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下曲》南州

7、第七章 惊闻生变

　　中秋过后，长安城郊外已是一片荒凉景象。月黑风高之下，树枝随风摇荡，落下片片枯叶。一骑轻骑绝尘而过，扬起阵阵黄沙，行至城门略一停留，便获准入城。
　　大明宫内，皇帝正在酣睡之中，守夜太监头一次大胆将皇帝唤醒，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皇帝匆忙起身，随太监出了寝宫。

　　接连几日，皇帝似乎政务繁忙，每日例行早朝之后，还不忘召集亲信大臣议事，暂且搁下了赐婚之事。就连安平也不再提起。
　　信阳宫中也渐渐放松了看守，可以在御花园中出入了。
　　这日信阳正在园中散步，却见陈松满脸惊慌之色向这边跑来。他跟随潇语多年，从无这般失态，潇语急忙迎上前去。
　　陈松奔至潇语面前，喘息未定已是开口道：“公主！大事不好了！”
　　潇语惊道：“难道父皇已下旨赐婚了？”
　　陈松用力摇头道：“与此事无关！是我刚才于宫门得到消息，太子被控谋反，已被皇上关入刑部大牢了！”
　　“什么！”潇语震惊不已，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拉住陈松道：“老陈，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你不可胡说！”
　　陈松急道：“公主，我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怎敢胡说？前几日圣上得了消息连夜命人八百里加急招太子回京，今晨太子刚到城门已被埋伏好的兵士擒住，即刻便被投入大牢了！”
　　潇语怒道：“宏哥哥一向宅心仁厚，对父皇也是极尽孝道，这次是奉旨离京替朝廷赈济灾民，怎会谋反？这分明是有人诬陷于他！”说着迈开脚步便走。
　　陈松急忙拉住她：“公主哪里去？”
　　潇语道：“当然是去见父皇！”
　　陈松阻拦道：“公主万万不可！太子只是被收押，还未审案定罪。皇上正在早朝，有文武百官在场，此时去见驾，惊扰了圣上，恐怕——”
　　潇语打断他：“人命关天，不能再等！历来帝王听到谋反罪名，多数不问真假便定了罪。只怕迟了一刻便无法挽回了！”潇语一面说一面向大明宫奔去。
　　皇帝擒了太子之后，仍是十分震怒，正在殿上与群臣商议，大臣中有的主张立即废了太子，有的主张从长计议，各个意见不一，皇帝一时难以决断。却听大殿外传来喧哗之声，不禁怒喝道：“何人在外喧哗？带上殿来！”一名禁军侍卫匆忙跑上殿来，跪在地下道：“启禀万岁，是信阳公主闯宫，要求见圣上。”
　　说话间已见信阳挺身走入大殿，在阶前跪下道：“儿臣信阳，拜见父皇万岁万万岁！” 说罢行了三拜九叩君臣之礼。文武百官乍见公主闯殿，无不吃惊，忍不住交头接耳。
　　皇帝见了她不禁皱眉道：“你且平身，有何事退朝后再禀。”
　　潇语道：“父皇，儿臣之事不能等到退朝，必须要在这大殿之上禀明！”
　　皇帝喝道：“这大殿上岂容你胡闹！”
　　潇语决然道：“父皇若不听儿臣启奏，儿臣今日决不起身。”
　　皇帝知她性情古怪，从来说到做到，只得不耐烦道：“你到底有何事？”
　　潇语直视皇帝：“儿臣斗胆，请求父皇赦免了宏哥哥之罪！”
　　皇帝万料不到她竟是为此事启奏，怒道：“太子宏僭权越位，意图弑君谋反，这等忤逆大罪，天理难容！你不担心你父皇安危，反来替太子求情，天良何在？”
　　潇语道：“父皇明鉴！宏哥哥宅心仁厚，贤良方正，体恤百姓，对父皇更是至尊至孝，从无半点不敬，信阳以性命担保，宏哥哥他决不会谋反！”
　　皇帝在气头之上，如何听得进去，挥手道：“不必再言。此等大罪，朕未追究到你身上已是格外开恩，还不赶快回宫去！”
　　潇语激愤道：“父皇，便是普通罪名也要证据确凿，当庭对质，方能按律捕人，如今父皇怎能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宏哥哥打人牢中？一入牢房，便任人宰割，身不由己，父皇，你莫听信了谗言，受了奸人的欺骗！”
　　“放肆！你从哪里学得这些犯上不肖之言？竟来指责朕不分黑白！朝堂之上岂容你指手画脚！”皇帝登基数十载，从无人敢在大殿之上与他公然对峙，不想今日竟是被自己的女儿如此揶揄，尤其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更觉颜面尽失，见一双儿女竟然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个蓄意谋反，一个公然挑衅，不由怒火中烧。
　　潇语大声道：“这全是儿臣肺腑之言，并无人教于儿臣。儿臣只请父皇慎重考量，千万莫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以致成千古之恨！”
　　“住口！”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信阳道：“朕倒忘了，你与太子一母同胞，自然也学了他！既然你们如此同气连枝，朕就成全你们！来人！”只见门外禁军听令纷纷手持兵器涌上殿来。
　　潇语扫一眼左右，毫无惧色，只痛心道：“父皇，儿臣向来敬你重你，才敢向父皇吐漏真言。没想到儿臣一席话，便惹来这牢狱之灾，古来昏庸之朝多冤狱，难道你便要学做一个昏君吗？”
　　皇帝闻言更是勃然大怒，喝道：“将信阳公主一并押入刑部大牢，与太子宏一同等候发落！”
　　信阳凄然一笑，束手待擒。
　　“且慢！”突然有人出声阻拦，“圣上，信阳公主只是眼见兄长蒙难，关心情切，也是人之常情，冒犯圣上并非有意，请圣上三思。” 潇语闻声望去，下意识以为是苏平，哪知出列的却是谢延。
　　既有人出头，不多时又有大臣出列为信阳说情，皇帝心中也有些迟疑，向潇语看去，却见她神色凛然，斜睨自己，竟是毫无悔改之意，心中更觉刺痛。森然道：“谢爱卿不必多言！如此逆女死不足惜！日后朕会为你另觅良缘。”又向群臣道：“文武百官有谁再为太子及公主求情者，罪同谋反！”说罢拂袖而去。
　　潇语被侍卫押出大殿，临行前不禁回头，望向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苏平，只见他看也未看自己，仍是立在一侧，面无表情，仿佛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潇语的心顿时冰凉一片。
　　谢延紧跟几步，走在潇语身前，低声道：“公主放心，有谢某在，决不让太子和公主受半分委屈。”潇语心中一片木然，根本未听进谢延的话语，她方才在大殿之上面对天下至尊无所畏惧，此时一颗心却全被苏平脸上的漠然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