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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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噼啪，不知是血溅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是踩碎枯树叶的声音，只不过这样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却有点诡异的安详。
“玉姑娘，我眼虽瞎，可腿未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水无月只感觉身下的玉生烟巍巍颤颤，身上鲜红的血透过衣裳染上他的，滚烫滚烫。
“不要叫我全名——你可叫我烟儿或者烟烟。”她娘和师父曾经都是这么叫她的。
“玉姑娘，这不合礼数。”
“那我就不放你下来。”她坚持。
“玉姑娘……。”见她固执，水无月又不知如何是好。
玉生烟于是不再理会他，安静地走她的路。
她原本走路的动作极轻，即使前方有水塘湿泥挡道，她也能踏着上面的树叶而行却不沾湿弄脏鞋尖。
可是现在的她，明显气息不稳，走过一片低地，路上蜿蜿蜒蜒留下一行不深不浅的脚印，她原本无暇雪白的又长于常人的裙摆早已踩得破破烂烂。
玉生烟有点洁癖，她偏爱白色的衣服，又固执的选择繁长的衣裙，仗着自己轻功高强，却也能保持洁净，可是现在……
罢！罢！罢！
“烟儿，放我下来吧。”水无月终于妥协。
玉生烟嘴角扯出胜利的笑容，缓缓地放下他，解了他的穴道。水无月刚一站稳，旁边的玉生烟终于累极，砰地一声，瘫倒在地。
水无月心猛的纠紧，忙跪下四处摸索，好不容易碰上她的衣角，却发现手掌中全是她滚烫的血。
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感蔓延全身，仿佛全身四肢都被绑在悬崖要马上坠入深邃看不清五指的深渊。
“烟儿！”他急切的叫道，“你怎么样？不要不说话，不要不说话！”
玉生烟只觉得迷迷糊糊有人在叫唤她，那个声音原本清雅好听，如今却有股子凄凉的味道，忍不住侧头虚弱一笑，干燥的喉咙发出“嗤”的一声，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那人听她出声，更加着急的问道：“是不是刚刚他们刺到你心口了，是不是？”突然他又说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那么你听着，在我喜欢你之前，你就不要死，不要死！”
“我还没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他不停的擦拭她额间滴落的汗水、血水，拨开她散落的刘海，帮她塞入耳后，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强迫性的介入我的生命，强迫性的逼我选择，最后还强迫性的告诉我你喜欢我，那样霸道，那样任性，无视别人的想法心情，又那么自私，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后不给我喜欢你的机会！” 他扶起她，忽地抱紧，眉间全是看得见的凄凉，“活过来！睁开眼睛告诉我，你还会强迫我喜欢你！”
玉生烟原本身体冰凉，意识模糊，突然间感受到一股温热，接着鼻息又吸入一丝淡雅香味，心中突然燃起一股不甘，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醒过来啊！只要你醒过来，我就试着接受你，接受霸道，接受你的任性，接受你的喜欢，接受你的一切一切。”
“我……不会死。”她终于缓缓地睁开眼，水无月一阵狂喜，忘情地更加抱得紧些，玉生烟伸出手想摸他的脸，却连抬高手臂的力气也没有，水无月不期然地抓住她的柔胰，覆上自己的脸慢慢摩擦。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我不会死。”她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且……坚定。
×××
好吧！她终于承认，对于认路，实在不是她柳无情能做到的！
白衣女子嘟哝了一句，为了解事实有些闷闷不乐。
她长得极美，就连嗔怒的神情都能让人眩目，月光皎皎，衬托得她无瑕的皮肤更为透明，一头黑色的头发又长又亮，她不爱梳髻，只是随意地一扎并于耳后。
这次，她真真切切地穿了男装，一身素白的男装。只是这身男装非但没有凸显出她中性的美，反而让她妖异的美丽更上一层。
只是，这样的美人儿实在是应该懒洋洋的躺在金丝大床上，众多奴仆供着宠着，而不是三更半夜出现在乡郊野外。
——浓浓的血腥味。
