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月*

6、第五章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引来诸多路人的驻足观看，当然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赶马人太过美丽妖异的缘故。
　　只见她肤若白雪，面带桃腮，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诡异妖媚的神情，端的是摄人心魂，让人移不开眼睛哪……
　　她正是被玉生烟收为婢女的柳无情。
　　“小黑子哪！”马车里传出一慵懒的呼声。
　　“小黑子在。”
　　“我这几天思前想后，总觉得你有点面熟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她居然问她哪里见过……柳无情只差没气得把身下的马杀了泄愤。
　　隔了好久她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在永和镇，我吃过主人的一顿饭！”
　　这下够清楚了吧！
　　“不记得了。”
　　“你！”她简直气结。
　　“谁让你长了一张过目即忘的脸。”末了还不忘记把别人的尊严放地下狠狠踩两下。
　　无情突然沉默不语，可她浑身却散发出一种有如寒冰般的气息，而她原本妖媚的眼眸转眼间已全是阴邪之色……
　　她可以不怪她的离儿忘了她，但是她不能不介意她视她为无物。
　　因为遗忘可以再想起，可是无视却代表了不在意……
　　“小黑子哪！”玉生烟显然没有心思去揣摩婢女遽然的变化，仍旧懒洋洋的说道：“我渴了，给我找个茶肆。”
　　于是，三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一小凉茶铺旁……
　　“老伯，给我来三碗凉茶。”玉生烟搀扶着水无月，来到一张破旧的桌子旁坐下。
　　忽地——她眸光一闪，嘴角习惯性的略微上扬，然后改口道：“还是给我来三碗酸梅汤吧。”
　　无情状似无意的看了玉生烟一眼，然后抬高眉峰，冷哼了一声，便也坐下。
　　“好咧……。”茶肆老头遇见贵客，眉开眼笑，手下也毫不停歇，忙从瓮里舀了三碗酸梅汤出来，急忙忙地端了过来。
　　玉生烟低头闻了一下茶碗，说道：“嗯嗯，这酸梅汤真好，光闻就能闻到酸甜味呢。”说完，便要喝下肚去。
　　旁边的水无月却突然握住她的皓腕，低声说道：“烟儿，这个季节的酸梅汤是用陈年的作料泡出来的，不适饮用，你还是喝凉茶吧。”
　　玉生烟看向他，眼神迷离却仿佛又带着打量，就这样久久不出声，直到水无月再次叫她，她才甜甜一笑道：“不要紧，我就爱喝酸梅汤。”
　　水无月皱起眉头，刚想继续劝说，却听见远处传来呼唤声。
　　“小姐，公子……心蓝，心蓝终于找到你们了。”
　　玉生烟转过头，盯着面前的青衣女子问道：“你是谁？”
　　心蓝显然被这问题问懵了，前儿天还救了她的性命，如今也不过十几个时辰，转眼就把她忘干净了？
　　“奴婢心蓝，前几天多亏小姐、公子相救，心蓝才能逃脱朱富贵的魔爪。”这下她说得够明白了吧。
　　玉生烟噢了一记，尾音拉得好长，心蓝一阵安慰，她却突然冷冷道：“不记得了。”
　　心蓝这下完全呆愣住了……
　　柳无情冷笑几声，不知是讽刺别人还是讽刺自己。
　　“心蓝……心蓝愿意做牛做马，只求留在小姐公子左右。”
　　“没兴趣，我又不认识你。”玉生烟撑起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
　　“小姐……。”名叫心蓝的青衣少女显然急了，突然就双膝跪地，磕起头来。
　　玉生烟冷笑着瞥了一眼，就不在理会她，反而拿起茶碗，放在鼻间细细的闻。
　　见玉生烟不语，心蓝磕头磕得更急，额间突然有血泌泌流了下来。
　　水无月皱眉，闻着淡淡的血腥味，有些过意不去了。
　　“烟儿，不要和她玩笑了。”见玉生烟不置可否，他转头对心蓝说道：“心蓝姑娘，那日多谢你提醒我们。可是我和烟儿随意惯了，不习惯别人伺候左右……。”
　　“公子……。”心蓝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玉生烟见水无月记着心蓝，心下一阵不快，于是反唇讥道：“谁说我随意惯了，我就爱找丫鬟伺候我，你……那个撒撒撒的，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吧！”
