。求圣上网开一面将信阳公主从轻处罚。”
      皇帝正因张贵妃提议兴致勃勃,不想他又提起信阳之事,耳听得“太子”、“大牢”等词,心下扫兴,面露不悦之色。张贵妃见状赔笑道:“苏大人如此关心信阳,我也算她半个母亲,便代她多谢你了。”又向皇帝道:“皇上,苏大人也说的有理,信阳虽是太子胞妹,但这等大事她一个女孩家如何知晓,想是受了奸人蒙蔽,又加上关心情切,一时惹怒圣上,原也不致治罪,惩罚几日便罢了。不如趁安平出嫁大喜之日,便接她出来,安平也一直念着她呢。”言下之意分明是要逼苏平娶了安平再放信阳。
      皇帝听她之言,竟觉有理,便向苏平道:“苏爱卿,朕有一事早便想向你言明。”见苏平并不接话,只得又问道:“苏爱卿,你瞧朕的安平公主怎样?”
      苏平并不转头,答道:“公主金枝玉叶,想必是相貌美若西子,品行堪比明月。”言语中听来竟是似乎从未见过安平。
      皇帝听到他答话不仅皱起眉头,续道:“朕一向器重苏爱卿,想把安平公主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平听到皇帝终于借机提起此事,心中波澜起伏。良久,终于平静开口道:“启禀圣上,微臣出身贫贱,为官一年毫无建树,恐配不上公主,折了公主身份,以至让皇室蒙羞。且微臣重任在身,肩负查办太子一案,前途未卜,不敢无功受恩。”
      皇帝闻言怒道:“苏爱卿,安平是朕爱女,若不是朕看你还有几分才能,岂肯允她下嫁。你不要以为朕委你重任便不敢拿你怎样!”
      苏平躬身道:“臣感激圣上抬爱。臣所言俱是发自肺腑,只盼以平生所能为圣上排忧,实不敢侍宠而骄,得寸进尺。”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好自为之罢!”一甩袖进了内殿。安平在一侧早就又羞又恼,随后掩面跑出了大殿。
      张贵妃不想苏平竟敢当面回绝,不禁怒火陡起,见皇帝走远,慢慢踱到苏平身边,悄声道:“苏大人,你难道看不出眼前利害么?只要你答应婚事,本宫立刻求圣上放了信阳,你该知牢狱之中条件恶劣,公主身体娇弱,若是支撑不住,那便……” 苏平闻言,想到眼前境况错综盘踞,已无法抽身,只觉恍如身陷彻骨深潭之中,又想到张贵妃之言,知她绝非善类,不禁全身战栗,难以自持。
      难道自己该为了信阳答应了与安平婚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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