无情闭起眼，嘴角一勾，笑容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今夜是个不眠夜啊……居然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十里开外大概都能闻到吧，不知又是谁在大开杀戒？
真是对他的胃口啊！
“美人儿，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荒山野林来，是不是主动送来给大爷当压寨夫人的？”
无情暗叹一口气。
最近她心情很好，好到不想动手杀人，所以这几十个强盗一路跟着她，也就装作没注意，当放他们一马。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在他迷路的时候出来扰人。
得了！反正也无聊的很，就当逗他们玩玩。
“寨主想要我当你夫人么？”
“是啊是啊，美人儿你愿意不？”山寨头子流着哈喇子，频频点头。
无情轻咬嘴唇，垂下眼，一副难办的样子，端是楚楚可怜，娇弱温顺。
“美人儿有什么为难的？大王我一定满足你要求！”山寨头子色迷迷地搓着手向她走去。
柳无情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但马上又低垂着头，弱弱的说到：“可是寨主还没下聘金呢。”
“聘金？”寨主哈哈大笑起来，“美人儿，前些天大王我刚截了一匹财，全送你当聘金了。”
“可是无情非爱才之辈呀！”
“无情？无情？美人儿的名字就是好听，那你说你要什么聘礼啊，大王一定满足你。”
“我……我想要大王的一只手。”
山寨大王明显一愣，但马上又笑着说道：“美人儿就爱说笑，你嫁了我，别说我的一只手，就连两条腿一颗心都是你的。”
“大王此话当真？”
“当真，当然当真。”山寨头子点头如捣蒜。
“那我就不客气了。”无情话一说完，只见白色的人影一晃，众人便失去了她的踪影。众喽喽以为碰到了女鬼刚想纷纷跪拜求饶，却听见大王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山大王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无情魅然的看看手中的断臂，施施然地扔于地上。
那截手臂断得整齐无比，像是被人用利刃迅速砍下来的，可是无情手中根本无甚武器，只是手掌边缘滴滴哒哒滴着鲜红色的血。
顿时，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无情突然皱眉，在浓浓地令人作呕的腥味中他仿若闻到了一丝玉簪花香味。
那香飘飘渺渺，忽有忽无，仿若虚幻。
无情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两颊刹那间泛出淡淡红晕，眉眼间含羞带怯，嗔嗔地说道：“离儿，你终究还是没有抛弃我！”
“你个贱货，居然敢偷袭老子，看老子不把你活剥了！”山寨头子拾起自己的断臂，恨恨地盯着她。
见步行的路被人挡了，无情眯起眼，满脸不悦！
“兄弟们上，谁活捉就送给谁当娘子，谁杀了她就赏他一百两黄金！”
众喽喽在重金利诱之下，全都挥起手中的武器，不要命地朝无情冲去。
无情的眉头紧锁，原本魅惑的眼神中迸射出冰冷死亡的气息，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挡我者死！
他说话很慢很慢，也很轻很轻，可是所有人的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是美人儿就在耳畔低喃。
可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颈部就溅射出大量的鲜血喷向空中，茭白的月色顿时被染成深红。
×××
“离儿！”无情循着玉簪花香，不停的奔跑着寻找，偶有巨石树木挡道，必是石碎树裂，她也不顾自己的衣袖被树枝勾破，更无视自己的秀发早已披散开来，偶有的几缕发丝混合着薄汗粘在额迹。她紧蹙眉头，神色紧张，眼眸中却透露出悲切，“不准逃离我，离儿！我不许你再逃离我！”
终于，在一棵苍老古稀濒临死亡的银杏树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可那抹白色居然倚靠在别人怀中！一阵阵春风吹来，潇潇洒洒地带落片片树叶，犹如一只只黄色的蝴蝶轻快地围绕着他们——这副画面太过美好却又太过刺眼。
无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心中却隐隐作痛。想要冲上去杀了旁边的男人，却又迟迟疑疑毫不似自己以往的风格。犹犹豫豫间，双脚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烟儿，不要睡过去，不要死！”旁边的男人突然急切地叫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玉生烟却那样直直的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雪白的衣裙在胸口处泛出大片殷红色的血，像极了大把大把的蔷薇花瓣。