　　心蓝原不料会这么顺利，于是立马磕头就怕脾气反复的玉生烟忽地又悔了。
　　“烟儿……。”水无月闻言，只能摇头笑了，是他用错了方法，这个烟儿的脾气是最爱和人唱反调的。
　　“对了。”玉生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上去把磕头中的心蓝扶起，然后又端起桌上的茶碗递给她到：“你这个撒撒撒的……。”
　　“奴婢心蓝。”心蓝皱眉，这个玉生烟真真小瞧人，要不是……
　　“我就爱叫你撒撒撒的。”玉生烟坚持，心蓝也只能把不快往肚里咽。“你一路追着我们想必很辛苦吧……。”
　　心蓝心下一惊，知她怀疑，忙说道：“当日客栈发生血战，奴婢被黑衣人压在身下，头部撞到桌角，就这么昏了过去，没想到因此逃过一劫。后来奴婢追寻血迹一路跟了过去，没想到失了小姐踪影，奴婢没了主意，只好打算回老家淮南，又正好路遇好心马夫，送了我一程，还好老天开眼，让我在路上看见车内的公子，这才……”说完，心里一阵忐忑。从这几次接触玉生烟下来，晓她虽做事乖张但是为人却又极谨慎，这么个说辞不知她是否会怀疑？
　　玉生烟却又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她笑得极为温柔，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亲切万分：“撒撒撒，这碗茶，我就赏给你了吧。”
　　“谢小姐。”心蓝捧茶欲饮，玉生烟却不再看她，反而直直得瞧着水无月。
　　见她这样，水无月心中已是明白万分。
　　她早已知茶里有问题却照喝不误，为的就是试探他，试探他是否隐瞒她什么，试探他是否在意她……而他果然中计地出手阻拦她。现在她又把茶递给心蓝，还是为了试探他，试探他是否对心蓝有意，又试探他是否会为了其他女子而拂逆她。
　　水无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烟儿，我的选择那日在客栈中你应该早已明白了……而我的承诺，我既然答应了你，断不会言而无信。”
　　那日，一群人死与她独活，他自私的选择了她。
　　而后，他给她承诺，给她会喜欢上她的承诺。
　　玉生烟这才笑了，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松了开来，见一旁的心蓝刚想饮茶，长长的袖摆就这么一扫，那杯茶就滴溜溜滚落在地上，撒出满地酸甜味的酸梅汤。
　　心蓝以为玉生烟要反悔，忙又跪下磕头，玉生烟却冷哼一声道：“向水公子磕头吧，是他救了你的命。”
　　心蓝显然不笨，已然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转过身向水无月磕头，弄得水无月坐立难安……他实在是不喜欢被人当成主子啊……
　　无情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黑色的瞳孔散发出一闪闪的妖异的光芒，终于她笑了……
　　离儿，她的离儿变了，变得像她……不，她们两个简直成了同一类人……呵呵，这样的她，还会逃离她么？
　　“哎哟，茶怎么倒了？小老儿再给您倒一碗吧。”说完，就从瓮里舀了一大碗，弯着背送了过来。
　　玉生烟看向无情，就那么一挑眉，无情就已明白她的心思，只见她施施然的笑了笑，说到：“老伯，这酸梅汤坏了。”
　　老头儿脸色一僵，但马上又笑了起来，说到：“小姐就是爱说笑，这酸梅汤是老儿我新泡的，又怎么会坏？”
　　“是真的坏了，不信老伯你自己尝尝嘛。”说完，出手如电瞬间点了他的穴道，而酸梅汤也顺势倒进了他的嘴里。
　　老头儿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在顷刻之间受制于人，只能瞪大了自己的牛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还有愤怒！
　　“你居然这么对待老夫！”
　　无情笑得极为风情，“我怎么了？不就是喂了你‘自制’的酸梅汤么？”
　　“你——！”
　　“说出你的幕后指使人。”