无情的心忽地一紧，然后剧烈地疼痛，而脑子更像是被炸开般完全不能思考。
离儿……离儿！
他的眼里都是她身上化开的鲜红的血，然后这个红色渐渐地染上他的眼睛。他双目瞠大，胆战心惊，不禁浑身发起抖来。
不要，他不允许！不允许她就这样死去，不允许她就这样再一次地在他面前消失！
无情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推开玉生烟旁边碍眼的男人，接着左手轻轻地扶起她，右手自然地抵在她的后背，一股雄厚的内力便缓缓导向玉生烟的五经八脉。
水无月原本想拼了性命保护玉生烟周全，却发现来人虽然戾气甚重，却透露着淡淡熟悉的感觉，且于他们无害，也就任着他运气救玉生烟。
玉生烟迷迷糊糊之间忽觉小腹一热，只觉得任督二脉从后上经前下，来回不止，回圈不息，一炷香之后，使通小周天。
接着忙断了外力，自行盘腿运气。
水无月只觉得她的呼吸由缓慢细柔逐渐到深长，若有若无，一似龟息。知她已然能自行运功，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旁边却突然冷冷传来一句：“你竟让她伤至如此！”
水无月垂下眼，愣愣说不出话来……他说的没错，正因为他，烟儿才会……
“你！我要你死！”他揪起水无月的衣领，眼中戾气顿盛。
水无月忆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许多人因他而死，就连他重视的玉生烟也差点丢了性命，心中一片凄茫，于是闭了眼想：干脆死了吧！
见水无月一副毫不求饶的样子，无情怒气更炽，抬起手掌便要落下，一旁的玉生烟一片焦急，也不顾自己行功未满，忙使出菩提影，顿时化为无数个人影，堪堪解了他这一招。
“休想动他！”她怒目圆睁，愤愤地盯着眼前人，却不料喉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柳无情一愣，心中的酸甜苦辣像全部散开了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语的味道。
“烟儿？你是不是又吐血了？要不要紧？”水无月觉她气息不稳，着急地摸索着找她。
玉生烟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到：“我没事。”转过头面向无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你要杀他？!”眼睛瞬间聚起危险气息。
无情努了努嘴，装出无所谓的表情，末了还啐了一口：“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你！”玉生烟看他极不顺眼，眼见一言不和就要动手，水无月咳嗽了几下，引起她的注意，这才说道：“烟儿不可如此，他刚刚救了你的性命！”
“我又没让她救！”玉生烟还是孩子脾气。
“我救她关你什么事！”柳无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水无月无奈地笑笑，两人还真是相像，不是么？
“烟儿，他毕竟是你的恩人！”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循循诱导，“所以你不可对他用如此态度，知道么？”
玉生烟只觉得他的笑很美很美，声音柔和又略带磁性，加上他温润的指尖徐徐划过她的发迹，只觉得很舒服很满足，她不禁眯起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缓缓地，她点了点头。
柳无情见两人如此亲密，又不禁柳眉倒竖，刚想发作，却不料玉生烟说道：“喂！听说你刚刚救了我，我这个人呢，最讨厌欠别人什么东西了，你想要什么快说！”
柳无情眉头忽地展开，眼睛里闪过点点算计，悠悠地，她忽然说到：“让我跟着你们。”
玉生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而无情也低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回视她。
“是不是即使我不让你跟，你也会跟着我们？”她的功夫很好，玉生烟前面和她动了一招，就一招，就让她相信，她和她的武功在伯仲之间。
“那是自然。”无情反起手，一阵得意。
玉生烟也没问她为什么，反而爽快地答应道：“我同意你跟着我们，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无情挑眉。
“你只能当我婢女，我要你向东，你绝不能向西。”玉生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个人和她一样骄傲，又怎么会甘心当别人的佣人呢。
“但是你不能以主人的名义让我不跟你们！”
“……”玉生烟咬牙，这个人脑子着实不笨。
她生了一阵闷气，转念又想到什么，忙开心的说到：“既然你是我奴婢了，那我就有权给你取名字，你依是不依？”
“全凭小姐。”
“你看你，穿白衣难看死了，还是黑色适合你，到下一个城镇赶紧找件衣服换了吧，既然你这么适合黑色，我就叫你小黑子吧。”
小黑子……像个太监名。
无情千般万般的不愿，刚想回绝，却听见水无月说道：“烟儿，小黑子这名字太过了……。”心中一阵厌恶，忙说道：“谁说小黑子这名字太过的？我偏就觉得很好听，很很好听，超级好听，多谢主人赐名！”
“……”水无月暗叹一声，明明，明明他刚刚感觉到他不乐意啊。
“我的主人，我想你受伤到现在，应该肚子也饿了，奴婢我就去给您打只野雁补补身吧。”说完，欢欢喜喜的捕野食去了！
无情刚一走，玉生烟就拖了水无月坐下，接着拿出火折子，点了一柴篝火。
“等会就有野味可以吃了！”或许昨晚杀人太多，她运功过度，显得有些饿得发昏，所以一想起等会可以吃的食物，顿时口齿生津。“等会你别和我抢噢！”末了，玉生烟还不忘孩子气地警告别人一番。
“我不饿。”
“哎呀，我倒忘了，你茹素。”
“你多吃点，别饿着！”
“不行，你也要吃！”玉生烟仿佛忘记了前面还在警告某人不准抢食，“如果你不吃，我就不吃！”
水无月不禁莞尔，他想吃不给他吃，他不想吃偏又逼他吃……这个烟儿还真真任性到家了！
“好不好，就吃一点？！”她居然会撒娇了。
“好。”他说，于是，玉生烟甜甜的笑了。
她喜爱极了他宠她，溺爱她的样子了，就像是娘亲，师父都围绕在她身边一样。
“烟儿，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了么？我记得明明黑衣人那一刀刺中了你的心口。”
她把下巴贴在他的肩上，悠悠的说道：“我娘还怀着我的时候，被我爹休了，她伤心欲绝因此动了胎气，生下我之后，惊异的发现我于常人不同——心脏偏了半寸。而这半寸，正好救了我的性命。”
听完她的解释，水无月这才真正放下悬着的心，可转念又想到玉生烟从小被父亲抛弃，不禁又怜惜万分，忍不住搂紧了她的腰。
“你呢？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说到这个，玉生烟显然有点兴奋，“你这么温厚仁慈，想必你家人一定对你很好吧？是不是？”
“我并无家人。”水无月见她一愣，继续说道：“从我刚出生起，我父母就遗弃了我。”
“那你可恨他们？”玉生烟问完就觉得多此一举了，因为如果水无月真恨他父母，也不会养成他现在这悲天悯人的性格了。
果然……
“不恨。”他闭起原本就无神的眼睛，缓缓说道：“他们或许生活窘迫，抚养不起我，又或者是被仇人追杀为了不连累我……总之有许许多多原因使他们不得不放弃我，人生有许多无奈的事，我又怎么能够苛责他们？毕竟他们把我生养出来，已经对我有养育之恩了。”
玉生烟怔怔地看着他，怎么也发不出声，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水无月……”
水无月轻握住她手，微微笑了一下，“别为我难过什么的，这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
玉生烟刚想说些什么，空中突然飘过来一条蛇，一条五颜六色的小毒蛇。
原本良好的气氛被打扰，玉生烟恼怒地转过头，瞪着同样恼怒的柳无情，”我不是让你去打野雁了，你给我拎条蛇回来干嘛！“
柳无情柳眉倒竖，并不回答，只是把自己手里的野雁、野鸭、野兔……青蛙蟾蜍一股脑儿全扔了过去。“主人吩咐，小黑子不敢不从，不过怕主人突然改了胃口，所以又抓了其他的来。”
玉生烟轻轻的瞥了眼前的野味一眼，状似无意实则刁难地说道：”可惜，我想吃野老鼠肉."
无情好像早料到了似的见招拆招，忽地扔出一只死老鼠，说道：“就知道小姐口味特殊，，小黑子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玉生烟盯着地上的那只死老鼠，咬牙切齿道：“小黑子你真是太了解你主人我的兴趣爱好了，实在是令我感动万分不奖励你也不行，啊，老鼠肉原是我最钟爱的食物，这次就奖励于你吧。”
眼见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打了起来，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两人都恨恨的望去，却又同时呆愣。
水无月的笑有着极其惊人的美丽，这种美丽是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的——而且，仿佛会被净化其中。
感觉到两人的戾气下降，水无月才无奈的说道：“我真怀疑你们两个很早一起就认识了，否则怎么脾气个性这么相似？”
那样任性、骄傲、睥睨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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