　　“老夫已经喝下了繁花摄魂露，这条命迟早要丢，又何必说出幕后之人呢。”
　　说完哈哈哈笑了起来。
　　繁花摄魂露，如若是施于花枝之上，只能促其开花，而用于人身上，三日之内，必亡！
　　无情眯起眼，说道：“你是只有三日可活，但是我有办法让你在这三日内生不如死！”
　　老头儿仿佛有些怕了，说道：“要我说出幕后指使人也可以，但是你们得告诉老夫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我的茶有问题。”
　　玉生烟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才说道：“你的茶有没有问题我是不知道，但是你的人有问题我却一清二楚。”
　　老头儿一愣，于是玉生烟继续说道：“当我坐到这张桌子旁边时，发现桌子虽然陈旧，却不似风吹日晒雨淋的那种磨损，于是改口说要喝酸梅汤，现在三月的天气，又怎么可能有酸梅汤卖呢？想必你是怕我们不肯喝你的茶，所以都备上了。你自诩考虑周全，却不料是多此一举。”
　　“哈哈哈哈！”老头儿突然狂笑起来，“可惜毒手观音无色无味的繁花摄魂露却被老夫浪费了。”说完，头一歪，已然气绝。
　　无情捏住他的脖子，一看，冷冷的说道：“咬舌自尽了。”
　　玉生烟摆摆手，说道：“想不到这老头子挺有骨气的，心蓝，你挖个坑把他给埋了吧。”

　　×××

　　一行四人继续前行，这次玉生烟留了心蓝在马车里照顾水无月，而自己却破天荒的和柳无情坐在一起驱赶马儿。
　　“毒手观音是谁？”她问。无影殿向来只做江湖人的买卖却不理江湖人的事。
　　“江湖上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只知道她心狠手辣，做事全凭自己喜好。”说到这里玉生烟突然笑道：“挺像你的。”
　　无情白她一眼，啐了一口，继续说道：“她不仅拿别人试毒，还拿自己试毒。”
　　“还有她是不是长的很漂亮？”她又问。
　　看到她点头，玉生烟一阵恼火，她就知道，但凡称号有个“仙”啊“观音”啊之流的，肯定是个美女。
　　“水无月或许和她有关系。”无情这次倒有些幸灾乐祸。
　　“不用你多事！”玉生烟恨恨的把缰绳扔还给她，一揭帘子，转身闪进马车内。
　　“烟儿？”见她无故恼怒，水无月已知她心思，于是拍了拍旁边的软垫，示意她过来。
　　玉生烟坐了过去，可是却仍旧赌气地不和他说话。
　　水无月摸索着握住她的柔胰，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繁花摄魂露，无色无味，我一个瞎子，既看不见你说的破绽，又怎么会识破？”
　　“你从来都不主动和我说你的事。”她是生这个气。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谈……嗯，这方面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护送你去天山只是个买卖，而买卖一结束，我们就各过各的，互不联系对么？”她不禁有些哀怨。
　　“我没这么想，烟儿，真的。”
　　“你就是这么想的！”
　　“对不起，我没考虑那么多。”于是他娓娓道来，“白水一杯，尚且有它的味道，又何况是药物？无色无味，只是味道淡了，淡得几乎闻不出来而已……况且，这味毒药，还是我亲手制作出来的。”
　　玉生烟虽已有心理准备，却也不禁吃了一惊。“你会制毒？”
　　“是。我师父就是毒手观音。”他看着她，笑了。那笑是穿过了她，看向另一个人的。
　　玉生烟心下一沉。
　　“我被父母遗弃后给师父捡到，然后抚养了我二十年。师父嗜毒如痴，不仅拿小动物试毒，还拿别人和自己……我耳濡目染间，学会了一些知识，平时就学着如何解师父施放于他们身上的毒，而有次制作药物的过程中无意地制造出了繁花摄魂露，没想到……没想到师父居然用于杀人，她明明告诉我会束之高阁，永不触碰的……”
　　这下玉生烟转而握紧他的手，给他安慰。
　　他的师父……是否是他在意的人？
　　悄悄的，有这么个念头陇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等风头过去,我再大批更新啊.....稍微再等个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